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皇二子蕭弘遠的行程還沒有到盛水行宮,已經收到消息,事件失敗。他本來騎了一日馬,這剛剛歇下來,就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頓時煩躁的厲害,手裡一碗滾燙的茶砰的砸到來人身上:“怎麼回事,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
那人姓樑,叫樑林,是江南梁氏養出來的人,爲人精明強幹,否則也輪不到他進京伺候二皇子和慶嬪。
樑林伺候二皇子已經多年,早知道他的脾氣,二皇子飽讀詩書,看起來溫文爾雅,可其實那都是強制壓抑出來,給萬歲爺看的,二皇子實際上脾氣暴躁,略有一點兒不如意就打罵乃至打殺下人,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
樑林捱了一茶杯,也不敢拂去茶葉,就地跪下,磕頭道:“回殿下的話,屬下也沒找到此事到底是怎麼識破的,泰昌縣主的轎子進了靜和大長公主府,就被迎進去說話了,轎娘和跟轎的管事娘子都在二門旁邊的院子裡喝茶,本來人多,也沒人刻意注意,我們的人打暈轎娘和管事娘子都進行的很順利,沒有意外,直接把人從角門運了出來,也絲毫沒有人發現不對,後來泰昌縣主提前要走,靜和大長公主府的孫大小姐送到門口,泰昌縣主自己也什麼也沒有發覺,正要上轎的時候,周小姐竟然立刻就識破了她們的僞裝,叫人把她們五人抓了起來,因還在公主府裡,門口就有侍衛,五個人沒一個跑掉的。就是屬下再三審經辦此事的小組,也實在找不出任何破綻來,真不知道那位小姐是怎麼識破的。”
蕭弘遠道:“這樣簡單,神不知鬼不覺的計劃都會搞砸,簡直是白養了你們!”
他覺得他的計劃也很簡單,泰昌縣主被他的人僞裝擡走,下藥迷昏,在外頭藏一夜,第二日把她連同她府裡的轎娘,媽媽一起放到京城郊外,這幾人都被打暈迷暈,完全沒有看到誰下的手,實在是查也沒法查。
而泰昌縣主莫名其妙在外一夜,就算什麼事也沒發生,父皇也丟不起這個臉叫他還娶那個女人,他又因此事,難免被人暗中取笑,定然委屈,求父皇下旨賜他他想要的那家小姐,父皇爲着補償他,或許就會應呢?
就算父皇不應,這件事自己也沒有什麼吃虧的地方,因着泰昌縣主已經被賜婚,全國皆知,自己無非被人暗中取笑綠帽子活王八之類,做出點傷心痛苦的樣子,再大度的納泰昌縣主爲側妃,還能落個做人周全的好名聲來,父皇再賜婚,還能找到比泰昌縣主更差些兒的不成?
反正查誰也不會查他,若是機會好,還能伺機攪混了水,給蕭弘澄栽些過去。
可是沒有想到,這樣都會把這件事辦出差錯來!
不過樑林這個人他也清楚,辦事精明能幹,大事上能周全,小事也慎密,又有忠心,他敢在自己跟前說查不出破綻來,那就真的是查不出破綻來。
真是運氣太差了!
如今的當務之急……蕭弘遠問:“那幾個人收拾了沒有?”
樑林道:“殿下放心,泰昌縣主把人直接交了順天府,我已經派人進了大牢,當時就全部暴斃了,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看來這順天府尹邢太平還是靠得住的。另有靜和大長公主府角門上那個婆子的孫子在我們手裡,自然是不敢說什麼的,屬下慮到她當日自己沒有當值,只是引開了門口的婆子一刻鐘,應該不會被懷疑,靜和大長公主府門禁森嚴,要安插人太難,所以暫無動作。”
蕭弘遠想了想,也覺得周全,點頭道:“這樣也罷了,現在要緊的是撇清我們的人就罷了,這位泰昌縣主居然肯把人往順天府送,這是蠢呢還是聰明呢?我倒一時看不明白了。”
這個話樑林就不敢接了,蕭弘遠道:“罷了,你起來吧,還回帝都去,帝都萬一有點什麼事,還得你坐鎮提調呢,我明日午飯前就能到行宮,給父皇他老人家請安之後,也就回帝都去了。”
“是!”
