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醋海翻波
如果不是因爲身邊這個傢伙,自己何至於落到今日這種無臉見人的地步……
想到這裡,凌落霜轉眼去看身邊的那個罪魁禍首,只見他也正湊在自己身邊,眉頭緊皺地看着那封信,嘴裡還小聲嘀咕着:“老天,這女人的字怎麼跟鬼畫符一樣!老子看了半天,除了她的名字和最後的那個八八六是再見的意思外,什麼都沒有看明白……她信裡說了什麼?”
“她說看你不順眼,讓我幫忙揍你!”凌落霜擡起秀麗的眸子,不動聲色地道,同時順手一個肘拳毫不客氣地擊在這個令自己顏面無存的傢伙的腹部。
“啊啊啊!”空氣中頓時響起某人高亢入雲的慘呼聲。
凌落霜最終還是跟着鄭克爽一起回了天地會。
即使表面上再怎麼給鄭克爽臉色看,但在內心裡,他畢竟還是深深愛着這個男子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身上的傷勢初愈之時,就迫不及待地央求沈令澄帶他出來四處尋找鄭克爽。
而今日,在經過鄭克爽信誓旦旦地向凌落霜保證他和李憶鴻之間並非他想象的那種關係,並且指天誓日地發誓今後會終生對他好,永遠不會辜負他之後,凌落霜終於‘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勉爲其難地答應了給鄭克爽一段考察的時間,如果他合格的話,再考慮由候補情人晉升爲正式情人。
這個結果,已經足以讓鄭克爽喜出望外,歡呼雀躍。
在小心翼翼地向凌落霜坦白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並且得到凌落霜很大度地寬容諒解之後,兩人就手挽着手,親親密密地一起回了天地會的濟南分堂。
兩人剛一走進大門,正好撞見陳近南從大廳中走了出來。
看到鄭克爽拉着一個陌生的俊美少年迎面走了進來,陳近南頓時一愣,忍不住就把探詢的目光投射了過來。
冷不防看見陳近南,鄭克爽頓時忍不住一陣心虛。
要知道最近陳近南爲了解決濟南分堂惹來的麻煩,忙得跟陀螺一樣,好幾天都看不見人影。誰知道,鄭克爽剛剛把凌落霜帶回來,就好死不死地被陳近南撞了個正着。
雖然陳近南看向他的眼神只有疑惑,並無責難或惱怒,然而鄭克爽還是覺得似乎有種被人抓姦在牀的感覺,頓時覺得背上直冒冷汗,幾乎是下意識地鬆開了緊握着凌落霜的手,然後乾咳一聲道:“呃,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許久不見的一位好朋友,凌落霜。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
凌落霜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看到鄭克爽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立刻就猜到其中肯定有什麼內情,再加上陳近南俊逸的相貌和出塵風度也相當惹眼,使得凌落霜在不知不覺中升起一分嫉妒和警惕之心,當下衝着陳近南微微一拱手,妖嬈一笑道:“久仰久仰。”
嘴裡說着久仰,神情上卻沒有半點‘久仰’的意思,反而毫不客氣地流露出幾分敵意來。
不僅如此,剛剛象徵性地拱完手,凌落霜就毫不避嫌地一把抱住鄭克爽的腰身,整個人都依偎進了鄭克爽的懷裡,再明顯不過地向對方宣告着自己對鄭克爽的所有權,同時俊眉高挑,擺出了一副隨時迎戰的架勢。
鄭克爽頓時在心中叫苦不迭,然而他此刻剛剛追回凌落霜,又一心想要補償自己對他的虧欠,於是只能木然呆立着,任由凌落霜倚在他懷裡,面上露出一抹尷尬的苦笑來。
陳近南見此情況,眼神立刻微微一黯,但隨即恢復了原來的瀟灑自然,同樣拱拱手道:“幸會幸會。閣下既然是二公子的朋友,那也就是敝會的上賓了。”
“誰說我和秋官是朋友了?”凌落霜白了鄭克爽一眼,嗔道:“秋官這你就不對了,陳總舵主又不是外人,我們不用刻意地在他面前掩飾我們的關係,對吧。”說完又衝陳近南嫵媚一笑:“不瞞陳總舵主說,我和秋官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換的情侶關係。”
陳近南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直白地說出口,頓時愣了一愣,然後才恢復自然,道:“原來如此,在下明白了。屬下陳永華,參見凌公子。”既然是二公子的情人,那怎麼說也該算得上是他半個主子了吧。陳近南這麼想着,語氣之中,不知不覺透出一股淡淡的苦澀之意來。只是這股苦澀之意實在太過隱晦,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更何況別人。
鄭克爽怕再待下去,情況還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樣子,連忙拉了拉凌落霜的手,道:“小霜,你還是先隨我回房吧,然後我再找一下小高,讓他給你安排個住處。”
凌落霜見無論自己如何挑釁,陳近南始終都是一副不亢不卑,淡然處之的模樣,自己也覺得有些無趣,於是匆匆地向陳近南抱抱拳,說聲‘再會’就隨着鄭克爽離去了。
陳近南怔怔地看着他們二人攜手離去的身影,心中那份若有若無的苦澀,竟然莫名地越發明顯和擴大了起來。
他……終究還是放棄對自己那無望的追求,選擇和別人在一起了麼?
