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寶璐對舅舅家可真是特別上心啊!
這是蕭弘澄這麼些年的心得,是以他也不敢怠慢,第二日果然把陳頤安請到了東宮。等丫鬟上了茶,蕭弘澄還很識趣的說書房裡有事,就自己走了。
周寶璐不吭聲,只打量陳頤安,陳頤安已經二十歲了,不再是她進宮之前的那模樣,如今的陳頤安,長身玉立,俊美的閃閃發光,周寶璐很欣慰的想,陳頤安簡直不比蕭弘澄差了!
陳頤安可不是能被周寶璐的眼光嚇倒的人,雖然表姐已經是太子妃了,身份尊貴無比,可那樣小鹿一般的眼睛,別的人或許還不大敢惹,陳頤安卻是個不怕事的,反笑道:“難得表姐召喚,是有什麼好的賞我嗎?”
周寶璐嘴一抿,臉上頓時就露出一個窩窩來:“賞你?賞你板子呢,你老實跟我說你這發了什麼失心瘋了,給你媳婦討縣主?”
陳頤安何等人物,見太子要他務必到東宮走一趟,進了門兒,太子爺就自己走了,便知道表姐要說的是家務事,心裡頭早就有數了,這個時候見周寶璐果然一點兒不拐彎的問起來,便笑了。
表姐雖說尊貴了,可性子和心地卻和以前一樣的,叫人覺得溫暖。
陳頤安就順勢露出愁容說:“唉,虧得表姐還說呢,這事兒就算表姐不來問我,我還要尋個機會來給表姐請安,說一說呢,這事兒可要緊,要請表姐幫我個忙!”
周寶璐頓時緊張起來,陳頤安的本事她知道,早年那麼大點兒就一萬個心眼子,如今在外頭辦差了,又經過了江南一役,連同邊境貿易這樣兩三件大事,還朝夕在聖上跟前伺候,偶爾聽蕭弘澄說起來,只怕越發歷練的跟個妖怪似的了,見他嘆氣,頓時覺得這到底多大的事啊,瞧他愁的那樣。
周寶璐連忙說:“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只要有法子,我當然會幫你。”
陳頤安道:“前兒在慎王府,我在那邊辦點兒事,不是剛好叫表姐碰到了麼?還過來說了幾句話。”
說到這個,周寶璐的大眼睛就笑的彎起來,他們可好玩了,慎王繼妃天天在王府裡呼風喚雨的,眼見得蕭擇要得世子位,自己的兒子要是再鬧事,幾乎就要淨身出戶了,氣的幾乎吐血。又見蕭擇和他媳婦琴瑟和諧,齊心協力,很有點兒和和□□的樣子,更是怎麼看怎麼不喜歡,於是就用了個雖說老掉牙,可確實能叫人心煩的法子,要把一個遠房的家道中落的外甥女兒塞給蕭擇做妾。
只是這一位表妹卻跟那些喜歡做妾的表妹很不同,在慎王府住了一個多月,倒是喜歡往世子院子去,陸王妃樂見其成,就見天兒的叫她去送東西,拿東西,找東西,
這位表妹天天歡歡喜喜的去,還常常帶了荷包香袋什麼的在身上,十分的敬業。
就在陸王妃歡喜,世子妃火起的時候,這位表妹居然主動找到了蕭擇,一臉羞答答的表示,她完全不想給表哥做妾,只要表哥肯幫忙,她就能嫁給蕭擇的侍衛首領季何,雙贏嘛!
蕭擇本來就不是個規矩人,他爹又從來不管事,於是答應了,還順手拖了陳頤安來幫忙。
周寶璐剛巧碰到,她又是個愛看熱鬧的,於是就去看了。
“怎麼了?那件事不是完了麼?”周寶璐笑道:“我聽說小表妹衣衫單薄的落在水裡,被季何抱了出來,就非卿不嫁了呀。”
陳頤安嘆氣道:“那件事是完了,可我們家的事沒完啊,那天明珠也去了慎王府,我後來才知道,她在裡頭坐的氣悶了。”
“嗯,她身子不好。”周寶璐隨口就說。
陳頤安扶額,表姐這愛說話的性子真沒救了:“就出來透個氣,偏有個混賬奴才,懷了心思,想要引她去那水邊兒。”
周寶璐一凝,頓時又打斷了他的話:“難道是要趁着季何在那裡,把你媳婦給弄水裡去?壞她名節?”
