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起星野



可真好,本來還需要兩日的行程,被白如今這一鬧騰,趕了一個半日就到了。

午後的陽光燦爛,這才顯出些微的春色來。星野河兩岸綠草蔥翠,蘆茅也長了四五尺高,裡面隱約閃過退下了冬毛的野兔雪狐。

然而,遠遠的,看那星野國南城門處人聲嘈雜,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黑衣銀甲的護城軍夾道而立,將那些進出城的行人隊伍一一盤查,手裡甚至還拿着畫影比照那些出入城的人。

“怕是不好。”在微微和煦的風裡,青琉將面紗拉起來,皺着眉問厲雲,“他們畫影搜查的,是你們麼?”

沒想到只過了兩個月,整座城池就戒嚴了。還是走時驚動了那城裡的護軍?

他蹙了蹙眉,卻用老辦法,取出一枚傳信焰火來,向天空發射了一枚湛藍色的火焰。

“城門不遠的沙巷裡就有支援,等到天黑了,他們自會來開門迎接。”厲雲回身看了看一羣人,淡淡的迴應。

那些隨來的白衣女子裡,卻有不少依舊帶着面紗,不肯將真面目示人。厲雲是知道的,那些女子都是曉劍堂的高手,專門負責暗殺。爲了防止暴露形跡,她們出門總是白紗遮面。

一行人在那裡等了許久,卻不曾見城內升起迴應的焰火。厲雲些微心驚,回過頭去與紈絝公子面面相覷。

“莫不是被抓走了?”如今蹭上來,雖然依舊是一幅笑臉,眸子裡卻有了隱憂。

“等到天黑。”厲雲蹙眉,低低的招呼了一聲,便帶着衆人往星野河深處的蘆葦蕩子裡去了。

星野河經冬不枯,逢夏不澇,一直滋潤着兩岸的蘆葦叢。那蘆葦叢已經近人高了,茂密繁盛,一行人往內一去,立刻就消失了行藏。往內裡一看,只覺得滿眼青翠,一地鵝黃,那蘆葦蕩裡卻有着一股子的清香,宛如雨後初荷上露珠的味道。腳下鬆軟厚重,偶爾就急速的掠過三兩野兔,一羣白鳥。

一行人撥拉着那清新脆弱的蘆葦,漸漸往深處去,到了河岸才停下來。經歷風沙的衆人這才長出了口氣,將那帶着清香的空氣使勁吸進肺裡。

那些女子中的三分之一脫下了厚重面紗,清一色的溫潤臉龐讓這些生長大大漠的漢子眼前一亮。可那剩下的女子卻不退面紗,依舊捂得嚴嚴實實的。她們不曾休息,第一件事卻是四下散去,三三兩兩的消失在蘆葦蕩裡。

只一會兒,那些女子就閃閃爍爍的回來,向青琉低低的稟報着什麼。

青琉點了點頭,這才含上了笑,對厲雲和白如今說,“這裡很安全。我已經派人去守着城門了,一有動靜自當來報。”

那些跟隨厲雲的禁衛軍漢子一聽,卻由衷地讚歎了一聲:這些中原的女子,卻要比他們這些男子都來的幹練精明,武功也是了得!

如今聽了這話,果然放下心來,拉着美沙亞就去河邊玩耍去了。

青琉瞧着他的背影使勁嘆息,卻轉頭來笑,“厲雲公子,如今沒給你惹什麼麻煩罷?”

厲雲卻是依舊不適應“公子”這個稱呼,咳嗽了一聲,卻不回答,轉過頭去看那紈絝公子嬉鬧的背影。該怎麼說呢?麻煩……他的確惹了一大堆,可也幫了不少忙。可他畢竟偷過皇室的信物,也惹惱了自己,幾乎殞命!

“白如今他,究竟是個什麼人?”他不曾回答,卻反問面前的白衣女子,神色肅穆。

青琉嚇了一跳,卻倏然掩嘴而笑,“他呀,是這個世界上最淺的人,喜怒哀樂都在臉上。也是這世界上最不正經的人,最異想天開的人。但是……”

但是,卻又是這世上最深的人,最一本正經的人。

青琉卻不曾說出來,立刻岔開了話題,“閣主讓我問您,聯盟締結之事辦的怎麼樣了?這星野國之內,可有內應?”

“……有一個人。”他猶豫了一下,卻笑着慢慢回答。

對方卻吃了一驚,“一個人?那怎麼夠!”

