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的爹提着兩塊肉回到家時,桃子和媽、妹和弟已吃過晚飯,正在火塘邊烤火。
火塘其實就是個火坑,就如桃子娘幾個的日子一般簡單。家裡沒有電視,飯後一家人就圍着火塘烤火說着話。
爹進門時,桃子頭一縮,沒有喊爹,妹和弟也沒喊。桃子過後也在想這個問題,沒見爹久了,應該喊爹的,可心裡想喊,嘴上就是喊不出。
“飯吃了沒,沒吃我去做。”還是桃子媽先開的口。丈夫回家總是到他媽那裡吃,問這話時,感覺只是一種外人般的客套。
“有肉有肉,我要吃肉。”光明眼尖,瞧見了爹手裡的肉。
“光明,一會讓你媽煮給你吃,你先把這塊肉給奶奶提去。”爹把小的那塊遞給兒子。
“媽,媽,你快點煮,我一下就回來吃,”光明提着肉向外蹦跳出去,嘴裡還嚷着:“要吃肉洛,要吃肉洛……”
“孩子高興,就煮點吧,明兒一頓也吃不了。”爹搓着手:“我也烤烤”,把手伸向火塘。
桃子和妹讓給了爹位位置,爾後面面相覷,有點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前幾次,爹買肉只買給奶奶的,這次不僅給自家買了,還是大塊的,這是怎麼回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爹一邊烤着火,一邊問桃子:“小桃,想吃肉嗎?”
“怎麼不想。”桃子說着,看了眼媽正在剁的肉。
“那就要好好複習,好好考試,考上了,就能天天吃肉了。”他裝作不知道桃子已考上。
“爹,我姐考上了。”看妹的喜色,像是自己考上似的。
“真的?”他不相信似的,還轉身看桃子的媽:“不是時間沒到嗎?”
“是考中了!”
“噢,太好了,我一路回來,怎麼感覺右眼皮在跳,是家裡有喜事啊!”
“你二叔家的小生考上了嗎?”爹又問到。
“聽說沒有考中,說是要去讀職高。”桃子媽說着,把洗乾淨的肉放進鍋裡。
此時,桃子的爹在想,十六年來,就是因爲自己的婆娘生了姑娘,自己的二弟生了兒子,總覺得自己矮別人一截,今天,自己的姑娘總算是爲自己爭了氣。
“爹,我們脫的土幾被人踩了……一定是二叔踩的……”桃子扯妹的衣角,讓她別說,妹還是說了。
“你們脫土幾拿做麼?”爹反倒問道。
“砌圍牆,爹你不知道,這幾天二叔二嬸和姑來打媽和姐……”
“爲什?”他一臉疑惑,顯得有點不敢相信。
“他們不給姐去讀書……”
“你小孩屁都不懂,甭亂說。”
“就是……就是……”
“妹,甭說了,說了白說。”桃子有點聽不下去了,覺得作爲男人的爹,沒能給家裡人做主,有些傷心。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雖然在被人欺負的環境中長大,但終是長大了。她最愛聽潘美辰唱的那幾句歌詞:雖然我沒有愛,但一樣漸漸長大……
“什麼白說,我是會爲你們娘幾個做主的,不過,桃子,你想,你要是真考上了,過幾年拿工資了,到時就不用土幾砌,就買磚砌,你說這個主意中不中?”
桃子爹這樣說,他覺得自己過得太爲難了。原先,他可以聽母親的話,不把自己的婆娘和孩子當數,但現在孩子長大了,要是以後有出息了,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嗎?想着想着,覺得自己的頭很痛。
“爹,奶奶讓你過去她家。”正在想着,兒子已回來。
“好好,一會煮好你自己吃,算是爲你姐考中賀喜了……”
他在路上走着,心說一定要給自己的婆娘和孩子做主一次,他心裡明白,自己的二弟這麼明目張膽地來欺負人,是受了自己母親指使的,要是還不爲自己的婆娘和孩子做主,那以後是會過苦日子的。並且他決定了,讀書的錢得自己想辦法。
“老大,過來,我說給你,你是絕對不能供小桃唸書的,她總歸要嫁人,省幾個錢,過幾年供光明吧!”老太太見兒子進來了,話就直奔主題了。
“媽,光明還小,到時我會供的,小桃不去讀,可惜了。”他的聲音很小,怕被母親訓斥。
“你把錢給小生都比給小桃強,小生不是說也要城裡讀了嗎?”
“他那是職高,不分工作的。”
“記住我的話,你對侄兒好,到你老時還能指望他給你一口飯吃……”
爹這次沒聽母親的話,桃子讀師範,大部分的學費是他掏的,後來,家裡發生了件件讓桃子傷心欲絕的事,可一想到爹供了她,心情纔會平靜些。
那晚的桃子,沒有吃肉,她早早睡了,她想起了她還是孩童時,差點被奶奶和叔弄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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