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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與凝香分別從村南、村北假裝找阿南,沒有鬧大動靜,怕被嬸母潘氏聽見惹她擔心,一戶一戶地串了圈,很快就在家門口碰頭了,這時候再把阿南從西屋叫出來,等潘氏聽到風聲匆匆忙忙趕過來時,阿南跟果兒在院子裡玩得好好的呢。

夫妻倆打了個馬虎眼,阿南失蹤的事情就過去了。

爲免裴景寒覺得他們不盡心,接下來兩天,小兩口又找旁的藉口在村裡逛了逛。做足了樣子,陸成陪凝香回了一趟孃家,當晚管平暗中彙報給了裴景寒。

裴景寒相信凝香管平不敢欺瞞他,減少了柳溪村、東林村外的手下,集中其他幾處村落。

蕭珞年輕,身體強壯,加上陸家的傷藥用起來管點事,在陸家西屋連續躲了七天後,基本的行動已經沒有問題。

蕭珞準備今晚半夜就離開,陸成陪着他。

蕭珞挺想讓阿南陪着的,但他也知道今晚不合適,沒有強留,靠在炕上,在黑暗裡低聲同陸成說話,“在你家住了這些天,突然發現當個農家漢子也不錯,媳婦孩子熱炕頭,家裡有些閒錢,不操心吃不操心穿,多自在。”

“沒有權貴欺民,沒有歹人入室,會更舒心。”陸成不鹹不淡地諷刺道。

蕭珞品了品這兩句話,笑了,“你還被當官的欺負過?”歹人說的是他,他有自知之明。

陸成沒有回答。

蕭珞回想屬下報給他的消息,不記得陸成跟官家有恩怨,沉默片刻,好奇道:“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奇怪,阿南模樣是隨了你的前妻嗎?都說兒子像爹,怎麼看他一點都不像你?我記得屬下告訴我,阿南娘是未婚先孕……”

陸成就沒懷疑過阿南不是他的種?

“你說話注意點,別以爲我忌憚你就不敢打你。”他暗指他戴綠帽子,陸成冷聲打斷道。

他的家事,何時輪到他一個外人指手畫腳了?

蕭珞識趣地閉了嘴,過了會兒,又問他,“我看阿南身上的玉佩水色不錯,你在哪兒買的?”

“與你無關。”他話太多,陸成懶得理他,從炕上挪到板凳上坐着去了。

蕭珞卻聽出了點不對勁兒。玉佩是他的,馮蘅交給了阿南,那麼值錢的東西,陸成真就沒懷疑過它的來歷?就算馮蘅說那是她家裡給的,陸成買果園前家裡日子窮,他沒想過賣了玉佩換錢花?他沒想,凝香也沒想,到底是夫妻倆都不貪財,連兒子的財也不貪,還是他們知道玉佩與阿南的身世相關?

或許,陸成知道阿南不是他的種?那他與馮蘅的婚事……

東想想,西想想,時間一點點過去了。

該走了。

蕭珞跳下地,陸成朝他走來。

“陸成,你收留了我,算是對我有救命之恩,他日我高枕無憂了,必有答謝。”蕭珞重重地拍了陸成肩膀一下,爲這幾日的收留,爲陸成對阿南的養育之恩。

“只希望你說到做到,無論能否順利逃脫,都別給我們一家惹麻煩。”陸成鄭重地道。

蕭珞馬上道:“我用性命保證。”

陸成一點都不信,送他出去。

蕭珞看了眼東屋,捨不得。

可他現在必須不能認阿南,認了,一旦他敗了,阿南與陸家都不會有好下場。他寧可這件事永遠隱藏下去,他敗了,阿南還可以安安生生地當個農家娃,有疼他愛他的爹爹孃親,長大了或是繼承陸成的手藝,當個果農,或是讀書,出人頭地。

而如果他敗了,阿南的一切就與他無關了。

爲了兒子,他蕭珞也得好好地,風風光光地活下去。

蕭珞走了。

陸成與凝香心裡依然不安,怕突然哪天裴景寒或蕭珞的人會冒出來,血洗他們一家。

忐忑地過了三日,陸成提出去果園看看,也是去留仙鎮聽聽消息。

路上卻發現有些奇怪的陌生人,村民打扮分散在各個路口,像是要抓捕誰似的。

陸成知道那是裴景寒的手下,這下連打聽都免了,在果園剪剪枝子,黃昏前回了家。

月底陸成又去了一次,這次沒發現可疑人影,回家後抱住凝香,欣慰道:“應該沒事了。”

凝香還是不放心,帶着阿南果兒去了鎮上一次,探望素月,委婉地打聽裴家的消息。

抓捕一事素月是矇在鼓裡的,聽凝香打聽裴景寒最近來沒來,以爲好姐妹擔心自己失寵了,笑道:“月中來了一次,最近朝中事情多,他沒有太多時間過來。”

來不來素月不怎麼在乎,只是昭昭想爹爹,素月很是無奈。

“朝中有什麼事啊?”凝香長了個心眼,好奇地問。

阿南領着兩個妹妹在院子裡玩呢,丫鬟也在外面守着,但素月還是警惕地走到門口看看,確定沒有人偷聽,才小聲對凝香道:“聽說前陣子二皇子被刺客追殺,下落不明,皇上聞訊病倒了,大臣們能不慌嗎?”