“不,”厲雲卻搖頭,眸子裡有着堅定灼灼的光芒,笑,“有他一個便足夠了。只要有了他,其他的人不在話下。”

真有這樣的人嗎?青琉卻來了好奇,笑,“我倒也想見識一下了,那個人是……?”她卻倏然想起了什麼,一怔,試探着問,“難不成,竟然是……舒子夜?!”

那個未曾見面,卻已經擺了他們一道的白衣宰相,舒子夜?

他只是笑,不曾回答。

回首望去,他的屬下卻漸漸在河邊架起了火,座上了鍋,汲了水做起飯來。也是,這大漠上的生活是艱苦的,本來就衣食不定,被如今那一攪和,又匆匆忙忙趕了一天半的路,現在想來,這一日半的功夫,竟然是不曾進食的。

漸漸的,飯做好了,一行人說說笑笑得吃了飯,天色也靠晚了。

大漠的日照時間不算長,即使在夏日也是如此。算算只是酉時片刻,那太陽就漸漸的隕落下去。大漠晝夜溫差極大,一入夜,那蘆葦蕩子裡幾乎都掛上了一層霜,看起來一片皎潔。

又過了近一個時辰,守在城門的青霜閣女子前來稟報,說城門已經關了,可依舊不見呼應的焰火升起。

厲雲微微攥了攥手心,站起來眺望城門的方向,心裡倏忽間轉過了千百個年頭。

等到宵禁,若再沒有人出來支援,恐怕……只有硬闖了。可那城門已經關閉,從外面很難打開,城牆又高達萬仞,且光滑如鏡,卻又怎麼能攀爬進去。

唯一的辦法,只能等到天亮,趁着守夜換班之時,從剛剛打開的城門衝進去。

可那樣以來,恐怕足以驚動整個城邦!

這樣想了想,他的額上已經有了冷汗,將近前的一根蘆葦捏得粉碎,葦汁塗了他一手。

可忽而,他的肩膀被人大力拍了拍,一個頭湊過來,嬉笑的臉近在咫尺,用一種滿不在乎卻又信心滿滿的聲調,誇張的叫喊,“哎呀哎呀!阿雲你彆着急,有超級無敵的本少爺呢!”

厲雲一驚,卻又很快鎮定下來,卻不說話,抱臂冷眼看那紈絝公子的表現。

白如今卻屁顛屁顛得跑到青琉身邊去,扯着她的胳膊連聲,“青琉姐姐青琉姐姐,咱們該出絕招了罷!”

青琉不理他,卻轉過頭去看厲雲,“你可知,爲何我們能如此迅速的趕到北州大漠來?”

厲雲聽她如此問,卻也是一怔:其實他早就有了疑慮,洛陽青霜閣離大漠路途遙遠,即使是最好的千里馬,也足足要五六日的腳力。可她們卻在發信後的三日內追上自己。

難道……竟然是!

他恍如醍醐灌頂,正待開口,卻見那女子微微一笑,忽而回身,對

着同來的女子們揮了揮手。

所有的人得令,一忽兒將那些駱駝車上沉重的大箱子卸下來,打開。

所有的人都好奇的湊上去,卻看不懂。那些箱子裡堆滿了無數黑牛皮樣的帆布,還有些七零八落的鐵條木棍。那些鐵條上木棍卻都帶着勾環,相互之間似乎能連接。

白衣少女一擁而上,熟練的挑揀着箱子裡的零件,只幾下,就拼出一個巨大的骨架,既而收拾那些大塊的黑牛皮,蒙在了骨架上。

衆人眼前這才亮了亮,只短短的一瞬間,八九口大箱子就空了,蘆葦蕩裡卻倏爾排列出十來架宛如風帆的機械來。

那風帆的兩側滑翔翅長達一丈,周身卻都是黢黢的黑,就連那些骨架都被漆成了黑色。衆人再轉眼一看,卻見那風帆的背面上,竟然畫了片巨大的金葉,熠熠生輝。

“是……是飛葉堂的飛葉帆,怎麼!”厲雲陡然認出了這久違的東西,大驚。

“從洛陽到大漠邊緣,我們可都是乘着風帆來的。爲了掩人耳目,到了驛站才換成了駝隊。如今他請求閣主送來的,便是這個東西。他說你們要尋找飛翔的風之國,需要用到。”青琉慢慢撫摸過那風帆上金葉標誌,笑呵呵的說。

厲雲又是一怔,轉過頭去看紈絝公子。沒想到那個人,竟然能想得如此深遠。

如今自然而然的承襲着衆人欽佩的目光,還恬不知恥的搖頭晃腦。

“可是……”厲雲卻有疑惑,皺着眉看青琉。這風帆實際上是架滑翔翼,只能靠從高處落下來的風力而滑翔,可這沙漠上一片坦途,哪裡去找那麼高的山峰?

