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楊草的時候,還以爲他是一個老者。但驟然間聽到楊草說話,竟詫異的發現這聲音居然是如此的年輕。這讓絕心對楊草更加好奇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
楊草回答道:“劍山之上,自然是御劍之人。”
“爲何不以正面目示人?”
“醜陋,所以遮身遮面。”
“是麼?”
“威侯大人不必懷疑我,這中王楊樹的事情,乃是天下皆知。別說中王,就是六大天王的一些事情,世間又有誰不知曉?中王楊樹在參軍前就已在家鄉娶妻,翼王楚雲雪在六王中最年長,但一直未曾娶妻,他無時無刻不再雕刻着一個女人的模樣,是個癡情的男人。東王龍墓和南王白雁是一對戀人,只是還未成親……民間酒館說書的還有許多版本,雖然描述的不一樣,但說的都是這回事。”
“嗯。”絕心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六王的情況的確如此。但身爲朝廷天王,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中王已娶妻又怎樣,難道中王府裡還容不下邱掌教不成。”
“什麼!你要我們掌教去中王府做妾室,怎麼可以!”賴屠是看着邱少君長大的,心裡一直還在想邱少君如此出色,要怎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可現在聽見朝廷要邱少君去做妾,他哪裡會答應。
絕心說道:“肯定不是妾,好歹也是平妻。再說,以邱掌教的本事,嫁入中王府中了,還會鬥不過一個來自蘇城的村婦嗎?到時候這正妻之位,還不是信手拈來?”
邱少君笑道:“威侯大人對我很有信心啊!”
“當然!”絕心信誓旦旦的說道:“我對邱掌教欽佩不已。”
邱少君點點頭,轉過身,原地環顧一週,高聲道:“你們說,我答應他們嗎?”
聽見邱少君的提問,衆弟子皆是一愣。在他們眼中,視血族爲邪魔,避而遠之的邱少君是絕不對答應這樣的事情的。既然絕對不會答應,那又怎會去詢問弟子們的意見?
難不成,她改變主意了麼?
就連馬穎兒也呆呆的看着邱少君,實在想不明白她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但精明的她卻突然注意到了邱少君的目光,那是邱少君在不經意間投向楊草的目光。
馬穎兒頓時喜形於色,心中大讚:“可教!孺子可教!怪不得我爹要收你做關門弟子,你真是聰慧過人啊!居然想出用這種辦法來逼楊草做出決定。喜不喜歡,愛與不愛,就通過這件事來說清楚吧。”
馬穎兒輕輕向後退去,已做好看熱鬧的準備了。
邱少君若是在私底下詢問宗派衆人,他們肯定都會要邱少君別答應。但現在在大庭廣衆之下發問,就是讓衆人一頭霧水了。
一時之間,大堂內鴉雀無聲。
“你不能答應!”
出乎意料的,說出這句話的不是御劍派弟子,而是楊草。
邱少君神情木然,從面上看不出她內心的想法,但馬穎兒卻是喜形於色,死死地拽着鄭成的手。
鄭成並不是很聰明,但他知道邱少君和楊草的事情,很顯然也看出一些端倪來了。
“你他媽胡說什麼!”安靜了許久的狼煞突然衝着楊草大喝,連忙被身旁的鷹煞一把拉住。
狼煞頓時悻悻的收回脖子,忘了有老大在這裡呢。
絕心卻是要溫和的多,問道:“很想請教,爲什麼不能答應。”
楊草側身對着絕心,陰測測的聲音從斗篷裡傳出來:“你們血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以爲我們不清楚嗎?”
沒等絕心回話,楊草接着說道:“你們向邱掌教求親是假,想要吞併御劍派的勢力,將御劍派弟子們變成血族的一份子纔是真。”
哪怕知道有老大在場,狼煞這回也忍不住了。身爲三十六煞其中之一,很多時候在隊伍裡都是自己最大,早就養成了掌握說話主動權的習慣。這次也是隨着絕心來做任務,才只得認小。
但他脾氣暴躁,一年多的囂張跋扈早已讓他忘記了忍耐是什麼,頓時大喝道:“屁話!一個小小的御劍派算什麼?我們要滅就滅,要收就收,犯得着費這個心思,還送出來一箇中王夫人的位置麼?”
絕心微笑不語,看着楊草,並沒有制止狼煞說下去。
楊草看都沒朝狼煞看一眼,說道:“從實力上來說,御劍派的確不算什麼。派中之人,魂丹境魂客還沒有過百。但御劍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卻不容小覷。說得直接點,御劍派對新朝的態度很重要。若是連御劍派也歸順朝廷了,朝廷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會方便很多。”
“邱掌教若真嫁給了中王,你們就會下手,將御劍派變成朝廷的。到時候就算御劍派弟子不從,江湖上卻也認定了御劍派已歸順朝廷。到那時候,主動權就不在御劍派手中,而一切都由你們說了算了。試想一下,連御劍派掌教都成爲了中王夫人,事實就已經擺在了那裡,還有什麼可說的?”
聞言,賴屠頓時怒火中燒,大喝道:“說的對!掌教,你不能答應他們!”
御劍派弟子並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楊草若不說穿,他們都還有些迷糊。如今聽楊草這樣一說,頓時如同醍醐灌頂,一個個情緒激昂起來,都反對道:“掌教,不要答應他,他們不懷好意!”
“他們想陷我們御劍派於不義!”
“我們纔不要做朝廷走狗!”
“我們要做人,不做魔物!赤血鳳凰心的力量我不稀罕!”
“我也不稀罕!修行靠的是自己,哪裡會有天上掉餡餅!”
