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炎,孟家的人陰險狡詐,你一定要爲我報仇!
——你父親的死,你查了這麼多年,我想你應該很有興趣知道。
——當年你父親一直得到上級青睞,在三個考察對象中,名望和呼聲早已蓋過孟景榮,你別忘了,你父親死後,誰是最後的利者?!”
——好好的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你不是說想兒子了,等着這次升職完成,你就回家看一看嗎?!
——孟景榮是隻老狐狸,害死你父親,卻道貌岸然將孟蕭情與你定親,他這樣做只是爲怕起疑心,欲蓋彌彰而已,當年自以爲把此事壓下,可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可你呢?卻將仇人錯當恩人!
——將仇人錯當恩人!
——當恩人!
“不......不要......不要......不要!!”俊炎猛地起身,坐在牀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全身已經被汗溼,額上的汗水順着臉頰,不斷滴落,啪,啪,砸落在手背上,迎合着秒針的轉動。
順手拿過牀頭鬧鐘,又是凌晨。他已經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做這樣的夢了。自從去年看到李亦然手中的資料,他的人生彷彿陷入了深谷,一直掉,一直掉,只有黑暗,沒有盡頭。好像從那時起,屋裡的燈就習慣性的被開着。也許這樣,心裡就能照進些光亮,在睜眼時,還能告訴他這也許只是一場夢。
空氣中沁涼的空氣,隨着不住的呼吸,刺進他的心窩。冷,爲何如此之冷?!已經到了春暖花開,爲何卻還是毫無生機。欲拾起被子,蓋在身上,可是,那被子卻冰冷刺骨。也對,一個有心的人,都如此之冷,更何況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
起身,點燃香菸,靜坐在沙發上。
那晚,當李亦然把資料遞給他時,他有好奇,有疑慮,父親的死似乎有太多的蹊蹺,而他多年暗中調查,卻總無所獲,好不容易找到了當年的老軍醫,以爲快要解開謎底時,卻被無奈錯過。想到這裡,他急切的抽出資料,仔細閱看。而正是這份資料,改變了他的人生。
孟景榮,孟首長!當年最後見父親的居然是他,那是說明他和父親的死有關?!還是…….
不對,不可能,映像中他是那麼的慈祥。在父親走後,他把他接進了孟家。
——“俊炎,你從小就和宸軒他們很要好,而我對你也甚是喜歡,以後你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吧。你父親是走得太突然,而你現在也大了,應該懂得擔當。你母親的痛,需要你慢慢來填補。作爲祁家唯一的兒子,你今後要更加努力,不要給你父親丟臉,要讓別人看到,這就是他老祁家的好兒子!”
當時,他們剛從醫院出來,孟景榮便親自把他和他的母親,接到了孟家。還爲他們安排了住處。他說現在回到家裡面,可能會觸景傷情。在這裡,俊炎和宸軒可以互相照應,而孟母也可以和祁母說說話,這樣心中也許就不會那麼苦悶。
因爲祁父的死,部裡亂成了一鍋粥,那段時間也多虧了孟景榮去協調。夜很深,走廊盡頭,透過窄窄的門縫,一縷柔和的光亮傾瀉在深褐的木板上,他還在工作!
孟景榮,真的是他嗎?他不知道,那晚,他瘋了似得的撕裂了手中的紙頁,彷彿這樣就可以讓一切消失,然後回到那個謎的世界。依稀中,暴怒中的他,彷彿還看見了李亦然淺笑的面容。他爲什麼會笑?是可笑那把仇人錯當恩人的笨蛋,還是可笑一切的計劃已得逞?!
從那天以後,他整個人好似被偷了魂魄,生活似乎一下變得沉寂。心雖跳動,卻如死灰般。酒吧成了每晚的家,喝酒成了生活唯一的調劑。喝多了,想要倒頭就睡,卻總也睡不着。喝醉了就能睡了,呵——也許只有把心也灌醉了,才能睡。可是,心丟了!