青琉卻倏爾感慨,雖然笑着,眸子裡卻有遍歷的滄桑。“你畢竟多久不曾回去了,不知道青霜閣竟有多少的翻新。你來看看,這個卻又是什麼?”

她說着,從袖子裡一掏,將一枚什麼東西握在了手掌。厲雲湊過去一看,卻啞然失笑,那女子手掌裡的,卻竟然是一枚蛋!

那蛋只有普通的雞蛋大小,周身卻旋着一圈斑斕的花紋,看起來花裡胡哨,怪異異常。

美沙亞也踮起腳來,驚呼着看那枚蛋,卻陡然好奇,不解的問,“這蛋是幹什麼的?好吃嗎?難道……吃了它就能飛上天?!”

如今聽了,卻已經捧腹大笑,幾乎笑出眼淚來。一面笑一面道,“美沙亞你若吃了……說不定真能飛上天去呢!哈哈,那蛋可是颶風的兒子!”

颶風……的兒子!這是他們聽過最滑稽怪異的事了,厲雲忍不住就皺起了眉頭,將那笑的幾近抽筋的紈絝公子一拽,低聲,“胡說八道什麼。”

然而,一旁的青琉卻也一笑,反而點頭,“如今他說的不能算錯。厲雲公子,你可知道這天下有個叫風生谷的地方?”

這倒聽說過,《四州志》魑魅寶卷裡也有記載。風生谷在西州雪域高原的最高處山內。所有的風都在那裡誕生,成長,既而散向四方。可最希奇的是,那裡的氣候和地勢造就了無數斑斕的石蛋,而那些風,竟然都是從蛋裡出生的!

怎麼可能,來無影去無蹤的風,卻竟然像那些爬行動物一樣,從蛋裡孵化出來,然後長大。那不啻於天方夜譚!

而且《四州志》裡記載的無數東西,卻都是世人不曾見的,因此大家普遍認爲,那《四州志》內的珍寶,大多數卻是人杜撰而出的,信不得真。

可沒想到,這飛葉堂的堂主,卻竟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

“沒錯,”眼見厲雲冥思苦想,青琉反而淡笑着點點頭,“這便是從那風生谷裡得來的。《四州志》中稱其爲鶴唳蛋,只因爲打開它時,風流涌出,其勢極大,伴有脆聲,宛若鶴唳。改良後的飛葉帆一直靠它的風力驅動,甚至可以達到九霄雲外。”

她說着,卻已經轉過身去,將那鶴唳蛋安放在風帆突起的特殊支架上,固定,將蛋帶着標記的一面朝下。

“我剛纔計算了一下,”那青琉卻又轉過頭來,笑着說,“我們青霜閣一行二十八人,帶來了二十架風帆。每架風帆可以承載兩人,你們這裡還有十五人,卻是有五人不能上風帆的。正好,厲雲公子你留下幾人,化裝成販賣駱駝的商賈,等天明後再自行入城。剩下的人,便會由我青霜閣的人帶着,趁着夜色到那星野城裡去。”

厲雲一點頭,回身過來,指派了幾個人留下,猶豫了一下,卻又叮囑。“這城裡不安全了,你們進去後別去沙巷舊院,去街上的占星館。若還不行,便去宰相府邸找我,明白麼!”

那幾個人領了命,各自退下。

“時辰不早了,趁夜行動罷!”青琉看了看天色,低聲提醒。

厲雲剛應了一聲,卻見那羣青霜閣女子倏然脫起衣服來,三下兩下,身子外飄逸的長衫就褪下了,露出裡面緊身的黑衣勁裝。厲雲瞧去,她們黑衣的肩膀和脊背上,不是帶着金葉的標記,就是藍劍的記號,分別代表着飛葉堂和曉劍堂。

那帶着藍劍標記的黑衣裝束如此眼熟。當年他在青霜閣時,也曾是那曉劍堂的一員。

那些曉劍堂的女子卻退了面紗,忽而罩上一面帶着山水的白色面具,只兩個眼洞裡露出一雙炯炯的眼睛。

不愧是曉劍堂內最好的暗殺者,自始至終不曾露臉,而且連聲音都不曾發出一聲。

青霜閣的女子各帶一名大漠男子,隨着青琉一聲令下,打開鶴唳蛋下端的標記。只見那一片蘆葦驀然倒伏了大片,風帆下陡然就起了一陣大風,將那風帆極快的託上天空,再順着夜色滑翔而去。那蛋洞裡撞出的風摩擦着石殼,發出尖利的鳴叫,不愧鶴唳二字。

