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樣告訴我怎麼辦,你告訴我——”
“什麼怎麼辦?”
“這裡,”她狠狠的砸向自己的胸口:“我管不住這裡,管不住我的心,管不住想去愛他,就像飛蛾撲火,燃燒的灰飛煙滅,這就是我最後的結果!”
苦澀的淚水瀰漫,
那斥吼的話語,到最後幻成細聲的嗚咽,她身子漸漸滑下,她蹲着,環抱自己,緊緊的。
——我管不住我的心!
林逸被那席話深深的憾住,那身影在燈下顫慄,只有這細碎的嗚咽,充斥着這繁華之地。
他在她身旁駐足,俯下身,只安撫着:“我錯了,若蘭!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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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似染盡着愁緒,細雨疾速,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洶涌的砸下,她全身溼漉,似個落湯雞,爲躲避這場大雨,林逸陪着她,在商場外等候了兩小時。
“你還是要回他那嗎?”林逸問她。
“嗯。”冷靜後的她,異常的靜默,只望着雨水激起漣漪,她看着:“這場交易,即便是結束,也該是他開口,他說的沒錯,他是金主,有權決定繼續還是結束。不管怎樣,他救了凌玉,我會把能給的一切都還給他,這樣即便結束那天,纔會互不相欠,我纔會安心。”她靜靜的笑開了,像雨池裡的蓮花,滿溢着露水,靜綻着。
林逸未在言語,陪她看一場雨下!
凌若蘭回到外灘的公寓時,已經是凌晨,開門之際,屋裡一陣漆黑,她未開燈,脫鞋後才覺鞋襪溼的可以擰出水,她探摸的路,
“去哪?”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直劈入,合着清冷的夜,只覺一股陰沉直撲而來,下一刻,屋裡一瞬明亮起,凌若蘭看清男人靠坐在對坐的沙發上,手底拿着的是她送他的領帶。
她倚在牆壁上,他們之間,楚河漢界,看似涇渭分明,實則暗流涌動,這樣沉悶的氣氛,壓抑且詭異,可他面容的冷峻,聲色中的質問,讓她不由的打了個寒蟬,她冷,此時已沒力氣與他周旋,也沒必要與他對峙,她累,很累!
終於凌若蘭抽回目光:“我餓了,準備煮點麪條。”她靜靜的迴應,言語裡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在外面吃了,我就下一個人的。”
她側身只走向廚房,留下一室冷清。
孟宸軒點燃香菸,微弱的火光,在明滅間,若隱若現,冰冷的視線跟隨着她的身影,她冷靜的什麼都沒問,低着頭下面條,良久,他捻熄手底菸蒂,朝廚房走去。
凌若蘭失神,霧氣朦朧着她的視線,她只看見鍋裡翻滾着,白茫茫的一片,湯水四濺,熱燙的濺上她手背,她下意識關了火,卻不料被男人一手扼住了手腕,她猝不及防的回首,撞上了那雙深沉的眸。
彼此對視,火光四溢。
她腕上生生的疼,他憑什麼如此待她?!她擡起下顎,懨懨的問:“你想幹什麼?”不會只有他會生怒,孟宸軒蹙眉,深深的緊睨着手中的女人,卻一聲未吭。她掙脫了他的鉗制,身子退了幾步,收回目光,他不言,她亦未再對峙!
凌若蘭輕掩眸心,憊意的擦肩而過時,他攔下,只將手中那條昂貴的領帶仍向了她身,就如同給了她一記響徹的耳光,她還是敵不過他,他轉身離開,她卻垂首望着那領帶墜落於地,只蜷縮成一團。
她蹲下身拾起,才覺手底顫慄着,淚水如珠,一顆顆砸在那名貴的面料上,無聲無息,染溼了一片。
凌若蘭嗤笑着,起身只抽過一把剪刀,狠狠的劃破,剪成了碎片,就如同她的心意,破碎成片,到最後,手心鬆懈,只散落於地!
孟宸軒在臥室裡未開燈,他倚坐在牀邊,融在一屋的黑暗中。
——你在外面吃了,我就下一個人的。
——你想幹什麼?
他想幹什麼?!他感覺如同寒冬臘月裡的北風呼嘯而過,冰冷,荒蕪。在酒店撞見時,他看見她被林逸拽走,看着地上滿灑的小吃,似乎她的聲音就在耳邊穿梭,就像那日她笑着告訴他,還有一條小巷,小吃特正點,她每次想吃的時候,林逸都會騎着機車帶她去!
