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轉眼間,三個月一晃而過。
是日,天朗氣清。
龍潭,百里大山,有鳥兒歡叫,有蟬兒低鳴,無盡的梯田裡,時而蛙聲傳來,斷斷續續。
夏,已然至了。
清風徐徐,當一縷晨曦劃破天際,蒼茫的大山,逐漸清晰起來。
初生的太陽,仿似失去了記憶,忘記了昨天熾烈的光芒,猶如一個羞澀的少女,滿面通紅,好奇地打量着這個世界。
她看到,一條金色的帶子,纏繞在無盡的大山之中,蜿蜒曲折;
那是一條路,一條連接文明與富裕的希望之路!
她看到,大山之中,有無數人影在忙碌,不分男女老幼。
他們,有些人拿着捶,敲打山石;有些人拿着鏟,除去泥土;有些人推着獨輪車,踉踉蹌蹌,一邊推着,一邊低吼;更有些老人和孩子,搬運着沉重的石頭,上上下下,反反覆覆。
一時間,她的眼睛亮了,散躍出耀眼的光芒。
天,更熱了。大山中,無數人已經汗流浹背。
只見,一個魁梧的青年大漢,褪去上衣,一邊掄着巨捶,一邊大喊:“大家加把勁,把這條路搞通了,我帶大家進城吃酒去!”
“龍哥,我不想吃酒,我要娶媳婦!”旁邊,一個青年大笑。
吳邦龍瞪眼:“沒出息的東西,路通了,你家那麼多田地,整點大棚農作物去安城賣,有錢了,你還怕找不着媳婦?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只要敢作敢爲,總有人會發現你的閃光點!”
“龍哥,我家沒多少田地咋辦?”另一個青年喊道。
吳邦龍放下錘子,點燃一根菸,嘆道:“你是豬啊,田地少可以做別的啊!要多動腦筋,你整輛車,把他家大棚裡的東西倒騰到城裡去賣,不是能掙錢了麼?”
“龍哥懂的真多,難怪會娶上琴琴嫂子這麼好的媳婦!”
“那是!”吳邦龍得意的笑了,指着綿綿羣山,道,“你們看,我們山好水好,離景區又近,憑什麼就該落後,讓人指指點點?
相對景區一成不變的水溶洞,我相信,很多遊客更願意走進我們最原始天然的大山登高望遠,我們有景區沒有的優勢,只要路通了,什麼都通了!你可以開民宿,你可以做餐飲,你可以賣我們仲家人、苗人獨有的服飾,你甚至可以把我們大山裡傳說的愛情故事編出來吸引遊客……”
“總之,有路了,我們就活了!”吳邦龍說着,一腳把香菸踩滅,重新拿起重錘,低聲喃喃,“三個月了,沒有資金,沒有技術,沒有設備,什麼都沒有,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我們,只能靠我們自己!”
沒人知道他們這幾個月怎麼過來的,伍天輝無數次進城,找過許多部門,多次遞交文件,但每一次都回來都灰頭土臉,羞愧難當。
據說,公安局長劉星語也曾爲此向有關部門反映過情況,但這已經遠超過她的職權範圍,不但被當場拒絕,還被戴了高帽,被嚴重警告。
沒人願意幫他們。
相關部門甚至連他們遞交的文件看都未看一眼,便扔進垃圾桶裡。
在那些人眼裡,龍潭就是窮山惡水,沒有開發的價值,更無意義於他們的所謂業績。
在那些人眼裡,龍潭以南,十村三十八寨人,就是愚昧的刁民。
吳邦龍拿出在外四年攢下來的存款,加上婚宴當天伍紫萱送來的嫁妝,加起來足有五十餘萬,自己親自去籌備購買設備與爆破品,村裡人得知後,紛紛將家底捐出,事情逐漸發酵,其他村寨,各自效仿,出錢出力,就連許多孩子,都捐出了他們的壓歲錢。
衆人心裡都憋着一口氣。
團結的力量是可怕的,大家齊心協力,男女老少齊上陣,各司其職,短短三個多月,一條寬十餘米,總長數百里的公路,終於即將開通。
除了龍潭峽,那座橋。
烈日炎炎,每個人都揮汗如雨,但他們的眼睛,都閃耀出明亮的的光輝。
是的,光輝!
那是對未來的憧憬。
沒人知道未來將會怎樣,但至少,大家親手種下了種子,這條路,承載的不只是他們汗水與心酸,更有希望。
有希望總是好的,至少能讓人以拼搏的動力。
“龍哥,給我們唱首定風波唄!”
“切,你們懂什麼,一邊待着去!”
“哈哈,我知道了,只有琴琴嫂子聽得,別人是聽不得的!”
