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主子自己並不這麼認爲。”凝霜冷靜地說道,此時此刻她的話愛充滿分析意味,似乎完全是旁觀者的態度,“主子的性子向來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難道大人你認爲主子會因爲她已經羅敷有夫就善罷甘休嗎?”
“我自然不會這麼認爲,但是主子到眼下都控制得很好,將來相信他也會控制好自己。”雲霄小心地沒有將心中想的“或許”二字說出來,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將自己也拿不穩傅無天這件事說出來,否則別想說服凝霜。
“我也很想相信主子,可是大人,你信我,感情之事原本是世上最虛無縹緲之事,如果想要控制感情,那不啻於是癡人說夢。正如我明明知道主子對我沒有心,我卻還是會用心在主子身上一樣。主子對她的心情也同樣未必就能夠保持克制。”
凝霜說到這裡,深深地看了雲霄一眼,一字一句道:“我的確對她有敵意,這一點我凝霜絕不會否認也不屑否認,然而難道大人會不清楚,這樣一個女人的存在對主子而言是好是壞?她就是個不安定的因素,你我永遠不會知道主子是否會因她而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決定。甚至可能會讓主子的計劃受挫。”
冷冷一笑,凝霜問雲霄道:“大人,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女人,沒有她比有她要好得多嗎?”
雲霄皺眉思索,他不得不承認,古小香的存在對於傅無天而言並非好事,不說別的,惦記自己的弟媳婦這一點就違背了人倫道德,而傅無天縱然再怎麼無視這些,但他只要想要成爲統御麒麟國的帝王,就不可能真的半點也不受影響。
然而云霄卻也不贊同凝霜的想法,他慢慢地道:“縱然如此,也不能由你我來動手。別忘記了你和我的身份都是主子的下屬,我們做下屬的本分就是忠誠。主子想要做的,我們搶着做,主子沒有吩咐的,絕不會自主自爲壞了主子的事。你最好牢牢記得這一點。”
警告之後,雲霄頗爲不忍地加了一句道:“我必須提醒你,若是你不對她出手,主子仍然會像現在這樣需要你相伴。 但是如果你對她做了什麼,恐怕你連現在的機會都不會有,你自己衡量吧!”
說完之後,雲霄迴轉身,不再去看凝霜。他身後許久沒有任何聲音,然後他聽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和隨風送來的凝霜若有若無的聲音。
“凝霜……謝謝大人提點……”
雲霄沒有回頭,他拉開宮門走了進去,知道凝霜是安排有馬車來接的,並不擔心她的安危。其實她對主子的心絕對是真誠的,這甚至在古小香還在昊天宮的時候影響了雲霄對她的態度。
在雲霄看來,凝霜雖然永遠見不得光,卻是比古小香更適合於傅無天的女人。可是,應該怎麼說呢?他畢竟不是傅無天,不可能代替自己的主子做出任何決定。
載着凝霜的馬車很快回到她那所小樓的後門,凝霜下了馬車回到樓中,隨即躺在吃了迷藥的週二公子身邊睡了過去。
果然一直到第二日中午週二公子才茫茫然醒來,凝霜溫婉地侍奉週二公子梳洗整理,又讓丫鬟弄了清粥小菜給週二公子食用。
“也不知怎麼地,昨日睡得那般的沉。”週二公子扶着額道。
凝霜笑道:“或許是周郎家裡的事情太煩心了?昨日你來時似就有些不適。”她當然知道這是週二公子被下了藥的副作用,只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真相。
週二公子吃了兩口粥,凝霜給他挾了幾口小菜,週二公子便忘了頭暈不適,含情脈脈地也幫凝霜挾了菜,感慨道:“要是霜兒是我的夫人該有多好?一定是夫唱婦隨舉案齊眉,無比和諧啊!”