凌若蘭,每次喝多了,心疼了,總會想起的名字,心早就放在了那裡,他得取回,對,馬上取回。
除夕夜,街上無人,風肆無忌憚的颳着,打在臉上被割得生疼。路過那片鴿籠地,時而從窗戶內傳來陣陣勸酒聲,打破了夜的沉寂。是啊,除夕夜,大家都在家裡吃着團圓飯,等待着新年的鐘聲敲響。可是他呢,他祁俊炎的家呢,在哪裡?他不知道,不知道。十八歲以前的家,三個人坐在飯桌前,沒有山珍海味,只擺放着一桌母親從早忙到晚,做出的家常菜。父親總是笑得很開心,而那總是吵鬧的手機,終於在那一刻被按上關機鍵。母親還是一樣的嘮叨,會嘮叨父親的拼命,會嘮叨他的頑皮。十八歲後的家呢,沒有了母親忙碌的身影,而頂上的位子,卻總是空着。碗還是三個,筷子還是三雙,卻只有兩種碰碗聲,和隱隱的嘆息聲,夾雜着那細細的啜泣聲。
而現在,他站在雪地,擡頭望向了那間透着點點光亮的房屋。那光和周圍的比起來,些許暗淡,卻很溫暖。他曾以爲,二十八歲以後的家,應該會在這裡,沒有豪華的擺飾,沒有間間的大房,但是有她,有凌玉。飯桌上,他講着他的周遊史,而他們也睜着好奇的眼睛,靜靜地聽着,時而發出琳琅般的笑聲。
——對不起,一直以來打心眼裡我把你當哥哥,我...喜歡他很久了。
他輸了,輸了全世界,卻還是贏不了她!
他,孟宸軒,總是能得到世上最好的東西。
以前一起在軍校,祁俊炎總是落後於孟宸軒。理論考試,確實不是他祁俊炎所擅長的。看着一堆堆的馬克思,毛澤東,一個腦袋兩個大。總是到了,快要考試的時候,臨時衝。而宸軒,似乎把它當成了一本本情節跌宕起伏的小說,看得津津有味。實在看不下去了。
“宸軒,你這書裡是有了顏如玉,還是有黃金屋啊?”祁俊炎,悶悶的問道。
“答案自由書中出。”孟宸軒,看了看祁俊炎,接着說道,“你這不看書,不背書,小心考試不及格,到時候,罰個操場20圈。”
“這就不用煩勞你孟大少爺擔心了,我的記憶力,只有在考試前,才能達到最大值。有句話叫做“事半功倍”你懂嗎?”祁俊炎,笑開了。
孟宸軒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繼續看着書。
到了體能課,宸軒也是最認真的。那個時候,每天好似魔鬼訓練,一天下來,感覺全身癱瘓。人們都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覺。而宸軒總會把當天訓練的都過一遍,不好的,就繼續練。
“宸軒,快停下來了,我知道你是金剛俠,有着金剛身,不過,你那咔咔聲,可會影響我睡覺,麻煩你要變身,也弄個靜音什麼的。”祁俊炎坐在牀上,不耐的說道。
“——”
“得得得,我自己裝一個靜音系統。”說完,祁俊炎,自己帶上了耳機。
孟宸軒的付出,果真沒有白費。在軍校裡,年年都能拿到第一。
畢業來到了部隊,他工作還是一絲不苟,尋求事事完美。也許是因爲,他的認真,他的有才,還有他的樣貌,從小也有很多人喜歡他,這個事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也沒有改變過。而他,卻從沒有對其中一人留過心。
也許這就是世事的難料,也許就是從小在一起的默契,他們兩個的興趣愛好,也有了相同,就連女人也是一樣。
孟宸軒愛凌若蘭,祁俊炎愛凌若蘭。
而凌若蘭愛孟宸軒。
從那天以後,祁俊炎離開了江南。江南,一個給了他太多美好與傷害的地方。他要忘掉一切的煩惱,更重要的是,他要去調查他父親死因的真相。李亦然,最後的笑,到底是什麼意思?!
幾經努力,祁俊炎終於再次尋得了當年的老中醫的下落,他要親耳聽到老中醫陳述,當年父親死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次李亦然的回來,一定不會像表面那麼平靜,他和孟家的關係,一直不好。這次他來找他,真的是爲了幫他?還是要利用他一起對付孟家?孟家對他們有恩,而他早已經把孟首長當做了自己的半個親爸爸,這是真的認賊作父?
這一路好遠,好遠,似乎快要費勁他所有的耐力。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他不管,他只想快點知道答案,而那終點就能解決一切疑問。
車子停在了一棟陳舊樓房前。樓的顏色是褐色的,好似現在心情的沉重。拿上李亦然給的資料,跨步下了車。不知爲什麼,剛剛的急切,在這時卻變得膽怯,是害怕結果嗎?還是不相信孟首長,不相信自己。腳下好重,似有千斤,擡不起來。
再次出來時,天變得濛濛的,泛着灰。掩蓋了火紅的落日,四處泛着靜謐空靈,它太容易讓人觸碰到內心最深處的情感。
一樣的落日,不樣的夜。
祁鍋鍋,怎麼看他,怎麼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