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蕭弘澄說話就沒有那麼客氣:“她那腦袋從小兒就和別人長的都不同,鬼知道她在挑什麼呢?橫豎現在挑好了,要緊的是別出妖蛾子,順順當當的嫁出去,那就是別人家的燙手山芋了。”
周寶璐嗔道:“哪有你這樣說自己妹妹的,我倒覺得,大公主是個明白性子,其實像她那樣兒,不管怎麼着都能自己找出樂子來,這也是本事,換個人,早說不得自怨自艾,一說就是一串兒淚珠子,難道就好了?”
如今也就周寶璐說話,蕭弘澄最聽得進去,此時聽說,就點頭:“說得也是,宮裡的妹妹們,也就福兒跟小二境遇最相同,但到底小二還比福兒強,純安皇貴妃去的時候,小二也有九歲了,哪像福兒,連親孃的臉都記不住,從小兒跟着小二一起,由純安皇貴妃照料,後來純安皇貴妃薨了,又一塊兒交給慶嬪,只不明白,一樣養着,怎麼小二養的嬌氣成那樣,風吹吹都能哭一場,福兒倒養成了個霸王性子。”
周寶璐說:“這樣纔好,自個兒掌的住,你也少操多少心。”
說得也是!蕭弘澄回想這個話,他這妹子雖然不着調,卻的確靠譜!嘴裡卻說:“今後不知道還得給她操多少心。”
周寶璐話鋒一轉:“且別說她,倒是你,我還沒恭喜你呢。”
蕭弘澄先是一愣,隨即臉就拉那麼長,氣勢洶洶的就逼問起來:“你什麼意思?我以前說的話你忘了,這會子這麼說,捅我心呢?”
周寶璐原是隨口一個話頭子,沒想到蕭弘澄就發作起來,她下意識往後退一步,嘴裡也不服輸:“我就恭喜你一句,有什麼大錯兒了?拉臉子做什麼,有話說話,就是說到你痛處捅着你心了,也犯不着兇成這樣了,還說對我好,這還沒娶進門呢,就兇我了,等人擡進門,還不定怎麼樣呢!”
這刁話真是氣的蕭弘澄臉都歪了,平日裡他一張冷麪孔就足夠用了,話也不用多說,嘴頭子實在不怎麼樣,這個時候又氣的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周寶璐平日裡也是個隨和性子,卻不知道怎麼着,對着他偏犟着臉也不肯服軟,蕭弘澄嘴裡‘你……你……’,也沒你出個話來,氣的一額頭的汗,最後也說不出什麼來,跺跺腳,轉身就走了。
周寶璐眼圈都紅了,見蕭弘澄拂袖走了,心裡也是後悔,明明不是那個意思,不知道怎麼就說成那個意思了,這會兒正是盛夏,外頭太陽那麼毒,他氣的火堵在心裡,可怎麼好。
往外頭一張望,蕭弘澄正大步跨出她的院子門,兩步就不見了蹤影。
這……這,周寶璐心中又急又氣又捨不得,跺跺腳也追了出去,剛追到院子門口,就猛的見蕭弘澄要跨進門來,幸而兩人都收住了腳,纔沒撞到。
兩人一碰面兒,都走的這麼急吼吼的,這兩個人的心思也就都清楚了,周寶璐臉刷的紅了:“你,你不是走了嗎?”
蕭弘澄伸手扶住她的肩,把她往芭蕉樹下的陰涼的地方帶,嘆口氣:“好歹我也是個男人,媳婦無理取鬧,真要就這麼丟下了,氣性也太小了。”
周寶璐不好意思的嘟嘴:“誰無理取鬧了!”
倒忘了反駁那句媳婦。
蕭弘澄耳朵最尖,自然聽的一清二楚,簡直如咬了一口冰鎮西瓜似的舒爽,哪裡還有半點兒氣性:“那你剛纔那算是什麼,撒嬌?”
周寶璐氣的很:“不許胡說!”
不過蕭弘澄半路轉回來,周寶璐的確是歡喜的,也鬆了一口氣,到底是把自己放在心坎兒上的,周寶璐覺得自己還真是有點無理取鬧,就不由的臉紅紅的說:“我不該說你那個……我也就隨口說一句,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誰知道你就炸起來……”
蕭弘澄也賠不是:“我是太急了點,就覺得你說這個,故意不信我來着……上一回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們明明早就說好了的。”
周寶璐說:“我哪有不信你……你自己心虛,哼!好吧,我們說好了,那我今後不說了,我……我相信你。”
蕭弘澄這才很嚴肅的點頭:“這纔對!今後不許胡說了,太戳人心窩子!”
