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之9鄭克臧之死
一直以來,鄭克爽心目中的凌落霜都是優雅而驕傲的,那雙秀麗的鳳目中,彷彿永遠帶着股淡淡的輕蔑之色,似乎沒有任何人能被他放在眼裡。
鄭克爽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副樣子的凌落霜,簡直悽惶得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那副哀傷無助的表情,瞬間就擊中了鄭克爽的內心,讓他的心裡狠狠地一陣鈍痛。
大步地走過去,心疼地將凌落霜攬入懷中,然後低頭輕吻着凌落霜光潔的額頭。
凌落霜的身子微微一顫,擡起那雙含哀帶怨的鳳目,幽幽地道:“你還追過來做什麼?你不是已經和那位風華絕代的李公子好上了麼?”說完就微微用力地掙扎起來。
鄭克爽立刻將雙臂收得更緊,將他牢牢地箍在自己懷中,語帶歉疚地道:“小霜,你聽我說。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可是,我並沒有忘記我對你的承諾。我說過要愛你照顧你一輩子,就絕對會做到。而且,你要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絕對是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欺騙你。我只是,不小心又愛上了憶鴻。我知道這話很混賬很欠扁,可是……對他,我已經如同對你一樣,泥足深陷,無法自拔,更無法放手。小霜,相信我,無論是對你也好,還是對憶鴻也好,我都是真心以待。我是真的,想要給你們幸福。”
凌落霜擡頭看着他,秀麗的鳳目中閃着無比複雜的光芒,半晌才道:“那,陳近南呢?你的心裡,究竟能裝得下幾個人?你的真心,又可以分給幾個人?”
鄭克爽頓時一驚道:“你,你知道我喜歡南?”
凌落霜悽然一笑,道:“我又不是瞎子。”
事到如今,鄭克爽也不願再對凌落霜撒謊,於是整理了一下思緒道:“小霜,你猜得沒錯,我的確很喜歡南。他是我愛上的第一個人,早在遇見你之前,我就已經對他情根深種了。不過,你放心,他的心裡,早就已經有了別人,絕對不會再有半點位置留給我。他在我的心中,就宛如天上明月,只能仰望,卻永遠無法觸及。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他。”
“是麼?”凌落霜淡淡一笑,笑容中有着說不出的無奈,以及早已洞悉一切的瞭然。
陳近南對鄭克爽,恐怕沒有那麼單純吧。
這點,從他和鄭克爽站在一起時,陳近南看向他們的眼神裡,就可以略見一斑。
或許,陳近南真的掩飾得很好,所以就連秋官也被他騙過了。
可是,他卻依舊瞞不過自己。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分明隱含着一抹嫉妒之色,雖然淡得幾乎令人無法察覺,但卻的確存在。
凌落霜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其實,早在決定重新跟着鄭克爽以前,他就已經預料到會有今日這樣的局面。
鄭克爽年輕俊秀,又溫柔體貼,喜歡他的人,當然不止一個。
那日在廟會上初見到他和李憶鴻攜手,凌落霜就敏感地嗅到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
也因此,凌落霜其實早已經有了和別人分享鄭克爽的覺悟。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畢竟,誰都想獨佔自己的愛人。
然而,當他不能獨佔時,他該怎麼選擇?
——放手,還是接納?
看着凌落霜忽陰忽晴的神色,鄭克爽也猜不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心中惶惑之下,不由得將懷中人又抱緊了些,口中喃喃說道:“小霜,你別離開我,好麼?不然,我會很傷心的。我發誓,我這一生,只會好好地愛你和憶鴻,頂多再保留對南的一點戀慕,絕對再也不會,和第四個人有任何糾纏。小霜,你答應我,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凌落霜擡頭看向鄭克爽漆黑的眸子,看到他眼中誠摯的哀求之色,心中不由得一軟,情不自禁地就點了點頭。
鄭克爽頓時大喜過望,立刻湊過去壓住凌落霜精緻嫣紅的脣瓣,深深淺淺地吮吻起來。
凌落霜也張開嘴迴應着他,兩人脣舌交纏,彼此傳遞着對對方的柔情蜜意。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同時聽見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叫着:“二公子,大事不好了!”