這也難怪,自己始終都對他板着一張臉,將他拒於千里之外,態度冰冷惡劣到極點,以他素來輕浮無耐心的個性,如果還能一直持之以恆地對自己好的話,那才叫咄咄怪事了吧。
說起來,這個結果不是自己一直盼想的麼?
希望他別再繼續糾纏自己,別再來打亂他平淡無波的心緒。
讓他可以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心一意地守護着心中對那人近乎絕望的感情。
可是,爲何,當事情真的如自己所願,他終於另結新歡,不再來糾纏自己時,自己反而會覺得心中一陣難言的失落,彷彿某樣一直屬於自己,卻並未珍惜過的東西,忽然間被別人搶走了,然後自己才驀然發現,原來這樣東西是無比珍貴的一樣。
陳近南悵然若失地望着已經空無一人的走廊,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憶起方纔的那一幕來。
方纔的那位凌落霜公子,相貌出落得如此精緻豔麗,就算和李憶鴻比起來也不遑多讓,難怪鄭克爽會如此喜愛他。
可是,爲何方纔鄭克爽在看到自己時,眼神中,竟然會出現慌亂和歉意呢?
難道說,他對自己仍舊……
陳近南馬上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他對自己是否餘情未了,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自己心中所愛之人,不是自始至終都是鄭王爺麼?
彷彿刻意地提醒自己這一點,然後陳近南努力抑制住心頭那失落和黯然的情緒,想要繼續去做自己方纔的事情,然而卻不無悲哀地發現,自己那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已經被方纔的這件事,攪得亂如一鍋粥了。
天地會一行人又在濟南分堂住了幾天,這期間陳近南終於將濟南分堂劉香主惹來的麻煩事和平解決。
本來,追兵並沒有搜索到這裡,一行人還打算繼續住下去,誰知道臺灣忽然派人傳來消息,說鄭王爺病入膏肓,讓二公子趕快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不光是陳近南,就連鄭克爽心中也驚駭不已。
明明幾個月前,他們離開臺灣的時候,鄭王爺還一副神采奕奕,彷彿至少還能活上三五十年的模樣,怎麼才短短數月,他就病入膏肓,幾近彌留了呢?
鄭王爺在陳近南心中的地位,委實要比天地會重要上不知道多少倍,聽說了這個消息,他立刻當機立斷,決定將天地會所有事務交予會中威望最高的順香堂堂主方大洪全權處理,然後自己帶着鄭克爽快馬加鞭趕回臺灣。
鄭克爽對鄭王爺並無多少感情,甚至,看到陳近南因爲他的病急得險些方寸大亂的模樣,心裡還忍不住隱隱地升起幾分嫉妒。然而,畢竟自己現在所用的這具軀體是由鄭王爺所生,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對有着生身之恩的鄭王爺置之不理。
所以當天下午他就隨着陳近南一起動身去了臺灣。
凌落霜自然是要跟着的,李憶鴻因爲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鄭克爽不忍心把他一個人丟在濟南分堂,又害怕這裡萬一有何變故會連累到他,所以堅持要帶他一起動身。
雖然遭到了凌落霜的強烈反對,但是鄭克爽卻一反以往對凌落霜百依百順的態度,執意堅持己見。他要是倔起來的時候,九頭牛都別想拉回來,最後連凌落霜都犟不過他,憤憤之下,只好狠狠地在鄭克爽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後就掉頭不理,聽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