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測結束鐘聲響起時,所有試卷就都出現在評議大殿內,每份試卷都自動裝訂成冊,封面上寫着姓名編號。大殿上首坐着六位評議,他們負責的只是策論部分。文測前兩部分都有固定答案,無須勞煩評議,幾個低階弟子拿法寶一掃,就自動得出了分數。
六位評議都是道行高深,一心多用只是基本功夫,此時每人面前都同時攤開多份試卷。少的七八份,多的有十幾份。那和尚更是同時展開二十份試卷,用不了盞茶功夫就再換一批。
在這幾位評議眼中,閱卷不是件難事。考生畢竟只是孩子,策論能按史實寫得中規中矩就算不錯了。能夠別出心裁已是少數,可以自圓其說的更是鳳毛麟角。
在文測上,豪門望族子弟表現明顯要強出一截,畢竟他們有明師教導,起步也早。同時文測已經搞了幾百年,大致考試範圍許多豪門都心中有數。有許多老師就是專門研究文測出題而成名,成名後自然會被豪門延攬。
幾位評議閱卷的速度都不慢,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把所有試卷都評議完。
看着看着,老儒突然重重一拍桌子,怒道:“簡直胡說八道!”
只是評個卷子,怎麼氣成這樣?
其餘幾位評議就望過去,只見老儒正在看衛淵的試卷,於是伸手一招,都把衛淵的試卷抽出來,各自翻閱。
年輕修士輕敲扶手,一邊看試卷,一邊道:“這篇納賢書答得倒是新穎。嗯,治世用人以德,亂世用人以賢,有點意思。”
劉思古左右一望,沉聲道:“先聖早就說過,用人惟德。此子不是我儒門出身,要是能一力堅持用人以賢,那也就罷了,老夫自會高看一眼。可是豈有一會用德、一會用賢的道理?聖人道理亙古不移,怎能左右搖擺?這等騎牆行徑,若不嚴懲,只怕難以服衆!”
同是四聖書院的中年儒生也道:“劉老話是重了些,不過道理沒錯。章程上鼓勵別出機杼,卻不是說可以離經叛道,提些歪理邪說。此子既然和太初宮有糾葛,不知扶風道兄如何看?”
道人看着兩個儒生,漸漸皺眉。
老儒忽然冷笑,道:“今年太初宮似乎牽涉頗多,一會老夫若是老眼昏花,下筆沒了輕重,扶風師弟勿要見怪。”
老儒這話就說的很明瞭。這一屆五家爭奪太初宮三個名額,身爲評議的扶風道人自是身處風口浪尖,有要扶一下的,有要稍稍壓一下的,也有要不偏不倚的,尺度微妙,道人早就焦頭爛額。這劉思古萬一真的胡批亂改,壞了那家大事,責罰可都是道人背的。
因此道人雖然心中惱怒,面上卻也只能不動聲色,道:“秉公就是。”
老儒滿意地點了點頭,給衛淵批下兩句:地丙,八。
策論部分頂格二十,這個八分,頓時把衛淵直接打出福地區。
其他評議也不多言,繼續批改手中卷子。片刻後,各部彙總完成,石碑上出現一行小字:
衛淵,地甲,十九。
這個十九,是加了前面兩部分分數的。衛淵文測前兩部拿了頂格十分,那是沒人能動手腳的。策論二十分中衛淵最終拿到九分,合計十九。
夜深人靜,一處偏殿卻還亮着燈光。
孫宇坐在桌前,時不時看看時間,臉色陰晴不定。這時殿門忽然被推開,張生走了進來。
孫宇見是張生,頓時大吃一驚,道:“怎麼現在就出關了?不是要到明日武測之後才能出關嗎?”
張生此刻臉色有些明顯的蒼白,說:“我總有些心神不寧,所以付了點代價提前出關。現在道測文測都結束了吧,淵兒成績如何?”
“我也在等成績,現在應該出來了。”孫宇便叫來一個年輕道士,道:“去把道測和文測的成績拿過來。”
那年輕道士嚇了一跳,忙道:“這好像不合規矩。”
孫宇臉色一板,冷道:“這點小事都推三阻四,可是瞧不起我玄明殿?你要不去,那我就自己去取。事後你在此次統考中的考評我統統給劣等,你就等着再幹三十年雜役吧!”
年輕道士大驚,不敢再多說,匆匆去了。
等候過程中孫宇就把文測題目給了張生,張生一眼掃過,臉色就有所舒緩,道:“這次文測題目雖然怪,其實不難。以淵兒的功力,就算拿不了滿分,至少也是二十九,二十八都不可能。”
片刻後雜役道人返回,將一張玉紙放在孫宇面前,道:“這是道測文測的成績,我偷偷抄錄了一份。孫師兄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否則我可就要被開革出宮了。”
孫宇揮手讓年輕道士出去,然後把玉紙遞給了張生。張生接過一看,立刻就皺起了眉頭。孫宇知道有異,也湊過來看。
成績單上第一名是李治,道測三十八,文測三十,合計六十八分。第二名是寶芸,道測四十,文測二十七,合計六十七分。
張生一個個名字看下去,直到第一頁結束,也沒有看到衛淵的名字。孫宇也是十分詫異,名單第一頁有三十人,衛淵連前三十都沒進,進太初宮已無可能。
張生臉色鐵青,不斷往下翻,連續翻了三頁,纔看到衛淵的名字。衛淵道測文測加起來四十九分,在全部考生中排名九十五。
孫宇皺眉,這個分數不要說進仙宗,就是離洞天都有好大一段距離。到了這一步,武測考還是不考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張生此時反而寧定了,細細看過衛淵的分項成績,閉目沉思。
過了片刻,張生方纔張目,平靜地說:“我就是隻教他六個月,文測也不止十九分。根基氣運更只是地甲,呵呵,地甲……好,很好!師兄或許不知,淵兒根基氣運只差我一線。”
張生慢慢把成績單放在桌上,森然道:“若我張生參加道測只拿地甲,可有人敢頂那個天字?”
孫宇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嘆道:“師弟息怒,這,這事……”
“既然手段如此下作,那我也無須給他們臉面了!”
張生起身向殿外走去,孫宇怎麼都攔不住,只能叫道:“師弟要幹什麼?”
夜色中遠遠傳來張生的聲音: “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