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好大的膽子!”
灰衣老者臉色陰鷙,目光陰冷地看着端木青,乾啞的喉嚨裡地吐出這麼一句話。
端木青只是靜靜地看着他不說話,姿態很明顯的擺在這裡。
我就是等着你的決定。
盯着端木青看了好一會兒,灰衣老者才慢慢地轉過臉看向自己年輕的徒弟。
原本還抱着僥倖的年輕男子陡然間看到師傅帶着殺意的眼神時,登時臉上血色盡退,蒼白如紙。
“師傅,”看着這個授以自己武藝的老人,年輕男子的頭搖得猶如撥浪鼓,“不要啊!師傅不要聽她的。”
說着立刻轉臉看向端木青,破口大罵道:“你是哪裡鑽出來的賤-人,你以爲你是誰,不過是一條待宰的狗罷了。”
“你對老子好一些,老子還能讓你臨死前少受些罪。”
如此形狀,哪裡還有半分最開始世家公子的模樣。
端木青依舊不說話,脣邊還露出淡淡的笑意來,看上去諷刺無比。
男子罵了之後再去看自己師傅,卻見老人臉色沒有半分變化。
心裡一慌再慌:“師傅,這個人不過是主子用來吊那韓凌……”
話說到一半,灰衣老者眼中神色大變,陡然間遞出去那不知道哪裡掏出來的一把刀。
一刀,直投左胸,瞬間斃命。
就連百媚都打了個激靈。
她卻是不是什麼善類,曾經死在她手上的人也不少。
但是方纔還師徒相稱,關係親暱的人,下一刻就死在自己手上,她自問,還是做不來的。
就像她和千嬌,雖然是結拜的姐妹,但是卻也是十成十的信任對方,像這樣相互拔刀子,那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年輕男子前撲在自己師傅的手上,但是後者卻是如同扔掉抹布一般將他的屍體往前推倒在地。
轉過臉來,看着那個手持金簪,依舊抵在脖頸的女子,灰衣老者依舊陰沉着臉:“夠了?”
端木青冷笑一聲:“他方纔想說什麼?”
“哼!”那灰衣老者卻是冷哼一聲,“想從我這裡獲得消息?死了這條心吧!”
雖然臉上陰冷,但是那年輕男子卻是他這麼多年行走江湖唯一一個徒弟。
不過收了才半年,也是在死牢出來之後纔想起要收一名徒弟傳授衣鉢的。
就是因爲這樣,纔對他處處提點,包括這次任務的機密都告訴了他。
卻不想這個徒弟卻不懂權衡,竟然差一點將此事泄露。
這也是他最終下手的根本原因。
雖然心疼,但到底,也只是一個年輕人罷了,算起來還算有兩年好活,在這兩年之內,未必遇不到根骨尚可的。
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灰衣老者看着端木青陰測測道:“你最好求菩薩不要落在我手裡,不然……呵呵,”
說着看了眼百媚,“你旁邊這位易過容的娘兒們應該知道我的手段。”
說完竟然一拂袖走了出去。
走出幾丈路才飄過來一句話:“明日自有車來接。”
待他完全沒有了影子,端木青纔將簪子從脖子上拿下來。
百媚卻滿眼的愧疚:“小姐,我……”
端木青淡淡擺了手:“我說過,是我的人,就不許別人欺負了去。”
說着便自己往廚房下走去:“你受了傷,我去下兩碗麪。”
竟不再理會依舊站在院子裡的百媚,自己挽袖子下廚。
正擀好面剛入鍋,百媚卻走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百媚誓死效忠小姐。”
端木青面無表情,手上依舊不停的忙碌着鍋裡的東西。
百媚擡眼看了一眼那個女子,只覺得燈光下的那半張臉,說不出的沉穩。
“先前不與徐瘦他們一樣離開,是因爲百媚確實樹敵太多,留在小姐身邊,或許還是一方庇佑。
但是如今,百媚絕無私心,願意致死效忠小姐,一路上小姐救百媚兩次,百媚的命是小姐的,日後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也絕無二話。”
說完這一番醞釀了許久的話,擡起頭,卻看到那個女子旁若無人充耳不聞的往鍋裡灑了一把蔥花。
一時間跪在地上哽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但是看着她這樣忙碌的身影,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情緒。
她可是郡主!就算姬如燕的身份是假的,能夠擁有莫失莫忘兩姐妹那樣的丫鬟,本身也不會是平頭百姓。
但是現在卻在這裡親自下廚,而且是給她們兩個下廚。
似乎有些不符合身份呢!
