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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棘手事,倒是解決的皆大歡喜,莊慧公主志得意滿,挽着周寶璐歡歡喜喜的往前頭走,暗地裡周寶璐不得不囑咐她幾句:“這一位是大土司的長孫,也是身份貴重的,就是朝廷,也要給三分體面,你手底下有點兒分寸,別太不給人臉面。”
莊慧公主笑道:“嫂嫂這話說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就不知道輕重?就是使喚他,也不至於出了格,跟使喚奴才一樣,哪裡還用嫂嫂特地囑咐我呢。”
周寶璐大人樣伸手點點她的額頭:“虧你有臉說,你幹過的出格事兒還少了?不然我能這樣不放心?你瞧瞧你妹妹們,都比你省心。”
真是,連莊柔公主都長大了,只有莊慧,固執的站在原地,不肯成長,不管做什麼,總帶着那一絲未泯的天真,許多事都一團糟。
莊慧公主嘆口氣道:“都怪哥哥嫂子太寵我,既然做什麼都沒有關係,我爲什麼不做呢?我也並沒有碰到能叫我心驚膽戰的捧着生怕失去的東西,自然也就都隨意了,怎麼簡單方便怎麼來。何必費那個心呢?其實,有時候我偶爾也會想一想,像哥哥那樣,有一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手的人,會是個什麼樣的情形。嫂子,這個我真不懂。”
周寶璐呆了一呆,也只得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
莊慧公主卻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少個人,總少些憂愁,當然,像我哥那樣的運氣那是前世修的好。”她笑嘻嘻的拍了周寶璐一記馬屁:“遇到嫂子這樣能幹人,但凡是個差些兒的,他可就操不完的心了,哪裡能像如今這樣的威風八面的呢,早就焦頭爛額的。我想想也怕,咱們不說別的,要是當初我哥真的遂我的意讓我嫁了王欽藍,這會子是個什麼局面,就難說的很,且他……”
莊慧公主想了好一會兒,大概是想着怎麼措辭:“他不是個什麼好人,也算不得壞人,大約就和世上人差不多吧,到如今,我也想不明白我喜歡他什麼,可是這麼多年了,他總是最特別的那個。”
莊慧公主的神情有些惆悵,她雖是個活潑愛說話的,可越是那樣的人,越不愛說心裡話,無關緊要的話一說一籮筐,可真正心裡的話卻總是很難說出口,彷彿這樣的話特別的難以啓齒,周寶璐不知道莊慧公主受了什麼刺激突然開了個頭,也就不想打斷她,正好看見路邊有個小亭子,周圍十分清淨,便順口道:“我倒是有點兒累了,我們先坐一坐。”
莊慧公主果然就扶着周寶璐往那邊去坐坐,幾個丫鬟都等在外頭,周寶璐這才說:“我知道。”
並不是隨口的安慰,她是真的知道,莊慧公主這些話,竟叫她想起當年,她正在爲蕭弘澄徘徊惆悵悲傷的時候,舅母曾說過的那些話,經過這麼多年的成長,周寶璐也漸漸明白,少女的第一次心動,往往最無緣由,又最爲美好,而且虛無縹緲,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反而往往變得無關緊要起來,很多人最放在心裡的,是那一次心動,那一次落淚,一個被少女對愛情的憧憬而美化的形象。
舅母記得的那一個人,和大公主心中的那一個人,都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她們都沒有得到他。
所以一直記得,並隨歲月而美化。
周寶璐竟然輕輕的笑了笑,如果……當年的她與黃公子沒有後續,大約到現在,她也會在某個絢麗的秋日,想起那位樹林中的藍衫公子,她的小小的女兒或者兒子吃糖人的時候,她或許也會想起那個給她轉出一個鳳凰的公子。
他的形象會一直年輕、有趣、大方。
唔,不過一點兒也不漂亮。
這個時候,周寶璐竟然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看看他了。
周寶璐道:“如果你當初嫁給他,或許你很快就會後悔,也或許你會過的很好,那個人好女色,也不安分,不管是哪方面,你或許會被他連累,或許他會被父皇賜死,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或許你們會天天吵架,動起手來,甚至到了後來,或許你根本連看也不想看他一眼。”
莊慧公主怔了半晌:“嫂嫂說的對。不過我既然並沒有嫁給他,今後我也不打算嫁給他,我並沒有離不開他,只是他求上門來我卻忍不住心軟,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周寶璐卻笑了,拍拍她的手:“因爲你有心軟的資本,對你來說,這些都是小事,無傷大雅。”
對帝國的嫡出公主來說,只要不謀反,就沒有大事。
這一晚,蕭弘澄覺得特別奇怪,周寶璐突然變得十分愛撒嬌起來,一晚上膩着他不放,肉乎乎的圓臉笑眯眯,軟萌軟萌的。
簡直和媛媛一樣了。
可是看媛媛不停的拿小拳頭揉眼睛打呵欠,一隻小手卻還吊着爹爹的手臂不放,蕭弘澄真是滿心憐愛,完全忽視了一邊的周寶璐,親自抱着她搖着哄睡覺,一邊小聲示意叫奶孃來接媛媛。
等奶孃接手了媛媛哄睡覺去了,蕭弘澄纔看見周寶璐一臉的吃醋,於是,哄完小的哄大的,蕭弘澄摟住周寶璐肉乎乎的肩膀,笑道:“還是自己的女兒最好看。”
周寶璐立時眉開眼笑:“那是,也沒看是誰生的!”