“表姐果然天資聰穎!”陳頤安毫無誠意的讚揚了一下:“哪個奴才起的這樣心思,倒也不難查,關鍵是,她沒引到位,居然叫明珠不小心聽到我們在那邊樹底下的談話了,表姐或許不記得,那樹旁邊有一塊大石頭,石頭的那邊就是通往蔚雪亭的小路。”
周寶璐歪着頭想了想:“我們說了什麼?”
陳頤安表示,表姐你天天都說很多話,所以不記得是應該的,但我媳婦聽到那裡六個人的話裡的幾句,又看見表姐你的衣服,就誤會了我們兩個!
“什麼?”周寶璐匪夷所思的差點兒叫出聲來:“誤會我們兩個?能誤會我們什麼?”
陳頤安攤攤手:“我沒問,只是猜想,表姐記得嗎,慎王府的表小姐當時當着咱們的面就說,傾慕之心,至死方休這八個字。”
“哈!”周寶璐笑了,安哥兒媳婦聽到這句話,又看見了周寶璐的衣角,就以爲這是周寶璐對陳頤安說的話嗎?不過,周寶璐說:“既然如此,你回頭跟你媳婦兒說一句,不就完了?”
“不。”陳頤安斷然道:“這就是我要求表姐的事,我媳婦以前是個什麼樣子,雖說表姐沒怎麼遇到她,但想來母親說過幾回,表姐定然是知道的。”
他見周寶璐點點頭,才接着說:“舊年底,我媳婦氣病了一回,躺了有兩三個月,有幾回都說不成了,偏又熬了回來,許是在病裡頭想的明白了些,這過了年,漸漸好起來,我瞧她倒是清楚明白了不少,性子也不那麼綿軟了,雖說還是不大伶俐,不過比以前卻是好了許多,我想着,這件事且放着,回頭哪一日,母親帶了她一起,與表姐私下裡說說話的時候,表姐順口把這事兒說與她知道,我也好瞧瞧她到底能想透多少。”
周寶璐會意,這件事不是什麼大事,但枝節卻不少,若是隻說當日有陳頤安策劃,慎王府有小姐落水,嫁給了侍衛首領,就能把這件事想透,須得好幾步,一則要想到自己可能走到水邊,落到水裡。二則還要想到有誰能接觸到陳頤安的佈置,還要想害她。三則還要能想到聽到的那場談話或許不止兩人。
要經過周寶璐這樣一個提示,就想到這些東西,除了聰明,還要敏感,心思慎密,而且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對陳頤安和自己的關係耿耿於懷,纔會通過一點不經意的八卦,聯想到那件事。
她要時時刻刻把陳頤安放在心裡,纔會注意到這些信息。
嘖嘖,安哥兒這傢伙,只需利用這小小一點兒誤會,再加上自己的不經意的給個提示,就能把他媳婦兒對他的想法看個清楚,也太會算計了!
周寶璐現在也明白了他爲什麼要給鄭明珠請封縣主,他現在對媳婦兒這樣上心,居然請自己幫他演戲,那他怕媳婦兒受委屈也是有的。
想到這裡,周寶璐就好奇起來,舅母說起安哥兒媳婦來是那個樣,可安哥兒卻又是這個樣,這到底是病了一場就好了,還是婆媳天生不對盤呢?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是大病一場想明白了,總也不會變的太多吧?
舅母那樣寬厚大方的人,也會橫豎看媳婦不順眼麼?想想自己見過的鄭明珠,就算那個時候鄭明珠還小,周寶璐也決定護短的站在舅母這一邊。
好吧,當然外甥女和兒媳婦是不一樣的,外甥女就是天天在自己府裡住着,可也不會搶她的兒子呀,不會軟綿綿嬌滴滴的挽着她兒子笑靨如花,她兒子也不會看着外甥女就忘了娘呀!