只是蕭弘遠沒想到,去了盛水行宮,並沒有見到聖上,只有大太監常明出來宣了聖上口諭,打發蕭弘遠先回帝都去,蕭弘遠跪地請了聖安,常公公答了一句聖躬安,便笑着給蕭弘遠見禮道:“二爺只管先回帝都去,聖上這兩日並不在行宮,與沈統領微服出去了。”
蕭弘遠提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先前不叫他進殿請安,倒真是把他嚇出了白毛汗,不知道父皇知道了什麼,突然不見他。
他從袖子裡摸了銀票賞常明,常明推辭道:“奴婢的差事,怎麼敢拿二爺的賞,二爺這是打奴婢的臉呢。”
蕭弘遠把銀票甩給他:“跟我還客氣這些個,常總管是宮裡的老人兒了,我母親原也吩咐過我,不可怠慢,常總管只管放心拿着,我還有事要打聽呢。”
常總管聽他話裡話外都是疑自己因着慶嬪降位分而高低眼,哪裡還敢怠慢,別說這是個成年皇子,要收拾自己也不算難,就是慶嬪娘娘,如今看着失了寵,可有這個兒子在外頭,難說今後還有沒有機會起復。立即呵腰賠笑道:“二爺這麼說,奴婢哪裡經得起,在二爺跟前,奴婢就是個草節兒,哪裡值得一提呢。二爺要打聽什麼奴才也明白,只是萬歲爺的事,哪裡是奴才有本事過問的呢,萬歲爺要出去,都是沈大統領一手就辦了,半點兒不經我們裡頭,連東西都沒帶的。不過二爺只管放心,這來往行宮請安的也多了,不說別的,就是這山東總督,因着萬歲爺在這個地面兒上,每三天都要過來請安的,這一回萬歲爺出去,也是一句話也沒吩咐他,更別提其他人了,統共留了一句話,就是給二爺的,瞧這樣兒,萬歲爺還是惦記着您呢!”
這老奴才還真是伶俐,蕭弘遠就滿意了,帶着人回帝都去,橫豎回去總能見的。
不過,父皇這麼些年了,還是喜歡微服啊!
蕭弘遠自然是萬萬沒有想到,微服的皇帝居然會出現在靜和大長公主府的後頭花園裡。
周寶璐蹲在那裡,拿着一把小鏟子,正在慢慢的給一株香雪球換盆,她聽到消息,泰昌縣主還是把人都送去了順天府審訊,順天府收了人,轉過頭還沒過夜就給弄死了,一個活口也沒剩,周寶璐想事情的時候就愛弄弄花兒,抱抱小動物,或者逗小魚兒,她此時在想,泰昌縣主是真的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背後的東西嗎?
爲什麼她會執意把那些人送去順天府尹呢?
這個時候,突然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周寶璐擡頭望去,來人逆着光,看不清眉目,但依然可以分辨出是個男人。
周寶璐大驚,頓時起身一看,原本等在旁邊小徑邊上的小櫻和朱棠沒看見,竟連櫻桃也毫無蹤影。
這怎麼可能!
這可是在靜和大長公主府,照公主府規制,是有五百親兵護院的,怎麼會有人無聲無息的進了後花園,還無聲無息的把丫鬟們,尤其是有功夫的櫻桃也弄走了。
雖然周寶璐不覺得自己能接下這麼有本事的仇家,可心裡還是害怕的,自己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個小姑娘,突然在自己家的花園裡面對一個無聲無息詭秘出現的男人,周寶璐沒有放聲尖叫已經算是非常鎮定的了。
她並沒有妄圖逃走,反倒問:“你是誰?”
在她面前的是一箇中年男人,面目普通,氣度卻十分大方雍容,他看看周寶璐手裡的小鏟子,微微一笑:“你自己養花兒呢?”
周寶璐再鎮定也臉色一變,往後退了兩步,跪下行禮:“臣女叩請皇上聖安。”
皇上親手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禮,朕也是微服而來的。”隨即他笑道:“這世上果然有對聲音如此敏銳之人,我今日才見識到。”
周寶璐不敢御前失儀,難免拘謹,只是依然忍不住微微轉頭看皇上發佈防,密林深處有沒有暗衛看不出來,唯一看得到的只有五步開外一個穿青色長衫的中年人,同樣面目普通,但淵停嶽峙,一派大家風範。
但是,皇上您微服不是應該私巡貪官污吏嗎?爲什麼會私巡到我們家來逛花園?周寶璐簡直難以理解,還易容考我……
您一把年紀了,又是萬民之主,至於像蕭弘澄那樣嗎?
周寶璐雖然不說話,但大眼睛裡明晃晃的覺得皇上您太無聊了,微服到人家花園裡來欺負小姑娘您好意思嗎?
這大眼睛太會說話,皇上嘴角微微勾起,似乎覺得很有趣,周寶璐再腹誹,樣子也恭恭敬敬的請皇上去正廳坐,並通知公主並駙馬等。
皇帝說:“不必了,朕微服回京,不要驚動公主了,倒是在外瞧見你們家這花園子不錯,順腳進來逛逛而已。”
您哄小孩子呢……我們家花園再好比得了您的御花園和避暑行宮嗎?周寶璐垂頭不語,皇帝說:“我也聽說了你對聲音極爲敏銳,沒想到果真如此。”
皇帝話鋒一轉:“我倒也算是久聞你的大名了!”
周寶璐霍然擡頭,瞪大了眼睛,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也不由的在心中讚歎一聲:此女果然靈氣非凡。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週末,晚上加更一章!
羽韻寧樂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5-08 23:45:58
小小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4-05-09 10:07:06
翡翠荊棘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4-05-09 15:2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