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宸軒直回頭,只見不遠處的她,愣愣的望着自己。
白熾燈下,拉長彼此身影,互視過,他暗掩過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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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頭在急診室吊點滴,她坐在病牀上,用熱水袋給她溫着冰冷的手心,孟宸軒在她對面杵立着:“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發燒。”
她一怔,着急的擡頭:“那嚴不嚴重?”言語中擔心不已。
“不用擔心,病毒性感冒就是普通性感冒,別被這名字給嚇着,打完點滴再觀察下吧。”孟宸軒安撫過,若蘭點頭,他輕嘆,鼻間呼過熾熱的氣息,從口袋裡取過香菸,剛遞上脣邊時,看過病牀上的小女孩,怔忡間,又取下,只朝若蘭遞了個眼色,低語一聲:“我去病房外抽根菸。”
若蘭點頭,眼角的餘光看過他離去的身影。
孟宸軒輕倚在牆壁上,垂首,點燃含在脣邊的香菸,深吸過,吞吐間,青煙繚繞,他擡眼,若有若無的望向窗外的白芒的世界,冷風灌進,只吹着他領口一陣寒意,他眼底的眸光漸黯,疲憊間染過一層血絲,尼古丁讓他的心漸沉下,他側目,望過俯趴在病牀上的嬌影。
捻熄殘餘的香菸,他推門而入,興許是太累,她趴在牀上,沒由一會就睡着了,他取過風衣,爲她披上,靜望過,伸手習慣性的摸過她髮絲,手指卻頓在空中,他失笑過,門前忽然傳來男人聲音:“小凌老師……”
孟宸軒下意識回頭,卻看見焦灼的男人,他認出那是孩子的父親,他更知道他和若蘭走的很近,若蘭被那聲音擾醒,順着聲音來源處望去:“喬磊……”她脫口而出。
“我剛出完任務,收到你消息就立馬趕過來了,小石頭怎麼樣了?”
“沒什麼大礙,喬先生,不用太擔心……”孟宸軒先聲奪人,聽過若蘭喊他喬磊,他順勢提起,不知爲何要如此說起,言語中卻是一記宣示主權的意味。
“小凌老師……這是……”
若蘭望過,輕語過:“是我鄰居,今晚幸虧他及時將小石頭送進醫院。”
鄰居?!
孟宸軒回頭望過她,怔忡間,一言不發,對,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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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磊在醫院守着小石頭,孟宸軒送凌若蘭回家,是,他們同行是鄰居。回去的路上她依舊坐在後車位,窗外的天色漸亮,明明倦意重重,與他獨處的緊密空間裡,她卻無法入睡,她抵着車窗,看着車輪壓過一道長長的痕跡,爾後,一記平穩的剎車。
她看過駕駛位上的男人並未有下車之意,若蘭只直開車門,卻聽見清脆的反鎖聲,她打不開,撞着車門試圖開啓,卻還是無功而返。
孟宸軒打開一絲天窗,冷風從細小的夾縫裡灌進,他依在車位,想吹醒自己,他未顧着她,只聽見她來回撥弄門鎖的聲音
“蘭兒——”
她一怔,如雷一擊!
這一聲,彷彿穿破三年漫長的等待,在這個寒冷的清晨回到她耳畔。
“蘭兒——”他淺笑着喊過,
這一聲,彷彿在他夢裡無數次響起過,依舊是如此的熟悉!
可除了這一句呼喊,又能說些什麼,你現在快樂嗎?幸福嗎?和那個男人相處如何?呵呵……這是最可笑的問候,他沉默了,與她獨處的每一刻,實則是美好的。
若蘭聽着,手上的動作不覺間聽下。
記得他曾說,他難受的時候,會一個人躺在車上,靜靜看着天窗外的天際。
她陪着他,看着天際漸漸露出魚肚的白。樹枝上的雪花漾着晨曦金色的光澤,美不勝收!
