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周寶璐在回家的路上都在沉吟,和離?不應該啊!
根據楊夫人的秉性,那兩個用來釣魚的鋪子的位置,可以推想,七姨母的嫁妝肯定大大的強過她娘,比不得別人,肯定也是豐厚的。
七姨母嫁過去薛家,不過五年,看情形,嫁妝已經貼的差不多兒了,甚至連楊氏手裡估計也貼了些銀子出去,纔會連仙人跳這種主意都想出來了。
唔,還得再退一步,根據楊夫人和陳七的秉性,應該不至於到了河干水落的地步兒才琢磨着坑人,大約手裡還有一點兒,但已經實在心疼了,母親又是個心善性軟的人,尤其是對人總是懷着善意,不會以惡意揣摩人,所以她們想哄着母親拿銀子,很說得通。
不過,小姨母可不是這樣的人呀,這又是爲啥?
這麼急的要銀子,這是想着把七姨父運作回來?
且不論這些疑問,和離肯定是不會和離的,真要和離,那得罪武安侯府就大了,舅母雖然做出一副不理睬七姨母的樣子來,可和離歸家,七姨母又沒有被族譜除名,還是武安侯府的姑奶奶,武安侯府沒有不出頭的道理,便是再厭棄她,還得給別的陳家姑娘考慮呢,沒有個強硬姿態,陳家的姑奶奶還有什麼臉面?
而且,和離了,東望侯府還得賠出嫁妝來,並不是一筆小數目,顯然是行不通的。
不過這個姿態……看來東望侯夫人厭棄陳七已經良久了!嗯,這樣想就想得通了,爲什麼陳七專一的坑孃家姐妹?多半是在東望侯府日子難過,站不住腳,要弄點銀子來鞏固她的地位。
東望侯府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缺銀子,尤其薛世元被髮配到外頭做窮官之後,想要運作回京,定然是需要不少銀子花銷的,七姨母想要弄到銀子,幫丈夫回京,她的處境大概就能有所改善了。
不管怎麼說,七姨母的目的是幫夫家,東望侯夫人如此精明,顯然是看懂了的,所以,東望侯夫人那所謂的‘和離’應該只是做一個姿態而已,在那個時候的一句場面話,做不得準。
周寶璐分析完了,覺得此事至此已經落下了帷幕,已經沒有再考慮的必要了,便拋了開去,她現在倒是對她娘賺到的錢很有興趣。
周寶璐卻沒想到,第二日午飯後,武安侯府就打發了人來請陳氏,說是東望侯夫人真的去武安侯府說陳七和離的事,所以請大姑奶奶回家看看。
周寶璐下巴都掉下來了,不對啊,這怎麼搞的高、潮迭起了?
她哪裡算錯了呢?周寶璐簡直百思不得其解,她把自己的思路又想了一遍,確實沒錯啊,怎麼算東望侯夫人爲着找回昨兒的場子就要甩了陳熙雲肯定不划算,她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像陳熙雲這樣專坑孃家來幫夫家的兒媳婦,簡直可以感動大盛朝了吧,居然感動不了東望侯夫人?
有蹊蹺,肯定有蹊蹺!周寶璐很不服氣的想。所以陳氏着急的不得了,打發丫鬟快點給她換衣服出門的時候,周寶璐也鬧着要去。
陳氏說:“這種事,你去做什麼!”
周寶璐說:“那你去做什麼?昨兒七姨母說的那麼清楚,她就是想要哄你的錢,這還是親姐妹呢,她都這樣兒,你做什麼着急。”
“哎喲,你這丫頭!”陳氏被她纏的沒法子:“這麼計較!你七姨母是不地道,可也倒黴了不是?她嫁妝比我強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她要賣鋪子給我,老天爺總是看着的,娘這輩子不害人,也就報應不到你身上去。這且不論,這和離可是大事兒,雖說只是你七姨母,可一家子的臉面名聲都在這裡,咱們陳家的姑娘,哪個能說無關呢?就是你,眼看是說人家的時候了,你七姨母出了事,說起你來,也捎帶着沒光呢。”
哼,他敢嫌棄我不成?周寶璐心中暗想,嘴裡卻說:“哎哎,說你們說你們,說我做什麼,您都說跟我有關係了,怎麼我就不能去看看呢,叫我也瞧瞧,我是怎麼個沒光法。”
死活纏着要去。
陳氏拿她沒辦法,又一貫寵的厲害,只得帶了她去,一路上只是叮囑:“去了別說話,悄悄在一邊聽着就是了,唉,你也別人跟前露臉兒,你舅舅家裡你熟的很,找個屏風啊,多寶閣之類的後頭聽聽就是了,不然叫人家看見,沒出閣的閨女,什麼事都攙和,今後叫人家怎麼說呢,就是今後挑姑爺,也說不得有風言風語的……”
陳氏嘮嘮叨叨,說起周寶璐來就沒個完,如今周寶璐的婚事就是她心中的第一件大事,不管做什麼都能扯上去,憂慮的了不得。
周寶璐做個鬼臉:“我知道了,娘少替我操心些,只好生養着身子就是了,挑姑爺這種事,也要緣分不是,說不準哪天就有個好的上門來了。”
陳氏擰她的小圓臉:“就會胡扯,嘴上沒個把門的,定是跟你小姨母學的,好的你怎麼不知道學?這種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祖父祖母,父親母親替你慢慢兒的挑,哪有自己上門來的!唉你們小姑娘,不知道這件事有多麼要緊!可長點兒心吧!”