青琉熟悉的推拉着風帆上的*縱杆,保持着平衡和穩定,一面又拉準了方向,卻笑起來,在呼嘯的風聲裡,不緊不慢的跟身邊的紈絝公子聊天。

“如今,好麼?不曾受什麼傷罷?”她是揹負着青霜閣的囑咐而來,卻也由衷的關心他。

受傷……她不提,如今卻也還不曾想到。當初生活在哥哥和青霜閣主的庇佑下,可算安全舒心。雖然也曾離家出走而闖蕩江湖,卻不曾去過如此遙遠兇險的地方。現在想來,受傷卻已經算是最平常的事了。他被冬薩尼打傷,被冬薩尼的狐狼抓傷,在星墜臺跌斷了鼻樑,甚至於被阿雲刺了那一劍,幾乎斃命。

如此兇險,如此倉皇。他卻真的覺得快樂,由衷的欣喜若狂。只因爲……有那一羣好朋友吧。小舒,阿雲,美沙亞,青青,阿彌婭、蝴蝶、天照、射天……甚至於冬薩尼。他在這裡經歷的,卻要比一生經歷的都多!

“哪有……”如今大大的笑了一笑,故意張開口吃了一口含着沙子的風,大聲,“

像本少爺這般聰明伶俐人見人愛的人,怎麼會受傷!本少爺很快樂呢!可以天天欺負阿雲!欺負小舒!”

青琉聽着他扯着嗓子在風中大喊,忍不住轉過頭去,想從他的臉上看到,哪怕是一絲半點的哀傷。然而,他卻是很快樂,由衷的喜樂。

“別笑了,”她爲他高興,卻皺了皺眉提醒,“前面就要到城門了,安靜一點。”

那燈火蕭疏的城樓上,倏忽就無聲無息的劃過一羣飛帆,若不是天上的晨星被倏忽掩蓋了一下,卻是誰也不曾知道。

不過守城門的侍衛在城樓上巡邏時,耳邊忽而就劃過了一聲笑,伴隨着呼呼的風聲,他大驚,擡起頭來望天,卻只是一團黑,只見的星星眨眼。

三月的風吹來,翦翦入骨,那笑聲似乎還彌散在耳邊,拖着顫抖的尾音,宛若悲慼。城牆上巡邏的侍衛嚇了一跳,以爲遇到了鬼夜哭,倏忽顫抖的一塌糊塗。

大街上只是靜,畢竟已經過了宵禁。

街道的空曠處,無聲無息的降落了一大片風帆,黑風帆下蠕動了幾下,倏然散出一羣人來。只一眨眼,那巨大的風帆就變得支離破碎了,各自收在了那羣黑衣人的肩膀。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無聲息的朝街心摸去。

如今的那一身白衣和美沙亞的紅衣分外扎眼,混在一羣黑色裡,急匆匆的往占星館去。

衆人都舒了一口氣,青琉一路上都聽如今誇耀他建立的占星館,也忍不住想去一看。

行了不久,只見黃沙漫漫的路旁,在一羣低矮的房子裡,倏然躍起一幢兩層小樓。可週圍還有些亮光,偏那占星館一片死寂。如今一驚,知道占星館應該有徹夜的堂燈,怎麼可能一片漆黑?

他陡然頓步,卻一手拽着美沙亞,另一手拉住了厲雲的肩膀,低聲,“不對勁,咱們先躲躲。”厲雲回頭,瞧他臉色肅穆不像作僞,終於也是一點頭,無聲無息的止住了衆人的步伐,卻往一條深巷裡一指,示意衆人躲過去。

青琉瞭然,卻派出兩個人來,往黑黢黢的占星館一指,那兩個帶着面具的勁裝女子一點頭,立刻消失在夜色裡。

餘下衆人往深巷內涌去,如今放眼一看,不由皺眉。巷子怎麼是條死衚衕?他記得臨走時,那巷子還能通到後面的大街上去。

“不好,”他陡然失聲,將美沙亞緊緊地抱在懷裡,有些失控的高喊,“快退出去,是埋伏!”

話音未落,那深巷兩側陡然站立出數十個黑衣人,一陣強弓箭弩朝巷子下他們射來!