“這是三年來我們相處最長的時候……”孟宸軒笑着說,她入獄時,他會在會面室裡等着,一次又一次!
若蘭笑過,終於迴應他:“時間真的過得很快,”
“你和三年不一樣了。”他淡語。
她的青澀漸退,成熟莞爾掛在臉頰。
“你也是,我們……都不一樣!”她沉靜下,笑着言語:“最能磨平一切彷彿就是時間!一日一日,在平淡如水中度過,回首時才發現,三年了,”
他片刻思忖,才告訴她:“可不管世事如何變換,你……永遠是我心裡的傻丫頭!”
傻丫頭!
她永遠是他心裡的傻丫頭?!
傻丫頭!
傻丫頭!
她撫着脣瓣笑着,眼底竟是一片儒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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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一天,她知道她與他的距離只是一牆之隔!
站在陽臺上,看到那白色的襯衣在暖陽裡照映着。
一日又一日!
他一般下班準時,她亦是,然後每一次樓道的相遇,走完最後的幾階樓梯,她向右,他向左。
他有時應酬,將車停在酒店外,他若飲酒,不開車,便走路回去,路經過那天橋,他徑自駐足,望着夜幕下車水馬龍,燈影匆匆而過,他給她電話,那端安靜如水,彼此未語,她聽着他這端的車流。
“傻丫頭!”他喊她:“我在天橋許願!”
“你許了什麼?”
“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小凌媽媽,你在和誰打電話。”電話那端傳來孩子稚嫩的聲音。
他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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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她的窗外可以領略着四季不一的風景,枯黃的枝葉終綻出青綠的顏色,一派生機,而她的工作從臨時工終轉成正式。週五喬磊剛好休息,用小石頭做着藉口,邀約若蘭一起吃完飯,若蘭趕至時,才發現只有他和她兩人。
一直到夜色已深,喬磊將她送到小區門口,破例要將她送上樓:“雖然樓道的燈好了,可不介意我送你上樓吧!”
直到他送她到五樓樓道的拐角處,若蘭擡眼看過房門:“到了,還剩幾階臺階,不用送了,就到這裡吧。”
喬磊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沉默許久,感應燈一時暗下,他纔出聲:“若蘭!”
這是他第一次喊她若蘭,而不是小凌老師,從今晚兩人用餐開始,她直覺氣氛不對,他的衣着,他的神色,讓若蘭不禁猜測:“你這樣喊我,我挺不適應。”
“在學校喊你小凌老師”而現在是你我兩人。”
話音剛落,她神色暗下,
“若蘭,你有沒有想過結婚,組建一個家庭?”
她一怔,似乎揣測出他話中含義,
“我說這些或許會讓你覺得唐突,我希望你能考慮下我,以結婚爲目的,可不可以試着和我交往?”比起那三生三石的愛情,他此番話是那樣的直白。
樓道里依是一片黑漆漆,暗色中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她片刻的失神,又笑着,輕語:“喬磊,原來我們都是將就生活的人,因爲石頭媽媽的背叛,你的心似乎也跟着死了,而你的職業,不可能沒對我做過調查,我是有過案底的女人,曾因詐騙罪,坐過三年牢,你爲了小石頭,賭我會對小石頭好,所以將就着,我爲了平靜安穩的生活,或許也會將就着,接受你。是這樣嗎?!”
原來她看的如此的通透!
喬磊片刻沉靜,
“你先回去吧,我會考慮考慮的——”
她看着喬磊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視線裡。若蘭才轉身,一下咳聲,喊亮着感應燈,踏上最後幾階樓梯,卻赫然看見門前男人的身影。
她愕然,詫異望着他,他眼中七分震驚,三分慍怒,手底攥着鑰匙,直望着她。他竟然在場?!而那些話……
——原來我們都是將就生活的人,
——我爲了平靜安穩的生活,或許也會將就着,接受你。
——我會考慮考慮!
若蘭瞠目結舌,下一刻,他和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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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嫁給他?!”
林逸問過,側目看過身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