小鹿永遠最好哄了,蕭弘澄也只有每天的這個時候最放鬆,和她膩歪了一陣,才笑道:“今天什麼事呢,你怎麼有點心事似的。”
周寶璐怔了怔:“這麼明顯嗎?”
蕭弘澄笑着端詳了一下她的臉:“其實不算明顯,不過我是誰?我可是你男人,我要是看不出來怎麼行?”
這話說的周寶璐甜滋滋的,唉,當初還好沒有錯過他呢,不然真要難過一輩子!
周寶璐這才把今天晉王府發生的事跟蕭弘澄說了,蕭弘澄笑道:“那件事啊,我知道,你們那邊完事兒,天寶就到我跟前請罪來了,我跟他說,這是家務事,既然娘娘處置了,自然就是娘娘說了算,我說了不算,我瞧他好像鬆口氣的樣子。”
周寶璐忙問:“這位苗族王子到底怎麼樣?唉,如今我就想有個立的正,品格好的人就夠了,其他的都不是大問題,關鍵要他鎮得住場子,雖說他看起來是外頭的野人,可我瞧着,是個有手段有心計的,說不定能鎮得住福兒,且心也熱,說不定能行。福兒這輩子就這麼飄着也不是個長法兒。”
反正周寶璐就是一直沒放棄要給莊慧公主找到歸宿的念頭,這會子見出來個苗族王子,便忍不住推了一把,只是心中還是惴惴不安,指望蕭弘澄給個好答案。
蕭弘澄倒是不以爲然:“看看唄,急什麼,他一個大男人,爲着福兒,肯進公主府由她差遣,我瞧着至少心是誠的,有幾個男人肯呢?至於手段手腕,橫豎要他搞的定福兒纔是他的,哼,福兒多難搞啊,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少法子。”
周寶璐琢磨蕭弘澄這話好像頗有點不以爲然,不過當哥哥的挑剔有可能成爲妹夫的男人,倒是常見的很,周寶璐也不跟他爭這個,只是道:“要不要再往公主府放兩個人,萬一打起來,也不至於吃虧。”
蕭弘澄笑道:“你說的是,今兒我聽說了,就把謝章派過去看着了,有事兒也好來回稟。”
周寶璐這才放心。
第二天一早,晉王府送了不少東西來,說是謝禮,倒叫周寶璐失笑,裡頭主要是苗疆的特產,苗藥,彎刀,最好玩的是有一整套苗疆的女子禮服,衣服、裙子、褲子、腰帶、頭飾、掛飾一應俱全,細細一看,還是十分精緻而獨特的,跟昨日苗族公主阿藍穿的一樣,周寶璐很有興趣,要不是肚子大的穿不下,肯定已經穿上試試了。
她拿着那頭飾細細的看上面繁複的花紋,一邊問小櫻:“大公主府裡如何了,可有消息過來?”
小櫻道:“先前有人來說,王子一早就去了公主府,大公主正在梳頭,他不知怎麼的,就走進去了,讓大公主給踢出來了。”
想來天寶也不會守規矩,周寶璐笑道:“踢出來之後呢?”
