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龍武興和江漣興被衆官差圍困,但哥倆卻怡然不懼,繼續和蒙面人交手,一時難分勝敗,而後趕到的衆官差卻只是圍而不攻,龍武興心裡十分清楚,這種情況時間久了對他們兄弟十分不利,心裡在不斷盤算脫身之策。還沒等他想出辦法,突然有人大喝一聲:“住手!別打了。”正是隨後趕到的任布衣,只見他分開衆人來到裡邊。
“兄弟,你們不仗義啊,我們師徒對你們兄弟可不錯,你們怎麼能坑哥哥我?事到如今,沒什麼可說的,都跟我回去,聽候大人發落。”任布衣看着龍武興哥倆埋怨道。
“任師哥,我們是被誣陷、被冤枉的,事情並非我們所爲,這其中定有小人作祟,不衝別的,衝義父他老人家你也應該相信我們。”龍武興道。
“我實話跟你說,我相不相信那都不頂個屁用,哥哥我就是一跑腿兒、打雜兒混飯吃的,現如今得大人相信、朝廷相信才行,既然你說你們冤枉,那好,跟我回去查清楚,若是屬實大人自會還你們清白,而且有哥哥我在,保你們平安無事,絕不會有人難爲你們。”任布衣無奈道。
“任大哥,你說的好聽,我們若真跟你回去了,到時就不是你能說了算了,我們可以相信你,但我們信不過其他人。”江漣興說話間看向施吉,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老四說的沒錯,何況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至於眼下這事兒,我們會想辦法自證清白,只能說句抱歉了,任師哥!恕小弟不能跟你回去。”龍武興道。
“任大哥,他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既然他們不知好歹,你還跟他們廢什麼話!”施吉因江漣興的眼神而怒道。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身正不怕影子歪,既不是你們做的,你們怕什麼、擔心什麼?我衝師父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跟我回去!”任布衣道。
“還請任師哥高擡貴手,另給條路走。”龍武興道。
“另給條路?那我們這班兄弟又當如何?你們若真是清白之身倒還好,倘若不是,這些人都得跟着吃掛落兒,我賭上身家倒也無所謂,誰讓咱近呢!可他們能答應嗎?”任布衣苦笑道。
“小弟知道你有難處,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小弟不求別的,給個機會,我自會給你個滿意的結果!”龍武興道。
“你以爲你是誰?皇上?一言九鼎?你這麼做無異於難爲任大哥,別看他是個統領,可我們這麼多人的身家性命都繫於此,也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施吉道。
“你們聽到了?我再問最後一遍,你們到底跟不跟我回去?”任布衣道。
“行了,任大哥,夠意思了,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你也別白費脣舌了,我們是不會回去的!你也別爲難,該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我們兄弟接着就是!”江漣興道。
“你們這是在逼我用強啊!我是好話說盡,怎奈你們聽不進去,費了這半天唾沫,我也算仁至義盡了,到了師父面前我也有個交代了,既然你們執迷不悟,堅持拒捕,那就講不了說不起了,哥哥我職責所在,不得不公事公辦了,弟兄們!動手吧,拿下他們!兩位朋友多多幫忙!”任布衣道,話說到這份兒上沒必要再往下說了,一聲令下,吩咐拿人,兩個蒙面人迅速上前,正面攻擊,牽制龍武興哥倆,衆官差在外圍策應,任布衣還真不錯,沒有親自動手。
“這兩位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朋友似乎不是官家人,爲何要趟這渾水?”龍武興疑惑的問道,他早就想搞清楚這兩人是誰了。
“他們是我請來捉拿龍萬年的江湖朋友,卻沒想到被你們破壞了,至於他們的身份,你就沒必要知道了。”任布衣道。
龍武興不再言語,全力應對,畢竟這二位武功都不低,他是邊打邊琢磨:今天恐怕是插翅難飛了,人數相差懸殊不說,還有高手助陣,看來,我得想辦法送老四走,能逃一個是一個。遂已打定主意。
此時,哥倆背靠背互相支撐,都不敢大意,一時竟形成僵持的局面,就在不久前,身處同樣境地的還是龍鳳雙俠,轉眼間換成了龍武興和江漣興,他們倆同樣不敢輕易分開,以免被各個擊破,但哥倆心裡也都清楚:這麼打下去,堅持不了多久,被擒也就是早晚的事兒。尤其急躁的江漣興更是心急如焚:孃的,這麼下去非累趴下不可,哥倆都得成餃子餡兒,不行!不能坐以待斃!於是,情急之下的江漣興也沒跟龍武興商量,也沒有那個時間,看準時機急攻兩招逼退蒙面人,而後瞬間爆發,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向另一個方向衝去。
“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看來兄弟也一樣!”
