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宗,如今已然是深秋,枯黃的樹葉紛紛跌落枝頭,將青石板地面渲染成一片金黃,儘管那些殘留的樹葉依舊高昂着身軀,迎合那揮灑的陽光,可還是無法避免無可奈何的凋零。
“夫君,宛兒的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董蘭在女兒的閨房外焦急地踱來踱去,眼淚止不住地順着臉頰滑落,她此刻的鬢間已經生出了許多白色的髮絲,雖然華貴的風采依舊,卻平添了幾分塵世間的滄桑。
董蘭見玄星子皺着眉頭,陰沉着臉走出門來,連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焦急地詢問道,她的聲音顫顫巍巍,顯然極爲的驚恐。此時距離林宛兒玄陰真脈徹底發作的時間越來越近,而林宛兒昏倒的次數也是逐漸增多,若非玄星子用雄厚的元力壓抑住玄陰真脈的涌動,恐怕林宛兒早就香消玉殞。可是如今,即便是玄星子也感到有些力不能及。
“宛兒體內的玄陰真脈已經趨於完善,唯有心脈之處尚未徹底合攏,我暫時已用元力將她的心脈封印,可是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玄星子的身軀顫抖着,雙眼無神地訴說着事實,董蘭雖然心中早已預料到,但聽到丈夫親口說出,一時間還是難以接受,她以手掩面趴在玄星子的肩頭,痛哭出聲。
“好了,別哭了,宛兒剛剛睡着,別把她給吵醒了,剩下的這段時間,你就多陪陪她吧!”玄星子輕輕地將妻子摟入懷中,輕嘆一聲朝着遠方走去。
閨房之內,依舊是當年那般模樣。梳妝檯上的胭脂水粉已經凝固,顯然許久沒有被用過,花瓶裡插着的水仙花,此刻也已然枯萎,一瓣又一瓣的落下。
林宛兒安靜地平躺在秀塌之上,雙目緊閉,似是甜甜的睡着了,可是從其緊蹙的眉頭便可看出,她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只不過內心的防禦讓其陷入了昏昏的沉睡之中。
林宛兒的臉頰之上瀰漫着一層死氣,白皙的皮膚上佈滿了青色的紋路,似是猙獰的青筋一樣顯露出來,蔓延連接到一起。
秀塌旁,翠綠花鳥屏風的陰影后,一個健碩的黑影緩緩浮現,他信步走到林宛兒的牀前,略帶一絲心疼地笑了笑,側身坐在秀塌之上。
“不要走,曦晨哥哥,曦晨哥哥……”林宛兒沉睡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絲恐慌,像是做了噩夢一樣,口中急促地呢喃着。曦晨連忙俯下身子,握住林宛兒裸露在外的芊芊玉手。
“哥哥在這兒,宛兒不怕。”在曦晨的再三安撫下,林宛兒深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再次沉沉睡去。
曦晨銳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柔和,他輕嘆一聲,將覆蓋在林宛兒嬌軀之上的錦被掀起來,放置一旁,林宛兒此刻只穿着粉紅色的褻衣,其上還繡着一朵高貴淡雅的蘭花。
曦晨將林宛兒脖頸之上的綢帶輕輕地解開,露出無限的春光,而曦晨望向林宛兒不着寸縷的身體,卻是心痛不已。只見青色紋路密密麻麻地分佈在她的全身,蜿蜒曲折,只有左胸前的青色紋路尚還未連在一起。
左胸之前的兩道青色的紋路蠢蠢欲動,如同青蛇一樣扭動着軀體,可是它們拼勁了全力,也不能前進寸許,每當它們快要接觸的時候,一道白色的封印便是浮現在僅剩的那片白皙之上,阻止它們的進一步融合。
曦晨體內的龍皇之血躍動着,眉心閃過一道金色的印記,如同巨龍奔騰一般,一道金芒從他的眼中射出,刺入林宛兒的丹田之內。
林宛兒體內的元神此刻也已然陷入了沉睡,蜷縮成一團,雙目緊閉。那道金芒在林宛兒體內肆意地亂竄,那些堵塞的玄陰真脈,被其像無堅不摧的利刃一樣,給硬生生地從中間刨開,早已停止運轉的元力,也在玄陰真脈露出縫隙的那一剎那,如江河泄洪一樣,奔涌而至。
金芒在林宛兒的經脈之內旋轉一週天,抵達其丹田上方,嗖的一聲印在了元神的靈堂之上,化作一道龍形印記,曦晨的雙眼兀的張開,精光一閃,他將手指放入口中,狠狠地咬破,金色的血液順着曦晨的手指滴滴落下。
曦晨不做停留,以手爲筆,以血爲墨,在林宛兒的坦露的嬌軀之上勾勒着奇形怪狀的符文,那些金色的符文彷彿活過來了一樣,化作利刀形狀,將那些蔓延在林宛兒軀體之上的青紋截斷。