“再胡說八道,我把你屁股打開花,還不趕緊幹活?你看對面木葉寨,馬上就完工了,我們可不能落後!”
“哈哈!”
大家鬨笑起來。
卻在這時,一個苗條的身影,走進大家的眼簾中。
她挑着一擔水,在阿龍面前緩緩放下。
這是一個精緻的女孩,一身白裙,一頭長髮,年少青春,活潑可人。
“哥,喝點水!”
她打起一瓢水,來到阿龍身邊,踮起腳尖,爲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可可,你怎麼來了?放假了?”阿龍接過水瓢,下意識問道。
這是他小妹,不是一脈,但她自小就喜歡粘着他,同親妹妹無異。
“哼,大哥結婚都不告訴我!琴琴姐真成了我的嫂子,我就說嘛,她逃不過你的魔掌的,總有一天會和我成爲一家人!”
阿龍聞言,原本黝黑的臉更加黑了,伸出手,捏住她的臉,但沒等他開始用力,自己開始心疼起來,無奈收回手,着急地乾瞪眼。
可可得意的笑了,大眼睛不停地轉動着,湊前一步,低聲問道:“哥,什麼時候我小侄兒出生呀,剛剛看到嫂子的肚子……”
“小屁孩家家的,一邊玩去!”阿龍微怒,把水瓢扔給她,繼續幹活了。
他這妹子,古靈精怪,隨着她越來越長大,他越來越應付不了她了。
“咯咯咯!哥,我走啦!給我小侄兒胎教去嘍!”可可嬌笑,亮出潔白的小虎牙。
“你……”
阿龍回頭,卻已然不見她人影,只有歌聲傳來,悠悠揚揚,“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
“這丫頭……”阿龍苦澀搖頭。
風繼續吹,山嶺中,熱浪撲鼻。
天空中,那個羞澀的少女,已然光芒萬丈。
忽然之間,一匹駿馬驟然而至,馬背上,一個衣着樸素的老者。
“請問一下,你們誰是吳邦龍?”
“嗯?”阿龍虎眉一挑,放下錘子。
這是一個陌生人,他確定,從未見過。
“你是誰?有事麼?”
老者聞言,看了阿龍一眼,略微詫異,而後,輕輕點頭。
“能談談麼?”
“好!”
兩人來到無人處,老者再次打量阿龍一眼,道:“沒想到,你是這個樣子!”
“那我該是什麼樣?”阿龍反問,“有什麼事,開門見山吧,我很忙!”
“想請你幫個忙!”老者想了想,輕聲道,“我女兒丟了,我想請你把她接回來!”
“阿哈?”阿龍目光嗤笑一聲,“你可以去公安局,嗯,據我所知,那個局長本事了得,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爲,你可以找她!”
“不行!”老者搖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爲,有人會死!”
“你的意思是……叫我幫你殺人?”阿龍目光一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今天,我當你沒來過,滾!”
阿龍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老者沒有追,低喊道:“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在上海做了什麼,大魔術師!”
“嗯?”阿龍生生頓住腳步。
“一個朋友介紹我過來的!”老者繼續道,“據說你能把消失的人變出來,也可以把大活人變消失不見,你翻雲覆雨,無所不能,要不,你修路那幾十萬怎麼來的?”
“媽的巴子,給老子住口!”阿龍返回,一把提住老者的衣領,寒聲道,“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扔下這萬丈懸崖!”
“我信!”老者不閃不避,迎着阿龍的目光,面色平靜無比,“我死了,別人一定會說,我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大魔術師嘛,不是虛名,我那個朋友的話,作不得假的!我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女孩子,她說她叫可可,我的女兒曾經也像她那樣天真無邪,可愛活潑,可被那羣人渣毀了,我不想讓他們進去坐幾年牢就這樣算了……
你幫幫我,我已經查清楚了他們的窩,這件事對你來說輕而易舉,你要是答應我,我可以出資爲你修路建橋,你自己心裡清楚,這條路這樣搞是不行的,有太大的安全隱患,我可以幫你找專業的團隊來施工,加固山體,鋪上瀝青,還有那座橋,沒有專業的團隊是建不起來的,這些我可以幫你辦,你只需要幫我一次,殺光那羣人,把我女兒帶回來!”
吳邦龍鬆開其衣領,沉默。
他何嘗不知,這個人說的是大實話。
他沉默,老者也跟着不再說話。
老者心裡清楚,他心動了,但凡事見好就收,特別是這類人,心狠手辣,不能一直喋喋不休。
半晌後,阿龍緩緩擡頭,沉聲道:“有什麼要求?”
老者大喜,道:“只有一個要求,別當着我女兒的面做!”
“去鎮上酒店,302房間等我,記住,你沒見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