“王子就守在門口跟大公主說話,開始大公主不肯理他,叫他滾遠點兒,有事再叫他,王子說他帶了一套苗疆最正統的女子的禮服頭飾,想要送給大公主,大公主感興趣了,就叫他拿來看看。王子就又進去,跟大公主說這禮服各部分的名字,有些什麼講究,什麼花紋是什麼意思,什麼來歷,有什麼故事……”
小櫻笑着連比帶劃的:“沒想到,這位王子看着冷峻,口才卻很好,也不知道說到這會兒,他們用早飯了沒。”
別說大公主感興趣,周寶璐也覺得有趣兒,不過周寶璐只嘟噥了一句:“沒打起來就好。”
結果這話還沒維持到吃午飯的時候,周寶璐就得了新消息,一早上,就打起來兩回!
這是第一天,周寶璐還有興趣問問他們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打起來,打的多厲害,聽起來,苗族王子還算是有分寸,通常都不會動手,只是躲閃,也不會叫人打到罷了,且公主府的人知道他的身份,哪裡敢真打呢,也無非主子吩咐了,做做樣子罷了。
到後來,周寶璐都懶得問了,只跟小櫻說:“要真打起來了纔跟我說。”
不過到底還是不太放心,過了三天,見天氣實在很好,秋高氣爽,秋陽絢麗,周寶璐便去莊慧公主府串門,看看情形。
大公主親自到門口來接,她也不笨,知道嫂子是來幹嘛的,有點兒歉意的說:“原是我太任性了,叫嫂子不放心,這樣的時候親自來看我,累的嫂子不安生。”
周寶璐笑道:“你安生就行了,王子呢?”
大公主頓時笑開了花:“在我院子裡劈柴呢!”
她倒有趣兒,周寶璐翻個白眼。
這兩天,周寶璐當然是知道公主府的情形的。大公主說是要差遣天寶,不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到底身份在那裡,大公主也不能真叫天寶伺候,無非是叫他掃院子,看大門,或者叫他劈柴火。聽說天寶倒是很老實的去劈了柴火,他身手高,有力氣,劈點兒柴簡直不算一回事,大公主本來就是有意的,特意叫人把柴給挑到自己院子裡,叫他劈去,美其名曰監督。
大公主府很大,在二門上換了杏黃如意兩人擡軟轎,往大公主起居的正房而去,還沒下轎子,就聽到裡頭十分規律的劈柴火的聲音,丫鬟掀起轎簾,周寶璐第一眼就看到左邊耳房臺階旁邊,那兩缸睡蓮前,一個高大的男人,手持斧頭,正在劈柴。
在這樣的深秋,寒意已經漸漸深重起來,可這個男人,於秋陽之下,揮汗如雨,薄薄的衣衫擋不住健碩的雙臂肌肉賁起,手臂起落間居然帶着流暢的韻律,簡直如一場舞蹈,十分悅目。
莊慧公主笑嘻嘻的過來扶周寶璐,一邊揚聲叫到:“喂那誰,我嫂子來了,還不過來請安。你也正好說說,我可沒虧待你啊。”
天寶回頭一看,果然放下斧頭,過來請安,周寶璐笑道:“委屈你了,竟然叫你做底下奴才的事。”
大公主得意。
天寶卻搖頭道:“娘娘言重了,咱們苗家規矩,男人都是要上女人家住的,要替女人幹活的,纔算好男人。我幹這點兒活算不得什麼,是應該的。”
周寶璐嗤一聲笑,大公主臉都僵了,頓時氣急敗壞:“喂,你!”
伸腳就去踢天寶,天寶並沒有躲閃,毫不在乎的捱了一腳,他是練武之人,身體結實,肌肉如鐵,大公主一腳,簡直如撓個癢癢。
周寶璐卻拉住大公主:“你有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麼!”
簡直把大公主氣個半死,委屈的了不得。
大公主才悻悻的扶着周寶璐往裡走,周寶璐笑道:“王子也進來說話。”大公主雖然撇撇嘴,倒是沒反駁。
進去剛坐定,獻了茶,周寶璐還沒來得及問情況呢,卻見大公主府裡的丫鬟在門口稟道:“殿下,南安侯來給您請安來了。”
哎喲,天寶眼睛立時一暗,一言不發,站起來就大步往門口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難看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9-02 10:18: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