他不知那是怎樣的感受,感情上極度的排他,讓他變得自私而狹隘,想起對她這樣的失控,他胸口像被火燒了一般,那抹澀痛猛然流竄,已經麻痹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送爸媽回去,孟首長卻執意讓她送歐陽雋雪,他開車心不在焉,車行着她離開的方向,卻似乎在刻意尋找某個身影。他九點到家,沉寂浮在渺不可知的黑暗裡,她沒回來,她說,我不喜歡等待,等的沒有盡頭。
孟宸軒在臥室裡不知坐了多久,那女人始終沒進來,門未合,他就看着大廳裡明亮的燈光,感覺着她的一舉一動。
他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後來,燈滅了,她始終沒進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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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宸軒一夜無眠,像平時一樣早起,卻發現大廳裡空蕩無人,四處尋找,每個房間都沒落下,闖進廚房,看見剪碎一地的領帶,他怔着,一種不好的預感涌入胸口,門口的鞋已不見,她走了?時鐘定格在清晨六點。
他立馬趕回臥室,匆匆推開衣櫃,翻開着她的行李,他甚至感覺到心被狠狠的揪起,直跳在了嗓子眼,可看見她行李未動,仍然完整的掛放着,孟宸軒才輕嘆過,就剛剛他差點以爲她就這樣離開了。
他安然合上,又重回廚房,再看着那滿地的碎片時,他蹲下身來,真絲的面料,觸在手底一陣絲滑,卻如冰凍,冷着他無法動彈,一片片拾起,就好像黑曜石斷裂的那晚,他一顆顆尋回,卻還是弄丟了最後一顆。
他喉嚨一陣火熱,握緊拳心,將那名貴的面料揉捏成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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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蘭早早的來到‘時光’,原本今天上下午班,可避免與那男人碰面,她早起離開,與別的同事商討好換了班,她換好工作服後,打理着那架烤漆的黑色鋼琴,輕輕擦拭,視如珍寶,她看見面板上倒映着那雙疲倦的眸,若有所思。
卻未注意到有人走至她身旁。
“凌若蘭!”
若蘭連忙回首,驚訝之餘,她立馬俯身打招呼:“寧總,早上好!”她沒想到寧總會前來‘時光’,而且這麼早。
寧瑞打量着她,只莞爾一笑:“怎麼來的這麼早?八點上班,你七點就趕到了。”寧瑞的視線越過她,看過那架被擦拭的鋥亮的鋼琴:“在‘時光’,你是第一個主動擦拭鋼琴的琴師!”最後兩字,她特意加重着語氣,寧瑞笑了笑,可若蘭覺得好親切,寧瑞說:“很多琴師以爲這種事情該是保潔做的,其實不然,對於琴師來說,鋼琴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伴侶,也是最心愛的東西。”
若蘭感同身受,
怔忡間,寧瑞看過腕上的手錶:“時間還早,一起坐會吧。”
若蘭驚愕:“寧總。”
“別太拘束,這不是上班時間,我們可以是朋友。”
寧瑞拉開一旁的座椅,只示意着她坐,若蘭怔過,恭敬不如從命,她禮貌的坐下,寧瑞讓人上了兩杯咖啡,她爲若蘭調製着:“喜歡喝曼特寧嗎?”
“——”若蘭輕語:“太苦了。”
“那我給你加點糖。”
她見寧瑞未加任何調料,若蘭問:“原來寧總喜歡原汁原味,可是曼特寧真的很苦。”
寧瑞拿捏着小勺,輕輕的攪拌:“苦後甘甜,沒有苦,哪來的甜。”
“——”
若蘭端詳着眼前的女人,玉貌花容,端莊優雅,一舉一動,眉眼淺笑,都透着成熟女人的韻味。苦來甘甜,沒有苦,哪裡的甜,若蘭失神,只覺眼底朦朦,寧瑞的身影匯成模糊的一片。
“我看你眼睛腫了”寧瑞問起:“昨晚沒睡好嗎?”
若蘭搖頭,尷尬的笑了笑,沒人知道她昨夜輾轉難眠,淚水流乾,只剩了乾澀的痛楚。
寧瑞看着‘時光’每一寸裝飾,她娓娓說來:“你覺得‘時光’美嗎?”
“當然。”
“這是我五年來建的最美,最令我滿意的家。”她用的是‘家’,而非‘會所’,或許對她來說,旗下每一家會所,都是她的心血,可是‘時光’不同:“你知道爲什麼取名‘時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