如此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此刻在她做起來,卻好像十分的自然。
“起來,吃飯!”端木青臉上的表情還是淡淡的,看不出憂喜。
說話間已經盛了兩碗麪放在桌子上,自己當先坐下,拿起筷子開吃。
聽到這話,百媚也不好再跪下去,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面。
一口面入嘴,竟然是難得的爽滑。
再看對面的女子,隔着氤氳的熱氣,似乎有些悽然的神色。
“小姐,你……你竟然會下廚。”
本以爲端木青不會回答,誰知道她卻在此時淡淡開口:“只會做這個。”
說完過了一會兒才又道:“你是唯一一個吃到我的面的人。”
百媚頓時啞然。
確實是只會做這個,在永定侯府,她算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從來都不進廚房。
前世嫁給趙御風只後,一直都算得上是順風順水。
後來爲了幫助趙御風奪位,爲了報全家之仇,常常忙到深夜。
那個時候她不懂的拉攏人心,在三王府基本上沒有心腹的下人,露稀更是被趕出府。
夜深了,趙御風歇在了別的女人屋子裡,只有素兒會瞧見她屋子裡的燈光,披了衣裳到小廚房裡下一碗麪給她送過去。
東西簡單,卻十分爽口,而且熱乎,吃着吃着,冰冷的心也就有了些許溫度。
後來眼見素兒身子不好,半夜爬起來,便跟着去廚房,姐妹一塊兒,她倒是也將這個學會了。
只是這輩子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自己下一次廚。
這一次,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想到素兒,就想到她如今被人擄走,不知所蹤,心裡便堵得難受。
眼淚也跟着掉下來。
前世對她好的人,她是發誓要護着的,如今卻是如此模樣……
端木青心裡想着事情,百媚卻慌了手腳,好好的吃着面,對面的自己的主子卻哭了起來。
這些天以來,除了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百媚覺得她是個十幾歲的小姐之外,可是半分不敢看輕她的。
能夠讓醉君懷的老鴇都恭恭敬敬,能夠對兩個武林高手任意差遣,還能夠不定如山的威脅那灰衣老者的女子又豈會簡單?
但是此時看到她這悽然落淚的樣子,百媚在最開始的驚駭之後,陡然間想起來,她不過十幾歲而已。
端木青朦朧淚眼中,陡然間看到一方白色的手帕遞到眼前。
伸手接過,擦掉淚水,穩了穩情緒。
然後便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將手帕遞還給她。
“那穿灰衣服的你認識?”
百媚坐回自己的位置,認真道:“嗯,他已經是久未出江湖了,十年前在江湖上很有惡名,最爲厲害的就是一手碎心掌,一旦得手,對方基本上都是心臟碎裂而亡。
但是他走的是那什麼採陰補陽的法子,糟蹋的都是黃花大閨女,而且手段殘忍。
一旦利用完之後,要不就是直接殺了,要不就是賣到那下等的勾欄裡頭換些銀子,還有最可惡的方式便是將她們扔到那些土匪窩裡,用來結交一些地方的地頭蛇。”
端木青陡然間想到那灰衣老者之前對百媚說的話,此時才明白他那句不會憐香惜玉是什麼意思。
心裡涌起一股惡寒,不自主地皺了皺眉頭。
百媚一見便知道她此時心裡所想,便不再在那上頭打轉:“他雖然在江湖上名聲不好,但是武功確實不弱,也正是因爲此,才讓他糟蹋了那麼多的黃花閨女。
後來採花採到了一位郡主頭上,才惹禍上身,被官府抓了起來,據說是死了,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活着。”
端木青陡然間停下筷子:“被什麼人抓起來的?”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抓他的人不知道是誰,當時是朝廷出了懸賞的,總之後來投進了死牢。”
“死牢?!”
“嗯!”百媚卻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打轉,而是接着問道,“小姐,他們說得讓我們去南方,這該怎麼辦?”
端木青卻是一臉淡然道:“去就去啊!眼下我們倆個也逃不出他們的手心,只能隨機應變了。”
“嗯,”喝了一口麪湯,百媚突然想到一事,“那……莫忘……”
端木青的手一抖,心裡難掩煩躁。
莫忘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
心裡一直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韓凌肆那邊也不知如何,到底有沒有得到消息?
陡然間想到一事,端木青擡起頭來認真的看着百媚。
將她看得一陣心慌,不知道自家小姐在看什麼。
端木青皺了皺眉,伸手往她臉上探去,揭下一張麪皮來。
“你以真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