“切!剛剛還豪言壯語,這會兒就想獨自逃生了,人啊!都是自私自利的。”
“說話挺仗義,呸!什麼玩意兒!”
“膽小鬼!”
衆官差見江漣興的舉動心態不一,怎麼想的都有。只見江漣興雙手成爪,瞬間各抓住一名官差,隨後單臂叫力大喝一聲,將一人當做肉彈砸出,衆人見狀急忙躲避,小小的包圍圈立刻出現一個缺口,其他人見狀急忙包抄合圍,但出乎他們意料!江漣興卻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折返,突如其來的動作,把身後追擊的蒙面人弄了個措手不及,本能的讓出一條路,江漣興直奔龍武興而去,大喊道:“老大,讓開!”手中另一名官差同時砸出,與龍武興交手的蒙面人無奈閃身躲避,藉着一瞬間的空隙,江漣興就到了龍武興身邊,一把抓住龍武興肩膀,用力一甩,向着無人處拋去,同時大喝一聲“走!”
“老四,你幹什麼?”龍武興身在空中驚呼道,待雙腳落地,就要往回衝“快走!你在外邊比我有用。”江漣興說着拽出配劍逼退追擊的黑衣人,但卻瞬間被衆官差合圍。
龍武興見狀沒有時間猶豫,轉身就跑,邊跑邊喝道:“保住性命,等我!”幾個閃動間便已沒入樹林,任布衣見狀第一時間過去攔截,但他身形剛動,卻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顆石子直奔他打來,任布衣無奈只好先行閃避,被這麼阻擋一下,再追時,龍武興已經逃了,任布衣不禁心中暗驚:樹林中還藏有其他人!遂格外留神注意,不敢大意,吩咐儘快拿下江漣興。
龍武興這一口氣也不知跑出多遠,回頭看去,沒有發現追兵,才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大樹休息起來,他也實在有些跑不動了。平靜下來的龍武興不禁擔心起老四江漣興:不知道老四會鬧個什麼結果,若是他放棄抵抗、束手被縛,相信任師哥不會太過難爲他,怕只怕他那寧折不彎的性子不肯低頭,若是那樣,恐怕就只有非死即傷的結果。想到此,龍武興不禁焦躁不安,有些後悔,不該扔下老四,自己一個人逃出來。可目前再怎麼着急、後悔也是沒用,自己現在根本幫不上忙。
龍武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穆山的強化訓練以及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此時發揮了作用,使他開始冷靜思考分析:張大人那裡現在肯定是回不去了,而且看大人最後的舉動,分明是有意讓自己離開,其目的無非是留着有用之軀好能有機會自證清白,或許在自證的過程中,就能找到天安教的不法證據,對!這是唯一的方向。可現在隻身一人,孤掌難鳴,我需要幫手,龍武興很自然的想到了義父顧唯良,那是自己在渝州最親近的人,也是自己目前最大的倚仗,老人家經驗豐富、閱歷廣博,說不定會有好主意,對,去找義父他老人家商議商議,順便還能打探下老四的下落,若是被抓了,還可以請老人家疏通一二,再怎麼着老人家也是任師哥的授業恩師,這點兒顏面肯定會有的。龍武興思索良久方纔拿定主意,起身辨明方向,奔着渝州方向而去。
天將傍晚時,龍武興便趕回渝州城,找個僻靜的地方吃了點兒東西,待天黑後方才趕奔顧宅,不敢走正街專挑背街而行,拐彎抹角很快就來到顧宅,沒走正門翻牆而入,離着大廳還有段距離,龍武興就聽見裡面有人說話,似乎在爭吵,一聲高一聲低,聽不太清楚,知道有其他人在,龍武興不想直接露面被人看到,怕給老人家惹麻煩,於是隱藏好身形,等待義父顧唯良獨處。
過了約有半個時辰,龍武興發覺大廳裡沒動靜了,其實已經好半天沒有聲響了,他只是爲確保萬無一失,纔多等了一會兒,此時他悄悄從藏身處出來,想先看看情況再說,遂縱身上房,到了大廳房頂,使了個珍珠倒捲簾、夜叉探海式向廳中查看,只見義父顧唯良雙腿直挺挺的斜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雙目緊閉,胸口處插着一把短劍,生死不知。
龍武興一見頭腦發炸、嗡嗡作響,驚的魂飛天外,顧不上許多飛身躍進大廳,趕緊去看義父,伸手探鼻息發覺還有呼吸遂長出一口氣、稍放寬心,看着胸口處那柄鑲着寶石、刻有“雪”字的短劍,龍武興猶豫半晌終是沒敢拔出,只是不停呼喚“義父,醒醒!義父,醒醒!”呼喚多時,老俠顧唯良纔有了反應,緩緩睜開雙眼,仔細辨認半晌方纔認出是龍武興,咳出一口血,氣息微弱的道:“武興啊,我真的等到你了!”