周寶璐理虧,只得乖乖點頭,又說:“那你也不許動不動就這麼走了,有話你要說出來,你這麼就走了,叫人……叫人……”
蕭弘澄也保證:“好,我今後再不留你一個。”
一時又說好了,兩人笑着回屋裡喝茶吃葡萄,簡直如同這個季節的天氣一般,驟雨來勢洶洶,卻下不了片刻。
蕭弘澄慢慢的說起正事來:“我昨兒接到廷寄,二弟要回帝都了,他先去盛水行宮給父皇請安,然後就回帝都來,預備着成親了。”
周寶璐拿着葡萄慢慢的剝着,聽他說話:“我一直疑心慶嬪娘娘這一次的舉動,有先兆落在父皇眼裡,父皇才指了邊境貿易這件事,把二弟調出去,按理說,二弟以前辦的差使,都無非是些文章清流之事,並沒有領過實差,並不懂得這經濟之事,且這一次開放邊境貿易的啓動,有些倉促,領銜兒的也都不算能吏,戶部尚書只在帝都坐鎮,看起來就不像準備好了似的,如今也沒有什麼眉目,也不知道是二弟沒辦好差使,還是本來就是先做個試探。我前日和人商議過的,西域那邊朔琕部和敘力部多年纏鬥未休,纔剛有了要罷手的痕跡,小範圍依然激戰,並不是開放邊境貿易的好時機,所以我偏向父皇這是把二弟派出去,一來探索一下邊境貿易這件大事,而來也是叫他避開來。你且看如今這個時候,父皇就把二弟招了回來,剛巧避過這件事,實在是巧。”
周寶璐把晶瑩的葡萄遞給他,並不插話。
蕭弘澄說:“二弟一向志大,若是在京城,說不準真會插手,牽連進這件事去,就是他沒在,他府裡也有兩個人受了牽扯,父皇是爲人父的,不管如何,想要保全全部兒女的心定然是有的,我想,到底是我兄弟,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吧。你覺得呢?”
周寶璐也明白這種心情,她也是做長姐的人,就算再看不上王姨娘,也希望那兩個弟弟好,此時點頭:“也是應該的,只是需得小心些。”
蕭弘澄說:“有些話,我直接跟二弟說,只怕效果不大好,他防着我日子長了,話都往反了想,只怕越發就走的遠了,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碰見泰昌縣主,和她說說話兒。”
這是個什麼意思?周寶璐瞪着蕭弘澄:“我跟她說話?我跟她說什麼啊,尤其是,我拿什麼跟人家說呀?”
人家泰昌縣主是有朝廷賜婚的二皇子未婚妻,特別的名正言順,可她周寶璐算什麼?她能跟人說上什麼話?
蕭弘澄特別自然的說:“你遲早得是我媳婦,這些事當然得你去辦了。”
可現在還不是呀!
周寶璐簡直沒法跟他講理了,想了想:“你叫大公主說去唄。”
“不成!”蕭弘澄立刻否決了:“她那麼不着調,這種要緊事說不清楚,還不知道要叫她說成什麼樣子呢,只怕拐去拐來,反而弄壞了事,還是隻有你去纔好。也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只有你去辦我才能放心。你橫豎也是那個事情裡頭的人,不算師出無名,把那一日的事兒說個清楚,要緊的不是事情本身,主要是咱們這個意思。”
周寶璐爲難極了:“說什麼我明白,主要是我憑什麼呀,我拿什麼臉跟人說這個呀,人家泰昌縣主問一句,你跟大殿下什麼關係呀,叫我怎麼張口?”
還說大公主不着調,他這鬼主意出的,難道就着調了?
蕭弘澄又習慣性的罵一句,他爹怎麼就還不肯給他賜婚,搞的現在這樣爲難,又想了半日,才勉強想出個主意來:“那你帶福兒一塊兒吧,叫福兒張嘴,你說要緊的就是。”
也只能這樣了……周寶璐沒辦法,只得很勉強的答應了下來。
周寶璐回頭想了兩日,正巧靜和大長公主府裡幾株珍稀菊花開了,她索性辦個賞花會,也下帖子請些相好的姐妹來逛逛。
到底自己是主人,跟泰昌縣主說話也算名正言順吧。
人請的不多,除了泰昌縣主,另外小範圍的請了幾位,並不是那種交際意味濃厚的賞花會,無非就是來往密切,最相熟相好的姐妹請了七八個,然後自己家兩位姑母的女兒,再就是大公主帶着二公主來了。
周寶璐見了笑道:“大公主是愛亂跑的,肯賞臉我倒是不意外,沒想到二公主也這麼賞臉,顯然我是沾了大公主的光呢!”
二公主溫柔的一笑:“大姐肯帶我出來,和姐妹們說說笑笑,我纔是歡喜的呢。”
周寶璐又笑問:“三公主呢?”
大公主顯然是等着她問這個,頓時就得意的笑了:“在屋裡抄女誡呢,走不開。”
虧得周寶璐掌的住沒當場笑出聲來,還走不開呢……瞧大公主這得意勁兒,三公主肯定沒討到好去。
大公主瞧她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笑道:“我可沒把她怎麼樣,也就剛來的時候,砸了一屋子東西,又不服管教,我才動了一回戒尺,平日裡我溫柔着呢,不信你問二妹妹。”
二公主笑道:“三妹妹規矩上是略欠缺些,大姐姐管教她也是爲她好。”
大公主笑的詭異的很,笑了半天才說:“前兒她拿滾燙的茶潑管教嬤嬤,我罰她抄了一百遍規矩,待抄齊了,我就跟父皇回了個話兒,特地打發人拿去送給慶嬪娘娘瞧,說是我罰三福抄的,如今抄齊了,來給慶嬪娘娘瞧瞧,看看三福有了長進,慶嬪娘娘在靜心殿也放心不是?”
這招真狠!
大公主果然和大殿下不一樣,大約大公主是真有那種話本子上說的俠義之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定要追殺到天涯海角。
蕭弘澄對二弟尚存善意,大公主對三公主就怎麼狠怎麼來了,倒真有點快意恩仇的感覺。
周寶璐想了想,覺得自己並沒有立場說什麼,正好見泰昌縣主的轎子到了二門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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