陳氏可發愁了,女兒眼看着一日大似一日了,還這麼嘻嘻哈哈沒個正形,雖說身份是貴重的,憑着公主府的名號,嫁人自是不愁,可要挑個好的,談何容易。
唉,她都要愁死了,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寶貝的什麼似的,哪有能不操心的。
陳氏的手撫着周寶璐的肩頭,如以往一樣溫柔。
到武安侯府門口,倒也是巧,遇到陳熙晴的車剛進門,她今兒大約照顧衆人的情緒,很低調的穿了蓮青色,周寶璐見了她,頓時跑過去挽了陳熙晴,兩人立刻咬起耳朵來。
陳氏只是嘆氣,扶着丫鬟往裡走。
氣氛一派凝重,進門就覺得完全就是出大事一般的情形,周寶璐毫無壓力,也不理她娘給下的禁令,徑直挽着陳熙晴一起走進去,她看得分明,陳熙晴進來的時候,東望侯夫人臉色很明顯的窒了一下,似乎餘悸猶存。
周寶璐暗笑,小姨母殺人於無形的‘哈哈’果然威力非凡。
武安侯陳旭垣坐於上首,一臉鐵青,楊氏哭的臉腫着,頭髮也有點亂,曾氏倒沒有大禍臨頭的感覺,但臉色也不是太好,出嫁的三姑奶奶,庶出的陳熙琳,五姑奶奶,庶出的陳熙珊都坐在一旁,臉上沒什麼表情,陳四姑奶奶陳熙妤臉色十分難看,而陳七姑奶奶陳熙雲則哭的都要不支了。
周寶璐挺久沒看見陳熙妤了,見她比以前豐腴了一圈兒,大約是春風得意,臉上顯得十分滋潤光澤,一看就是生了兒子,日子好過了。
陳熙晴進門兒先招呼了一聲:“原來我來的最遲啊。”
這一次沒有哈哈結尾,東望侯夫人還看了她一眼,心中肯定在想,原來不用哈哈你也會說話呀?
周寶璐白忙中發現了這個動靜,雖然氣氛凝重,也忍不住暗笑。
看這情形,大約已經是說過一回了,莫非這和離的事還真不是說着玩的?這氣氛明顯很僵嘛。
陳七見陳氏來了,仿若見了救星,撲過來哭道:“大姐姐,原是妹妹豬油蒙了心,迷了竅,想出這主意來,是妹妹對不起你,只是謝天謝地姐姐也沒真吃了虧,我這裡給大姐姐賠罪了,還求姐姐看在一家子骨肉的份上,替我求個情,我不過是想要籌銀子貼補家裡,真的沒有想算計家裡的鋪子啊。”
嘖嘖,一口一個家裡,這陳七還真是一心爲了夫家呢,卿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怎麼她這樣掏心挖肺的爲了薛家,薛家偏一心就要甩了她呢?
周寶璐越發看不懂了。她真不信東望侯夫人看不出陳七的計劃來。
陳熙晴顯然也這樣想,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都覺得蹊蹺。
但陳氏是個實心眼兒,只得叫丫鬟扶了陳七,對東望侯夫人說:“我七妹確實欠考慮,親家太太生氣也是應該的,不過七妹原也是爲了你們家好。她跟七姑爺夫妻一場,想着籌錢給他多打點,能早些回京,也是人之常情,我雖生氣,但想着姐妹一場,也並不願和她計較,親家太太哪怕看在她們小夫妻的份上,看在她孝敬了您一場的份上,就饒過她這一次吧。”
她娘確實夠磊落啊,多少男人都做不到這樣大方!