“您老別說話,我這就想辦法救您。”龍武興道,可顧老俠卻輕輕搖頭吃力的道:“沒用了,別費事了,我是憑着內功吊着這口氣而已。”
“不會的,不會的,義父,一定還有辦法救您的,您一定會沒事兒的!”龍武興跪在顧老俠身側,聽到這話忍不住淚如泉涌道。
“武興,爲父,我,對不起,你們兄弟,更對不起,你師父,我……”顧老俠顫抖着手拉着龍武興的手道。
“別這麼說,您別這麼說,您快告訴我,這是誰幹的?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倘若您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給您報仇雪恨!”龍武興咬牙道。
“不,不,不要報仇,不要……”話還沒說完,老俠顧唯良又是一陣劇烈咳血,這口內氣一泄,顧老俠頓時絕氣身亡,龍武興抱着屍體捏呆呆發愣,眼淚止不住的噼裡啪啦直往下滾。
正這時,一人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師父,酒菜好了,咱們”“嘩啦!”“啪嚓!”一陣東西破碎的響聲傳來,龍武興呆傻一般,木然回頭去看,來人正是任布衣,他看着眼前一幕,頓時咆哮道:“龍武興,你個畜生!你都幹了些什麼?我殺了你!”說完拽出劍,縱身過去,對着龍武興就是一劍。
“任師哥,不是我,你先聽我解釋。”龍武興本能的放開屍身往旁閃躲,口中道。
“解釋什麼?我親眼所見有什麼好解釋的,你給我納命來吧!”任布衣不容分說,擺開手中劍左一劍右一劍,劍劍都是要命的招式,龍武興被逼無奈,爲求自保只好接架相還,兩個人在大廳中就打在一起,但龍武興是隻守不攻,他並不想和任布衣生死相搏,而任布衣則不然,他是隻攻不守,恨不得一劍斬龍武興爲兩半。
兩人交手十多個回合後,龍武興突然產生一種錯覺:眼前一幕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任布衣這招法也似曾相識,但一時間又想不及細想。雖然這事兒沒有頭緒,但卻令龍武興逐漸冷靜下來,恢復理智,立刻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一旦任布衣叫人,恐怕自己便會成爲籠中之鳥,還是先走爲上,再從長計議。想到此,龍武興開始刻意留神,打來打去,打去打來,剛好自己背對大廳門,機會難得,虛晃一招,倒縱而出,飛身上房,撒腿就跑,任布衣也不慢,緊隨其後到院中,又到房上,但卻沒繼續追,此時他才發現,因爲兩人打鬥激烈的原因,大廳中很多燈燭被碰翻,已經燃起熊熊大火,任布衣看着不禁心酸,淚如泉涌,跳下房頂,衝進大廳搶出顧唯良的屍身,準備找棺槨盛殮起來,發喪出殯,入土爲安。
龍武興跑了一段兒,見任布衣沒追來,便已停步不前,並偷偷折返了一段兒,眼望顧宅大火,想到義父的死,不覺痛斷肝腸,回想着和義父相處的點點滴滴,眼淚撲簌簌掉落,他是孤兒,雖然師父對他也很好,但他卻在顧老俠身上真切的體會到了父愛,雖然時間不長,只一年左右,但對龍武興卻有着非凡的意義,那是他長這麼大,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如今義父不明不白的身死,自己卻連給他老人家送終都不能,怎能不令他傷心欲絕,遂叫着“義父”痛哭失聲,哭罷多時,再次看了一眼曾經的、溫馨幸福的家,心中暗暗發誓:一定找出兇手,不管你是誰,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