兩人連忙分開,同時不悅地轉過頭去,卻發現幾個家丁慌里慌張地跑了過來。
鄭克爽俊眉微皺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領頭的家丁連忙道:“二公子,出事了!昨天晚上,大公子被人暗害身亡了!”
鄭克爽一聽,臉色立刻變了,一把抓住那個家丁的衣袖道:“你說什麼?”
那個家丁連忙又重複了一遍,鄭克爽這纔在心裡接受了這個事實,於是連忙道:“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這時凌落霜也走了過來道:“秋官,我陪你一起過去。”
鄭克爽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的安慰,於是點點頭,兩人一起朝着鄭克臧的房間走去。
到了屋內,才發現裡面黑壓壓地擠滿了人,董太妃和鄭王妃都在。
只是,兩人的臉上,明顯並沒有什麼悲傷之色。
陳近南也在屋裡,此刻正俯身看向牀上鄭克臧的屍體,俊逸的眉頭緊緊皺着,面色也有些陰沉。
過了片刻,陳近南方纔擡起頭來,一雙黑眸眼光灼灼地盯着站在董太妃身側的馮錫範,半晌才道:“請太妃摒退左右,屬下有話要講。”
董太妃點點頭,然後讓身邊的無關之人全體退下。
馮錫範也轉身要走,陳近南忽然看了他一眼,道:“馮師父,請你留下。”
馮錫範只得停步,轉身看向陳近南道:“陳軍師刻意讓在下留下,不知有何事見教?”
陳近南一雙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道:“這點,馮師父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一劍穿喉,傷口卻極小,周圍也沒有多少血跡,這樣的傷口,天下也只有你‘一劍無血’一個人才能做到吧。”
“只怕未必,”馮錫範一雙三角眼毫不示弱地盯在陳近南臉上,陰陰一笑道:“陳軍師的劍法比在下還要高出百倍,想必也一定能做到的。”
“放屁!”未等陳近南開口,鄭克爽就搶着反駁回去:“衆所周知,陳軍師一直一心要扶持我大哥繼位,他又怎會暗害於他?分明是你心懷叵測,將我大哥害死,現在卻反咬一口!”
“這可未必,”馮錫範閒閒地笑道:“世事一直在變化,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說不定陳軍師和什麼人勾搭成奸,戀姦情熱,受了他的指使,一時糊塗就鑄成如此大錯了呢!”
這一次,就連陳近南都忍不住變了臉色,皺起眉頭道:“馮師父請莫要無憑無據,血口噴人!”
“還要憑據麼?”馮錫範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曖昧而猥瑣的笑容:“最近一段時間,陳軍師一直和什麼人眉來眼去不清不白,這王府裡上千個人可都看在眼裡呢!難道陳軍師定要逼我說得明白麼?”
鄭克爽聽到這裡,再也聽不下去,怒衝衝道:“姓馮的,你少在那裡夾槍帶棒的!我是喜歡陳軍師,那又怎樣?可是他心裡根本沒有我,更加不會爲了我做任何事情!你如果還是個男人,就要敢作敢當,別跟只縮頭烏龜一樣,殺了人又不敢認,沒的讓人看扁!”
馮錫範一聽之下,一張老臉頓時憋得通紅,正待反脣相譏,卻聽旁邊有人重重地一拍桌子。
衆人立刻轉頭看過去,卻見董太妃怒容滿面,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大聲道:“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沒錯,人是本宮派馮師父殺的!你們有什麼不滿,衝着本宮來好了!”
陳近南聞言,轉頭看向董太妃,漆黑的眸子中盛滿強自壓抑的怒火,沉聲道:“敢問太妃,大公子身犯何罪,您竟然要置他於死地?”
董太妃面色一沉,道:“這鄭府上下,哪個不知道鄭克臧乃是乳母與馬伕通姦所生?本來他若是安分守己,乖乖地當他的富貴閒人,我們鄭家仁慈寬厚,也不在乎多養一個吃閒飯的。可是,若是有人心懷叵測,執意讓他這個外人接任延平郡王之位,那本宮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了!”
聽到董太妃這種說法,陳近南心中怒火正盛,但礙於她是鄭經親母,明朝皇帝欽封的太妃,也只能強壓火氣分辯道:“這只是坊間流言,無憑無據,如何能夠取信於人?太妃您且想一想,王爺想來處事英明,大公子若非王爺所出,王爺他豈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