周寶璐越想越可樂,當然答應了下來。
沒過幾日,曾氏還真帶着鄭明珠進宮來了,因安哥兒成親這一兩年,除了頭一個月,曾氏從來不曾帶鄭明珠進宮,周寶璐就忍不住仔細打量她。
若論容貌氣質,鄭明珠配她們家安哥兒實在是配得上的,算不得多高挑,卻是纖細嫋娜,穠纖合度,端麗的鵝蛋臉兒,水靈靈的眼睛,一頭烏黑濃密的秀髮間帶着一副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面,越發襯的膚如凝脂,清麗如芙蓉。
尤其是那眼睛,明亮而有神,生氣勃勃,倒真不像以前見過的那樣綿軟,不過……
好像木訥些。
周寶璐是個愛說話的,對上的又是自己最爲親密的舅母,那話就多的了不得,更何況還要替陳頤安辦事呢?
周寶璐看人的眼光何其犀利,她拉着曾氏歡歡喜喜的說着話:“哎呀,真是好些年沒見着安哥兒了,那會子在慎王府,與他走個對臉兒,乍一見,差點兒不敢認,怎麼就這樣出息了呢?”
一邊說,一邊看着端坐在一邊的鄭明珠的神情,見她安安靜靜的不發一言,神情雖沒什麼變化,就是目光閃動,似乎這話叫她有些吃驚。這反應周寶璐倒是心中有數的,鄭明珠既要誤會,當然會以爲他們姐弟是常見面的。
周寶璐捉狹的笑一笑,決定要給她個重磅的,便拿出看八卦的語氣笑道:“說起來那一日我又想起笑話兒了,表妹記得嗎,那一日慎王府有位寄居的表小姐--原是慎王妃孃家的遠房外甥女兒,無端端的就落到水裡去了,就是蔚雪亭那邊,也不知怎的,那邊本來是女眷宴飲的地方,按理就不該有外男,偏生慎王世子的侍衛首領就在那亭子裡頭,就從水裡把表小姐抱了上來,表小姐哭着要尋死,不得已,慎王爺只得讓表小姐嫁給那位侍衛首領了。哎喲,那可熱鬧來着,可惜我沒能多留一會兒,也沒看全那熱鬧。”
哈!
鄭明珠的神情真有趣!周寶璐在心裡笑,震驚是必然的,可隨後的那種又是迷茫又是頓悟,還有些矛盾和抑鬱的神情實在很生動。
其實鄭明珠也是掩飾過的,並不明顯,可哪裡想到太子妃娘娘這是有意的呢?就等着看她知道之後是什麼個動靜呢,不過這會子鄭明珠思緒太過紛亂,並沒有注意到太子妃娘娘的目光。
只是耳邊一直聽到她喋喋不休的與曾氏說着家常,回家之後,除了對那件事的震驚,最大的印象就是,這位高貴的太子妃娘娘可真能說啊!
這一回會面,叫周寶璐樂到了晚上,除了事情本身有趣之外,當然更多的還是替兄弟高興,很明顯嘛,鄭明珠當然立刻就想到了那一日的情形。
自然是說明了那件事在她心中極有分量,叫她念茲在茲,無時或忘,如鯁在喉,大約琢磨了無數遍,是以當事人稍微一提起,她就立刻有了感覺。
周寶璐回想着那情形,笑嘻嘻的喝烏魚湯,小櫻站在炕下伺候,倒是有些不忿的說:“不是奴婢說嘴,這位表少夫人架子也太大了些,娘娘是什麼身份?與她親熱說話兒,她倒冷淡的那樣,一口一個臣妾不敢,離的遠遠的,像是生怕誰沾上她似的。也是好笑的很,憑她再怎麼着好,也沒有咱們要趕着她的道理呀!”
周寶璐一愣,隨即就哈哈的大笑起來,她一直在琢磨那件事怎麼影響的鄭明珠,倒沒注意到鄭明珠那冷淡的態度,這會子叫小櫻這樣旁觀者一說,立刻就回想起來。
哎呀,小姑娘吃醋了!
周寶璐老氣橫秋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鄭明珠纔是貴妃的催命符呢,如果周寶璐對鄭明珠不夠放心,捉姦案周寶璐肯定不會光憑一個丫頭的一句話,就能排出那樣的陣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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