凝霜輕輕一笑,微微眼底帶愁地道:“凝霜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無論如何也不敢奢求。周郎也已經娶了少夫人,還是不要再提的好。”
週二公子如何肯善罷甘休?凝霜不提及那崔心怡也罷了,提起來週二公子就有一肚子的火氣。因爲敗了崔心怡的嫁妝,家中人便讓他對崔心怡好一些,聽說崔心怡喜歡吃愛喜來樓的點心,於是他昨天便在外面找了人去排隊拿到了每日只有五十個的桃花糕。
不料東西拿回來了之後崔心怡全然不給他面子,說他想用這樣的破玩意填帳,當着面就給摔了一地。週二公子被她當着丫頭小廝下了面子,如何肯幹?也不管父母如何說不許他來見凝霜,徑直跑到她這裡來。
凝霜幾日不見週二公子,見面又哀怨又欣喜,週二公子在她這裡找足了大男人的自尊心,便越發地覺得凝霜好而崔心怡惡毒。
週二公子全然不察凝霜這是在挑撥,便又數落起崔心怡那些不是來。不料沒說幾句,就聽見樓下鬧哄哄的。不一會兒就有個丫頭跑進來行了個蹲禮,對凝霜道:“凝霜姑娘不好了,周府的小廝在樓下鬧着要見二公子,說是見不着人就不走了。”
週二在凝霜這裡是得到她百般溫存,對凝霜那叫一個愛不釋手,眼下聽說自家小廝在下面鬧騰,早已羞愧得不行,連忙道:
“快去叫那廝閉嘴,讓他上來說話。”
那丫頭看凝霜一眼,凝霜嗔道:“還不快去?二公子說話不就是我的意思?”丫頭才跑了出去。
週二公子慚愧道:“都是我的錯,牽連了你。”
凝霜極識大體地溫婉道: “或許是府上找你有事,不礙事的!”
話音未落,丫頭就帶着那鬧事兒的小廝進了門,那小廝見了週二,滿臉急色地道:“二少爺快些回去吧!二少夫人打殺了青霜,青霜家裡人在衙門前面擊鼓鳴冤,官兵來拿了二少奶奶去了。”
週二雖然恨毒了崔心怡,但畢竟是面子上的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即便告辭了跟着那小廝回去了。
凝霜也沒有留難他,反而勸他先搞清楚家裡事,週二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褒揚。等週二走了兩個時辰之後,凝霜身邊的丫頭才領了一個人進來,那人長得絲毫不起眼,放在人堆裡轉眼便找不到了的那種,卻是凝霜手下探子中的好手。
那人進門便將周家那事的發展細細跟凝霜說了一道,據說是現在已經有了結果。
原來昨天晚上崔心怡生氣,命人打殺了那個叫青霜的丫鬟。原本就不喜這個兒媳婦的周夫人便找到了機會,打算將崔心怡給修了。崔心怡剛嫁過來的時候,周夫人很是立了她幾天的規矩,但是崔家底子硬,崔心怡回門時跟自家老爹一說,崔尚書便去警醒了一下週大人,周夫人便被警告了一通,不得不一直忍着崔心怡。
那崔心怡大約知道公婆不能拿她怎樣,便狂得要命,後來週二厭棄她,偷偷拿她嫁妝去賭想要以小博大弄一筆錢給凝霜贖身,卻是都丟進了賭場打了水漂。
那之後崔心怡便更鬧得歡騰,但周大人和周夫人都不敢管,生怕這個兒媳婦將事情說出去,讓人覺得周府圖謀了了兒媳婦的嫁妝。周夫人吃了幾天的不爽,崔心怡卻殺了人送到門上來,周夫人自然有了休妻的藉口。至於以後崔心怡說周府用了她的假裝也沒用了,人品有問題的女人說什麼別人都不會在乎。
於是乎那青霜家裡人收了周夫人一筆銀子,按照她的意思把狀子告到了京兆府,事情既然捅開了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人證物證都在,崔心怡命令下手的那個丫鬟甚至反咬一口,說是崔心怡自己踹的梯子。
崔心怡在周家作威作福,人人都看不順眼,自然順着那個丫鬟。這麼一來二去,竟是坐實了打死良民的罪責。雖然崔尚書知情之後馬上活動,並且給了不少的銀子花費買通人情,但最後崔心怡還是被判了三十大板。
被公堂上打板子,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被打完板子,崔心怡被擡到春凳上準備扛回周家,結果周家來人當衆唸了一封休書,將崔心怡給休了。崔心怡又痛又氣,當場暈死過去,現在已經擡回了崔家。
按照麒麟國的律法,夫妻和離,嫁妝是要全部退回的。休妻則是最多隻退一半,畢竟是因爲妻子有錯誤纔會導致這個結果,說不得婆家還要爲此補償。崔心怡這情況,周家當然要代爲撫卹青霜家,於是正好被週二公子揮霍的嫁妝就不用補給崔心怡不說,還從現在她有的裡面摳了一些出來。
“知道了,做得很好,你下去領賞吧!”凝霜揮揮手,那人便跟着丫鬟下去,快到入夜時纔有另外一人來見。
那人進了屋擡頭,駭然竟是那個踹了梯子害得青霜摔死的大丫鬟。
“頭領,任務已經完成,不知我可否回來了!”那丫鬟哪裡還有跟在崔心怡身邊時的驕縱模樣?滿臉的冷靜冷酷。
凝霜點點頭道:“你指認了崔心怡,崔家想來不會善罷甘休,你現在去跟周家請辭,他們應該是不會爲難的。請辭之後就回來吧!我這裡還有別的事用得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