凝香心裡咯噔一下,二皇子被追殺,與躲進自家的那人有關係嗎?

不對,裴景寒是朝廷命官,他肯定是幫着二皇子的,那躲進他家的是刺客?

完了,他們不但得罪了裴景寒,還得罪了二皇子?

凝香三魂飛了倆,勉強鎮定地問素月,“這可是大事,現在怎麼樣了?”

素月搖搖頭,“世子最近沒來,我也不知道,你怕什麼,天塌下來與咱們老百姓有啥關係?”

笑着點了凝香臉蛋一下,都當孩子娘了,還這麼傻。

凝香乾笑,晚上回了家,同丈夫說起這事,抱着陸成瑟瑟發抖。

陸成比她鎮定,回憶以前聽說的裴府事情,他低聲問道:“我記得,裴家是三皇子一黨的?”

凝香點點頭,忽然反應過來了,驚駭地仰起頭。

三皇子與二皇子不對付,皇子間的爭鬥更殘酷……

也許,裴景寒扮演的不是抓捕刺客的官差,而是暗殺二皇子的“刺客”?

是了,如果是官差抓刺客,裴景寒爲何不大張旗鼓地搜查?

“香兒,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害怕也沒用,等着吧,看看京城哪邊贏。”陸成抱緊媳婦,沉沉地道。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只能聽天由命。

裴景寒也在等,與陸成凝香相比,他更不安。

蕭珞已經回京了,皇上臥病在牀,如今就看皇位落在誰手了,一旦蕭珞繼位,裴家絕不會有好下場,輕則流放,重則滿門抄斬。

裴景寒不想死,但不得不死時,他也不懼,成王敗寇,早在決定暗殺二皇子時他就不怕了。

可他怕女兒出事。

罪臣家的女眷,或是流放,或是淪爲官奴,只當奴婢還算是好點的,更慘的……

裴景寒不敢再想下去。

他一人住在前院,連續三晚噩夢纏身,夢到女兒長大了,跟她娘一樣美,夢見女兒被男人玩弄。

不行,他必須爲女兒留條後路。

次日早上,裴景寒去了留仙鎮。才下過一場大雪,天寒地凍,馬車進了鎮子,裴景寒聽到有人賣糖葫蘆。

“停。”

長順停了馬車,裴景寒挑開車簾,讓長順吩咐賣糖葫蘆的老頭隨他們走。

“爹爹!”昭昭許久沒看到爹爹了,被孃親領着出來,看到高大俊朗的爹爹,甜甜地喊人。

女兒披着大紅的小斗篷,白裡透紅的臉蛋漂亮極了。裴景寒笑着哎了聲,將女兒抱到懷裡親了兩口,走到賣糖葫蘆的老頭面前,讓女兒選糖葫蘆。

昭昭選了三串,她一串,爹爹孃親一人一串。

一家三口進了屋。

這一天,裴景寒的眼睛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女兒,晚上也沒有讓乳母抱昭昭去廂房睡,要留女兒在身邊。素月沒惦記與裴景寒親熱,但她看出了不對,特別是女兒都睡着了,裴景寒還用一種戀戀不捨的目光盯着女兒。

“世子,你怎麼了?”素月莫名地不安。

裴景寒回頭,對上素月姣好擔憂的臉龐,心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女人身上。

他這小半輩子,就遇到一個這樣全心全意愛慕他的女人。

胸口有種陌生的情愫,裴景寒沒有回答素月的問題,將人抱到懷裡,親她。

前所未有的溫柔,前所未有的漫長。

停下來時,素月再沒有半點力氣,軟.綿綿地趴在他身上。

“素月,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心裡有數就好,別對任何人說。”裴景寒知道他的素月很聰明,很圓滑,像狐狸一樣,爲了讓她明白事情的嚴峻,爲了日後她能小心謹慎,他必須說清楚。

素月靜靜地聽着,身體漸漸緊繃。

一旦三皇子敗了,她們娘倆就得與裴家一起遭殃了,素月是死過一次的人,再死一次她也不怕,可女兒還那麼小。

“世子,昭昭……”

“我知道,今天來就是爲了你們娘倆。”裴景寒抱着她轉身,側躺着,輕輕地拍她的背,鳳眼沉着地看着自己的女人,“素月,明晚我會誣陷你偷人,誣陷昭昭不是我的骨肉,然後將你們娘倆逐出裴家。你去投奔凝香,等大局定了,三皇子登位,我再還你們娘倆的清白,否則,你們就一直待在陸家,雖沒有大富大貴,卻能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素月震驚地忘了言語。

“傻了?”裴景寒笑着捏了捏她鼻子,“還是捨不得我?”

素月沒有捨不得他,她只是震驚裴景寒對她們母女的苦心。

心裡突然一片酸楚。

上輩子她心心念唸的都是他,但裴景寒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這輩子她死了心,裴景寒卻給了她上輩子最想要的。

“你怎麼辦?”素月握住他手,落了淚,再怎麼說,這是她女兒的爹爹。

“我是男人,只要你們娘倆安全了,我就天不怕地不怕。”裴景寒從容地笑,低頭親她的眼淚,“哭什麼,這只是最壞的打算,可能沒幾天我就接你們娘倆回來了。”

“好,這是你說的,你不來,我就告訴昭昭,說你有了新歡,不要我們娘倆了……”

素月靠在他懷裡,泣不成聲,眼淚一串串地涌出來,打溼了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