“保護小公主!”厲雲厲聲而叫,倏然拔劍出來,一劍掃出,將一片箭雨盡斷!

“快往巷子口去,別讓他們合圍了!”厲雲又再次下令,一面壓着陣勢,一面往巷子口退!

周圍都是一片漆黑,兩旁的飛檐壓住了月光,那黢黑裡只是一片利箭密如織雨,所有的人都拔出兵器來,卻只能辨別着血雨腥風,竭力反抗!幾個青霜閣女子一縱身躍上牆頭去了,要趕殺那些射箭的人!

且退着,那巷子口卻倏然一堵,無數人強弓羽箭,將近乎退出的一行人又*回去!

“有能力的,反箭突圍!”厲雲又是一聲吼,抄住一把箭羽反投,那牆上瞬間倒下來一片人!所有的人都學着他抄箭反擲,更多的曉劍堂高手已經躍上去,與越來越多的黑衣侍衛戰成了一團!

巷子外轟隆隆的傳來了腳步,似是有一隻大軍朝這裡*開,震的腳下土地簌簌抖動!

忽而,巷子口黑壓壓的顏色一散,透進幾絲光亮來,照亮了那巷口幾尊白色的山水面具,折回的曉劍堂女子一面突破黑壓壓的人羣,一面揚聲,“快衝出去!占星館已經被他們佔據了,快逃!”

厲雲眸子一亮,用海霜劍盪開一片密羽,指揮着衆人突圍而出,幸好一行人熟悉地形,利用深巷淺道且殺且退,終於漸漸拉開了與那羣黑衣侍衛的距離。

經過這一場殺喊,周圍的民居里亮起了無數盞燈火,那紗窗上人影幢幢,卻沒有一個敢出來一觀熱鬧。

“快,去宰相府!”紈絝公子拉着美沙亞,引着衆人狂奔。

幸虧那宰相府邸在外城,他故意繞了幾個圈,將那些追擊者繞暈了,才折到宰相府後門前,咣咣的砸着門。

只一會兒,裡面就出來了個青衣的挑燈童子,一個照面卻驚了一跳,“真的是你們!”

那童子,卻正是破廟初逢時,跟在舒子夜身邊的書童。

“別羅嗦了,”如今卻有些氣力不濟,一面回首聽着那些動靜,一面低聲,“快快,快讓我們進去,要死人了!”

那童子被他唬了一跳,連忙讓開路來,看着那些男男女女魚貫而入,竟然還有不少黑衣人帶着白色的山水面具。可這一羣怪人,幾乎都掛了傷,往門後一站,立刻有血流淌而下,在大理石地磚上匯成了淺窪。

如今倏忽就看到了那落在石階道路上的血跡,卻不急着關門,而是急急忙忙的對青琉說,“青琉姐,你趕快派兩個沒有受傷的人,將咱們一行人的血跡消去!”

這樣急迫的時刻,他卻還能想到這一點,委實不容易。青琉點頭,立刻指揮了幾個戴面具的女子出去。他這才關上了門,倚着門大口喘息。

足足有好一會兒,才聽得那門外傳來了齊刷刷的腳步,有人冷哂,“怎麼追到一半,血跡突然就斷了!”

“應該在這附近,再仔細搜一搜!”有人罵罵咧咧的迴應他,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高聲,“那些朝廷重犯大部分受了傷,都給我搜,再不行,挨家挨戶的搜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將他們挖出來!”

外面的衆人齊刷刷的應了一聲,既而就響起了四散的腳步,漸漸遠了。

一行人站在門內一動也不敢動,卻聽得門牆一動,兩襲黑衣白麪具倏然翻下,向青琉示命。

衆人這纔出了口氣,放了半心。

小童這也纔跟着鬆了口氣,抹了抹額上的冷汗,低聲,“我家公子說了,若你們來,就安排你們去後院廂房住下。抱歉,我家公子已經睡下了。”

如今終於低低笑出聲來,大力的拍着小童的肩膀,“你把小舒拽起來,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快擺下一桌子酒宴!我們可都餓了!”

這紈絝公子……明明這麼多人還受着傷,也不曾包紮一下,他第一件想起的事,卻是怎麼吃!

“不用叫了,我已經起來了。”

那中庭的黑暗裡,卻忽而響起了一個帶着笑的儒雅聲音。衆人瞧去,卻見那遊廊的風燈下,竟立着一身磷白。

“小舒!”如今激動大叫,就撲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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