楊夫人聽說,忙哭着道:“這事原是我的錯,是我想的左了,想着老大和小九手裡有銀子,幫一幫姐妹,纔出了這個主意,親家太太生氣,只管對着我,小七是個孝順孩子,這麼些年在你們家,您也是看見的,哪裡有半點兒不恭敬的地方,嫁妝銀子貼出去那樣多,也沒有說個不字,如今這一點兒小事,其實又不和你們家有關,您就要這樣子,這也……”
這老太太越說越不像話了,哪裡像是在勸和呢?曾氏連忙截住:“大姐姐說的有理,這件事原本也是因七妹心疼七姑爺所致,咱們家並不想要怎麼樣,那親家太太想必也能體諒吧。”
偏東望侯夫人咬着牙不肯鬆口:“大姑太太是大度人,我知道,從來心地是最好的,這樣疼妹妹,可越是這樣,越是顯得連這樣好的姐妹都能狠心算計,我但凡想一想,就覺得心裡不自在。我們家人口多,如今小的一輩兒都在長大了,越發是要有長輩們做個表率的時候,如今這做的都是什麼?爲了點銀子,竟是坑蒙拐騙,一家子骨肉之情都不顧了!叫孩子們看到,能學出個什麼樣來?由小見大,今日能哄騙姐姐,明日就能哄騙父母,就能哄騙我,再叫孩子們學了去,一家子烏煙瘴氣,何時是個頭?論起來,咱們過日子,也不用多奢靡,至要緊一家子和睦,我當着面兒說句不好聽的,這樣的品格,只有攪的一家子混鬧的!這樣的媳婦,我如何還敢要!就是我們家老五,這輩子就是他沒媳婦了,我也斷不能由一個這樣的人在他身邊兒!”
說着就落淚,確實演技一流。
這話說的陳氏倒是無話可說了,東望侯夫人一口一個品格兒,表示只是從這件事看出陳七的品格不好,並不爲她到底謀害了誰,倒叫陳氏無從辨駁。
說起來,也的確看得出陳七品格不好啊。
可是這樣的話哄得住陳氏,又哪裡哄得住曾氏陳九,陳九是個暴脾氣,當先就發難:“親家太太這話聽起來真是太有道理了,我七姐爲着七姐夫,肯坑謀自己姐妹們籌錢給七姐夫使,哦對了,七姐昨兒個說,這兩萬銀子裡有一萬是爲着你們家七小姐出嫁置嫁妝擺酒預備的,七姐這樣疼愛小姑子,還品格兒不好。那您老人家坑媳婦的嫁妝,逼得我七姐想出這樣餿爛的沒品格的招數,其實是坑咱們姐妹的銀子給您使,您這品格兒倒是好的不得了,我瞧着,你們家孩子還真不能瞧七姐,得瞧着您學,纔有意思呢!哈哈!”
溫溫柔柔,咬文嚼字的談判頓時被陳九這‘哈哈’二字衝的七零八落,別人說不出來的,她都說的出來,壓根兒不管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誰是來興師問罪,誰是佔了上風的,頓時把東望侯夫人說的再哭不下去,臉色鐵青起來。
陳四立即就出來扮紅臉,斥道:“小九,親家太太是長輩,哪有你這樣說話的!還不快與親家太太賠罪?親家太太,小七其實只是一時糊塗罷了,因心裡急,又聽了母親的主意,才做了這樣糊塗事來,平日裡,並不是這樣的,您以前不也常誇七妹孝敬長輩,明理賢良嗎?不然,七妹到你們家才第二年,您就把家都交了給她,這幾年來,東望侯府也是井井有條,外頭誰見了不誇一聲呢?”
其實在場的曾氏陳九都明白,東望侯夫人叫陳七管家,其實就是爲着叫陳七貼嫁妝,府裡的進項少出項大,東望侯夫人一兩銀子不出,她的孝敬卻一點兒不能少,府裡但凡要花錢只管說你當家,你裁度着辦就是了,一派開明大方的婆母模樣兒,陳七生不出錢來,只得往裡貼。
陳七丈夫出息,越發要在外頭鋪路,公中不出錢,公婆不拿錢,陳七又只得拿自己嫁妝貼,這樣蠟燭兩頭燒,不過三五年,就精窮了。
陳四說這話,自然也是暗示陳七是怎麼沒了銀子要想這種招數的,可東望侯夫人絲毫不動容,反倒緩緩的看向陳四,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周寶璐心中莫名一跳,總覺得東望侯夫人這個表情似乎大有深意。與這個場面頗爲格格不入。
說完了這句話,東望侯夫人轉頭對上陳旭垣:“還求侯爺體諒,大家夥兒體體面面的把這事兒辦了也就罷了,至於貴府七姑太太的嫁妝,橫豎她兩個孩兒還在咱們家裡呢,就當留給孩子們使,也免得麻煩。”
啊?周寶璐都驚了,嫁妝都不還?這東望侯夫人哪裡來的這樣硬的依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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