青紋似乎也是不甘示弱,扭動着化作青色的霧氣,將那些金色符文包裹在內,欲將它們吞噬融合掉,金色符文左衝右撞,可是那些青色霧氣卻彷彿牢籠一般,死死地將它們困在其中。
曦晨一聲冷哼,他心神一動,那林宛兒元神頭頂上的龍形印記發出璀璨的光芒,而那光芒猶如實質一般,化作條條鎖鏈,環環相扣,順着林宛兒的七經八脈,蔓延至林宛兒的全身。
金色鎖鏈細若蚊足,卻堅韌如鋼鐵,盤旋着朝青色的霧氣纏繞而去,捆綁幾周之後,又死死地打了個結釦。青色的霧氣竭力地掙脫,渙散,欲想從金色鎖鏈之間的縫隙溜出,卻被鎖鏈所散發出的金芒阻擋住。
龍形印記扭動着軀體,像是金龍復活一樣,而那些纏繞着青色霧氣的金色鎖鏈,卻是緩緩地朝着丹田之內收縮,將它們硬生生地從林宛兒體內抽走。
林宛兒的臉頰上露出掙扎痛苦之色,雖然她依舊陷於昏迷之中,可是豆大的汗珠卻從她的額頭上滑落,抽筋拔髓,這樣非人的痛苦,又豈是這麼容易捱過的。
曦晨不忍心看林宛兒痛苦的樣子,閉上雙眼扭過頭去,他左手依舊緊緊地貼在林宛兒裸露的左胸之上,控制着龍形印記將青色霧氣抽回。右手則是強行塞到了她的檀口中,只因擔心她因過度痛苦而咬斷舌頭。
霧氣氤氳,瀰漫在林宛兒的秀塌之上,下方纔綢緞凌羅被,早已被林宛兒留下的汗水打溼,曦晨望着林宛兒臉頰上的青紋一點點兒的消退,不禁面露喜色。他手掌之上兀的金光大盛,那些貫穿林宛兒全身的金色鐵鏈加快了移動的速度,一鼓作氣,將青色霧氣全部拉入龍形封印之中,而那些被青色霧氣包裹在內的金色符文則是趁機逃脫,圍繞着林宛兒的元神來回的遊走。
曦晨眼神中閃過一道精芒,貼在林宛兒胸前的手掌高高提起,虛握成鷹爪之狀,八色火焰瞬間在其五指上點燃,搖曳旋轉着融合在一起。
曦晨單手按下,五指深深地插在林宛兒的胸腹之間,火焰滲入她的體內,燃燒着化作火龍攻城略地,將林宛兒經脈內殘留的最後一絲青色霧氣燃盡,而那些旋轉着徘徊不定的金色符文則是發出一道亮光,首尾相連,形成一密不透風的封印,在丹田之上緩緩消散。
此時林宛兒的經脈之內,純淨如冰山雪水,不含一絲一毫的雜質,比之以前更勝了不止一籌,而她嬌軀表面的青紋,如今卻是已經全部淡去,恢復了以往的紅潤和光澤。
曦晨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臉色略微有些蒼白,他擡起手臂將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拭乾,又將被林宛兒死死咬住的右手抽了出來。
曦晨望着那佈滿牙印的手掌,苦笑不已,這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在睡夢中不會又把自己的手臂當豬蹄了吧!
林宛兒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她聳了聳精緻的小瑤鼻,似是有些寒冷,戰慄着將身子縮成一團,曦晨望着不着寸縷的林宛兒,老臉沒得一紅,連忙輕咳一聲斜過眼去,將被子輕輕拉過,遮掩住林宛兒曼妙的身體。
“我這也是爲了救她,並不是趁人之危。”雖然曦晨心中百般的開導自己,可是依舊有些做賊心虛,他又突然想起初見林宛兒時的場景,不由得啞言失笑,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一報還一報。
曦晨伸出手指,寵愛地將林宛兒額頭上被汗水打溼的秀髮捋至一旁,林宛兒動了動櫻桃嘴,抓住曦晨寬厚的大手,貼到自己的臉頰上,沉沉地睡去,也許這樣她纔會覺得安心吧!
一縷陽光透過蝴蝶窗紙,射進林宛兒的閨房之內,映照着曦晨俊朗的外貌,而他清澈的雙眸之中,血色的霧氣卻時隱時現,瀰漫着騰騰殺機。
閨房之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曦晨眉頭一挑,身形在原地突然消失,而在這時,閨房的木門輕輕地向內打開,只見董蘭臂膀斜挎着一個籃子,裡面裝着幾件剛剛炒好的小菜,緩緩走進屋內。
董蘭將籃子輕輕置於梳妝檯上,擡起衣袖拭去眼眶裡依舊殘留的淚水,強忍着心中的苦酸,笑着坐到林宛兒的牀前。
“真是個調皮的丫頭,你到了那邊,可讓爲孃的怎麼放心啊!”董蘭輕聲呢喃着,將林宛兒裸露在外的手臂放入錦被之中,突然她的眼睛一閃,不敢置信地擡起頭來,死死地盯着女兒如花似玉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