“對對對!掌教你千萬不要答應他!”
“掌教,別答應他,我們不怕!管他那什麼中王,他若敢來,我們就和他拼了!”
“……”
至始至終,絕心的目光都牢牢的落在楊草身上,待衆人的議論聲稍稍小了些後,說道:“你說謊了,你不是御劍派的人。既然不是,你就沒有資格管他們的事。”
楊草問道:“若是管了會怎樣?”
絕心說道:“那你就是和我們朝廷作對。”
楊草說道:“但很遺憾,我是。”
絕心問道:“有什麼證據?”
狼煞突然揮舞着拳頭大喝道:“混蛋!和我們威侯大人說話,居然看都不朝我們威侯大人看一眼,把身子轉過來!”
楊草冷笑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和你們威侯大人在說話,容得着你插嘴?”
“你找死!”狼煞頓時一臉憋得通紅,如同一顆炮彈般朝楊草衝去。
嗖嗖嗖嗖嗖嗖——
楊草待在斗篷裡沒動,一股強大的劍氣突然以楊草爲中心迸射出來,然後一把把寶劍從天而降,刷刷刷插在了狼煞的周圍,將他圍城一個圈。
當劍氣出現的那一刻,狼煞就停下了腳步,因爲他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險。
彷彿前面的楊草已變成一把劍,等待着他衝過去,然後一劍順勢送入他的脖子。
明知有危險,他自然不會再前進,於是被楊草的劍陣給封住。
楊草說道:“這就是證據。”
看着那些插在狼煞四周的寶劍,絕心點點頭,說道:“果然是御劍派的寶劍,而且一出手就是這麼多把。真沒想到,御劍派中也藏有高人。”
絕心說出的這句高人,自然不是因爲那些被楊草釋放出來的御劍派寶劍,而是因爲剛纔陡然間瀰漫而起的劍氣。
絕心是陰神境魂客,對氣息的感知不是手下三煞能夠比擬的。楊草剛纔隨隨便便釋放出的劍陣看似隨意,但他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大至極的劍意。
所以他立馬相信楊草是御劍派的人。
御劍派,自然在於一個劍字。
絕心此時感肯定,在劍的修爲上,楊草肯定要高於掌教邱少君。甚至搞不好就連實力修爲,楊草也要在邱少君之上。
這個斗篷中的神秘人,怕是御劍派中真正厲害的人。
見楊草爲了自己出劍,邱少君心裡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她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應採鵝臉上,發現應採鵝正看着自己。但應採鵝的眼神很純潔,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
她不由得有些心虛。
因爲楊草的舉動讓她心喜,所以在和應採鵝對視時她心虛。
邱少君就站在衆人目光的焦點上,神情惆悵,誰又能想到她此時內心正在進行着諸多想法。
絕心的語氣依舊溫和,說道:“朝廷和中王都十分有誠意。邱掌教若是拒絕,怕實在是傷朝廷的中王的心啊!到時候若真惹得中王發怒,可真不好收場。”
邱少君問道:“怎樣個不好收場?”
該唱黑臉的時候,狼煞毫不客氣的出頭,喝道:“要平了你這座劍山,對朝廷而言不費吹灰之力!”
邱少君冷笑道:“你們還真是先君子後小人啊!絕心大人,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早就做好兩手準備了吧?若是我的答應,是不是馬上就要動手了?”
“哪有哪有……雖然朝廷是打算再派二侯和我一起來的,但我想邱掌教是個識時務的女中英傑,就沒必要那麼興師動衆了。”
“我看你不是這樣想的吧?你心裡肯定在想,要滅掉御劍派,只需要你一侯就夠了,還何必讓別人來分功勞。”
“哈哈哈!邱掌教真是喜歡說笑!我這個人討厭戰爭!”絕心打着哈哈說道,竹扇在胸口使勁搖擺。
邱少君這纔在心裡噁心了一把,這絕心表面上溫和斯文,骨子裡卻無比虛僞陰險。
他討厭戰爭?他若討厭戰爭當年會以一己之力挑戰十大門派?
絕心說道:“邱掌教,把你的心上人忘掉吧!你還沒成親,嫁給中王是最好的選擇。我們朝廷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野蠻。若你已經成親,我們還怎麼會上門求親呢?這是朝廷對你的求親,不是逼親,你們何必要有牴觸心理呢?”
馬穎兒不知何時又來到了邱少君身旁,插話道:“若是掌教姐姐成親了,你們就不會對御劍派出兵了?”
“當然!”絕心說道:“朝廷是講道理的!”
“我知道了。”馬穎兒點點頭,朝邱少君望去。
迎上馬穎兒的眼神,邱少君頓時一愣,心想這小丫頭到底要幹什麼?
下一刻,馬穎兒向前走出幾步,眼睛緊緊的盯着楊草不放。
邱少君頓時想到了一種可能,連忙拉住馬穎兒。她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不想把楊草捲進來。再說,楊草和應採鵝都是被朝廷通緝的對象,任何血族人都想抓住他們領賞,若是身份暴露,那就凶多吉少了。
可馬穎兒沒有想到這些,拼命向楊草使眼色。
楊草迎着馬穎兒的目光,知道那目光中所表達的意思。那意思是在說,你快說話啊!你說你和掌教姐姐成親啊!
可楊草無法做出這一步。
並不是因爲害怕血族,也不是因爲害怕暴露身份,而是他不能對邱少君做出這樣的承諾。
他真正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又怎能和另外的女人約定終身。
“她不能嫁給中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說出這句話的不是楊草,而是楊草身邊的應採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