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包子咧……新鮮出爐的包子咧……”
荊州城蔡倫街街口,李記包子鋪門前排着一列長隊,長隊裡的媳婦們和大媽們正在張家長李家短地閒聊,忽然聽到包子鋪的夥計一聲悠長的呼喝,立馬騷動起來,爭搶着往前擠。
“我要十個……”
“我要二十個……”
……
“別急,別急,每人最多買二十個,多了不賣!”
夥計手忙腳亂地應付着顧客,嘴裡還不停地吆喝着,好一片購銷兩旺的場景。
人羣之外,鄭彩與鄭鴻逵站在一邊,睜大着眼睛望着這一幕,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良久,鄭鴻逵囁嚅道:“這條街也算詭異,名爲蔡倫街,包子鋪、茶館卻充斥其中。就連這包子鋪,別人想買多點,他還不賣。真奇怪……”
鄭彩哼了一聲,不屑道:“蔡倫街賣包子、賣茶,箇中原因,無人得知。倒是包子鋪最多賣二十個,生意中的雕蟲小技,沒什麼出奇的。”
鄭鴻逵怔怔地,目視擁擠的人羣良久,方纔嘆了口氣,道:“別人怎麼做生意,我也懶得去管,只是我倆已經抵達荊州四日,至今未見到林純鴻。林純鴻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想把我們一直晾下去?”
鄭彩聽着,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輕鬆地說道:“晾就晾着唄,沒準再晾個兩三日,大帥就把熱蘭遮給打下來了。”
鄭鴻逵道:“話雖這麼說,但這樣下去總不是個事,每日提心吊膽的,不安生。”
鄭彩忽然拉了拉鄭鴻逵的衣角,又快又急地說道:“你千萬別回頭,知道了麼?”
鄭鴻逵一聽,本能地想轉過頭去看後面,但轉念一想,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往後看的衝動,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鄭彩道:“我們身後至少有兩個暗探。從現在開始,你緊跟着我,待我們把暗探給甩掉後,你隨我去一個地方。”
說完,鄭彩不待鄭鴻逵答應,就邁開了步伐……
直直過了一個時辰,鄭彩與鄭鴻逵好不容易甩脫了暗探,來到了大昌街的一家帽子店,買了一頂西洋式的寬檐帽,然後直直地回到了客棧。
這一路,直把鄭鴻逵走得氣喘吁吁,連腳底都起了泡,一路抱怨不止:“費老大勁,甩脫暗探,就爲買一頂帽子?”
“這有什麼意義嘛!難道就爲了向林純鴻證明,我們有甩脫暗探的能力?”
“以後要炫耀,你自己儘管去,別拉着我受這苦!”
……
鄭彩但笑而不語,直到回到客棧,方纔拉着鄭鴻逵坐下來,將寬檐帽的裡子拉開,從裡面取出一張紙條。
鄭鴻逵驚得目瞪口呆,手指着紙條說不出話來。
鄭彩將紙條讀了好幾遍,然後放在油燈上點燃,紙條瞬間竄出一團火苗,化成了灰燼。
鄭彩看着目瞪口呆的鄭鴻逵,笑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鄭鴻逵看着鄭彩,就如看着惡魔一般,不停地重複道:“想不到……想不到……”
鄭彩笑道:“想不到大帥把手伸到了荊州?算了,我先告訴你好消息吧。五日前,熱蘭遮的荷蘭人已經投降!”
“啊?大帥是怎麼攻破的?”
鄭彩回道:“琅哥兒還真說對了,艦隊連續作戰十餘日,並未遇到風暴。大帥親率艦隊自鹿耳門登陸……”
鄭鴻逵大驚,問道:“鹿耳門?那裡暗礁密佈,大帥如何通過鹿耳門的?”
“趁着漲潮唄!登陸之後啊,圍城七八日,荷蘭人士氣低落,在得到大帥放歸鄉里的承諾後,盡皆投降。”鄭彩回道。
“就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難道你還希望大帥惡戰十餘日?”
鄭鴻逵臉上表情豐富,不知是擔心,還是欣喜,足足沉默了半刻鐘,方纔小心地問道:“那壞消息是什麼?”
鄭彩將嘴湊近鄭鴻逵的耳朵,壓低嗓子,道:“葡萄牙果阿總督特使奧爾多抵達荊州了!隨同奧爾多一起抵達荊州的,還有張兆!”
“葡萄牙人?張兆?”鄭鴻逵張大了嘴巴,問道:“這兩人到荊州,爲何是壞消息?”
“據可靠消息,葡萄牙人慾與林純鴻分享馬六甲,一旦林純鴻輕鬆地得到了馬六甲,整個南洋幾乎成了林純鴻的內湖。以前林純鴻懼大帥與荷蘭、葡萄牙聯手,倒也不敢把大帥怎麼着,可是現在,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林純鴻會不會先解決臥榻之側呢?我看,這種可能性倒也七八成,難道林純鴻一直晾着我等,就是想先與葡萄牙人達成協議,再一心一意地對付大帥?”
鄭彩言語中,憂慮十足,把鄭鴻逵說得膽戰心驚,顫抖着說道:“如此一來,大事休矣!此事當立即通告大帥纔是!”
鄭彩搖頭道:“不用了,奧爾多從廣州來,估計大帥知道消息比我們還早。如果大帥計劃有變化,當在這幾天通知我們,我們還是安心地等等看吧。”
鄭鴻逵苦着臉,嘆道:“還想出兵共同討伐葡萄牙人,以此作爲籌碼與林純鴻討價還價。葡萄牙人倒是軟骨頭,巴巴地把馬六甲送上門來了,唉……唉……”
……
鄭彩與鄭鴻逵在客棧裡唉聲嘆氣,葡萄牙特使奧爾多也沒好到哪裡去。事實上,奧爾多在四天前就在張兆的陪同下,到了荊州。奧爾多到了荊州後,不僅沒有得到林純鴻的召見,就連一路陪着他的張兆,也徹底消失了蹤跡。
不過,奧爾多所享受的待遇,比鄭彩和鄭鴻逵要高,至少,張兆明確告訴他,鄭芝龍的特使正在城中,試圖與荊州方面聯合進攻馬六甲!
張兆的話,並未嚇住奧爾多。與馬蒂諾一樣,奧爾多知道,只要荊州方面想進攻馬六甲,根本無需聯合鄭芝龍。什麼嚇唬他,什麼讓他坐板凳,無非就是想在談判中佔據有利地位而已。
基於此點考慮,奧爾多倒是對荊州方面談判的誠意充滿了信心,每日安之若怡,在荊州城裡晃來晃去,直到他遇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