龍武興不敢多留,轉身含淚離去。趁着夜色他先是去了一趟渝州大牢,他想摸摸四弟江漣興的情況,看看是被俘了還是逃了,是生還是死,但並未得到任何關於江漣興的消息,而後又偷偷去了張大人居住的客棧,希望能得到些江漣興的消息,但同樣是一無所獲。東方泛白,天快亮了,折騰了一夜的龍武興不敢再多逗留,拖着疲憊的身軀悄悄退出客棧小院,而後準備出城,但他卻意外發現自己竟成了通緝犯,且滿大街畫影圖形緝拿他。
龍武興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通緝罪名是殺人放火,而不是劫持官銀,龍武興心道:看來官銀失竊之事尚未公開,大人應該也是安全的,只是如今自己不能公開出行,甚是不便,需先找個容身之所,等過了風頭再出城。思索過後,他趁天還沒大亮,拐彎抹角去了萬山鏢局,到後院牆越牆而入,準備直接去見老鏢頭於萬山,因爲這老爺子是義父在渝州城中最爲交厚之人。但龍武興不知,這老頭兒早就起了,正在院中練功呢,他剛落入院中就被發現了。
“什麼人?”於老鏢頭喝問道。
“老人家,切勿聲張,晚輩龍武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老夫正想着爲我那老友報仇,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你個弒父的畜生,接槍!”於萬山說罷,抖動手中的長槍對着龍武興就是一槍。
龍武興哪裡知道,任布衣組織人救火,盛殮顧唯良屍身,之後連夜見了渝州府臺大人,並亮出身份,言說龍武興殺人縱火,請大人捉拿龍武興,府臺大人不敢怠慢,連夜下發海捕公文。任布衣又給顧唯良在城中交好的幾位好友分別送信,請求大家見到龍武興務必幫忙拿下,或是拖住並及時通知自己,所以於萬山早就得到消息了,因此見到龍武興是不容分說,擡手就是一槍。
龍武興不但沒躲,反而“噗通!”一聲雙膝跪地,眼含熱淚、閉目等死,於萬山老爺子見狀槍到喉邊便已停下“你這是何意?”
“老人家,看樣您已經知道消息了!但事情並非任師哥所看到的那樣,而是另有隱情。”龍武興哭着道。
“說!”於是龍武興便把夜間經歷的事細說一遍。
“照你這麼說,你發現時你義父就已經遇害了?”
“沒錯!”
“那你來我這,所謂何故?”
“暫借棲身,晚上便走。”
“按說,我與你義父幾十年的交情,應該替他報仇,但你卻說兇手另有其人,不是你,你與布衣都是我那老友的親近之人,老朽不知該相信你們誰,況且這本就是你們的家事,老朽也不便插手,我可以不難爲你,但也不會留你,你走吧!”於萬山果決道。
龍武興見狀無奈磕個頭“多謝老人家。”起身離開萬山鏢局,龍武興心想:以於老鏢頭與義父的交情,都不願置身事中,其他人估計也不會管這等閒事,算了!還是想辦法出城吧。想到此,龍武興找個極其隱蔽之所藏身,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不敢在渝州城中多逗留,遂遮掩面容,趁夜出城。
龍武興已經打算好了,先去婁山見義父的兩位結義兄弟趙坤和權萬世,一來,義父身死也該前去報喪,讓二老知道此事;二來,尋求一立足之地並請二老給幫幫忙,因此他出城後便直接向婁山而去。數日後,龍武興便到了婁山趙家,求見趙坤趙師伯,家人見是龍武興,認識,便將其讓進客廳。
“怎麼不見趙師伯,他老沒在家嗎?”龍武興略感疑惑道,因爲他感覺家裡冷冷清清沒什麼人。
“前幾日,老俠客接到飛鴿傳書,之後便帶着人急匆匆出門去了,已走數日了。”
“哦?那可知老人家去了哪裡?”
“好像是說去渝州吧?”
龍武興聽了不禁心中“咯噔!”一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