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羣豪譁然未平,牛賁指着烏鴉身後的一狼一狐,又引以爲豪的薦道:
“這兩位牛某的好朋友,一向在‘漠北’發財,大家必是少見,胡狼,‘羅剎帝國’派駐‘漠北’地區的代表!銀狐,擁兵十萬、佔地千里的蒙區大酋!現在,兩位在烏鴉先生的感召下,都加入了‘宗社黨’,成爲教廷的肱骨棟樑!不知道各位好友,有誰願意共襄盛舉?”
座上羣豪聽罷,均是面露狐疑,不是早就聽說這姓牛的跟烏鴉爭權奪寵、誓不兩立嗎?怎麼他倆又跟“漠北”羣盜鬼混在一起了?!
“姓牛的,你這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啊!神父的幾十萬天兵天將,說話就要打進‘山海關’了,這個要命的時候,你讓大夥兒跟你一起抱着薩滿這條破船往下沉,你不是想要大家夥兒的命嗎?我他媽的真是瞎了眼,誤信了你這個賣友求榮的畜生……”一個珠光寶氣的大木材商人,發憤的話還未噴完,近在咫尺的烏鴉擡手就是一槍,將這個多嘴的大胖子腦袋開了瓢兒!
“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大家都是教廷的子民,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何況諸位都是受教廷多年恩惠的賢達豪傑?!”輕輕吹下煙筒上的青煙,烏鴉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嘆息道:
“教皇陛下不幸駕崩,異教徒陳兵關外,現下教廷正是多事之秋,人力緊缺不說,前線爲國拼殺的將士們,已經小半年開不出軍餉了,國庫空虛,太后老佛爺連她老人家的首飾都拿出來勞軍了!試想,你們這些每天錦衣玉食、肥馬輕裘的臣民,又於心何忍?!”
說着話,烏鴉一招手,門外閃進一個金髮碧眼的貓女郎,從她手中接過一摞文件來,語氣陰森的命令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你們慷慨解囊,在‘宗社黨’黨人名單上,欠下各位的大名,把你們的槍械彈藥、糧食財產、部曲女眷,都上充國庫公用,以赴國難,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跟提督大人都能保證,太后擊破神父、入關還都之時,諸位今日所捐之糧餉財物,教廷必雙倍奉還,不負各位賢達豪傑一腔愛國之心!”
這話一出,人羣中立即炸開了鍋!
——讓這些關東大豪交出他們的全部身家,這不是直接要了他們的命嘛!更何況,若是真的捐獻給教廷犒軍拒賊、以保家園也就罷了,就算破財免災、搞不好還能爲後世子孫謀取個功名,可是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時烏鴉夥同牛賁藉着教廷的名義,在大發國難財啊,這些錢糧財物子女金帛沒等運上前線,早就滾進他們這些貪官污吏的個人荷包了!浴血奮戰的守關的教兵們,怕是連一個大子都看不到啊!
冷眼瞧着壽堂上的一連串變化,張霖臉上雖保持着平靜,但心裡卻是驚濤駭浪掀翻了天!
——牛賁跟烏鴉沆瀣一氣,自己今天就勢難全身而退,自己跟烏鴉那可是仇深似海,勢不
兩立,少年也同時感覺到,烏鴉陰鷙的眼光一直在向自己這邊兒,有意無意的飄來蕩去,嘴角掛着那抹似有似無的陰笑。
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張霖暗中對左右的太子等人作個手勢,暗示尋找機會先脫身再說。妖精等狼騎都是沙場老手,見慣了大場面的,早就做看好了門路、做好了準備,只在默默地尋找突圍的機會。
幾個靠近壽堂門口的客人,趁着堂上鬧哄哄的亂勁,鬼鬼祟祟的向門邊溜去,但被門外埋伏的數十個人高馬大的沙盜橫刀攔住,這些紗巾蒙面的蒙古大漢,舉刀就是一輪亂砍,只一個照面,就將手無寸鐵的幾個企圖溜走的客人砍翻在地,血肉模糊,慘嚎不止。其他的客人們,直看得心驚肉跳,既恨又怕。
“諸位同道!大家都是在道上和地方,有字有號、有頭有臉的人物!咱們不能這樣任憑這些龜孫子宰割、坐以待斃,我們就算交了家產兵權,烏鴉這個惡棍也不可能放我們走,我太瞭解這頭畜生人了!大家千萬別聽信他的花言巧語!”張霖猛然拍案而起,雙目噴火般,怒視着不世強仇!
烏鴉斜睨着張霖,嘴角噙着邪笑,向上吹了口氣,額前的一縷亂髮無風而起——
堂中羣豪聽了皇帝這話,心中都是一駭!
——皇帝說得不是完全沒道理,烏鴉和姓牛的王八蛋,今兒個把事情都做絕了,又怎麼可能或者放他們離開、爲自己日後留下禍患?!
人羣中,有幾個孔武有力的武將和脾氣火爆的巨匪,已經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動。進壽堂時,他們跟狼騎一樣,隨身的武器都被收走,眼下,只有憑藉拳頭硬闖一途了!
“皇帝,你的小女友壽敏身體恢復怎麼樣了?這麼久未見,我可是想念她得緊呢!”伸出的血紅色長長舌尖,像蛇信子般舔了下自己的鼻頭,烏鴉突然殺氣大盛:
“你們知道你們之中,我最想殺誰嗎?就是你——狼騎皇帝!”
烏鴉陡然然間擡手,朝着張霖的腦袋就是一槍!
張霖反應極快,烏鴉提問時,他已經捕捉到對方的殺機,槍響時,少年已利用他身材矮小的優勢,一下子鑽進酒桌子下面,懸之又懸地躲過了烏鴉的致命一槍!
機甲袖中的鐵鉤子滑出,迅即一拉桌子,將寬大的桌面橫在狼騎們的前面,同時也擋住了烏鴉的第二槍。
狼騎們此時都有些追悔不及,己方這次輕率赴會,簡直是太大意了,他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傳言一向不和的牛賁和烏鴉會聯手對付他們、企圖控制“幽州”,自立爲王!
一個滿腹陰謀詭計的烏鴉加上一個兵多將廣的牛賁,就已經夠麻煩了,再加上一羣遠從大漠而來的兇悍沙盜,今天狼騎馬賊們真正是九死一生了!
變化一起,太子陡然一抖手腕,空中一道銀光疾閃,掌中蓄勢待發的飛刀脫手射出,飛
襲牛賁。
見狼騎們躲在酒桌後面,牛賁狂笑如雷,一個虎跨上前,正要舉槍補射,手腕突感一痛,被太子出神入化的飛刀刺中,手槍應聲掉落在地。
太子出刀的同時,衝鋒身子,猶如一道旋風般,以無以匹敵的速度和氣勢,自桌後竄出,牛賁的手下武官們還沒等反應過來,哥薩克人已經衝到了提督大人的面前,擡手就是一記重拳:“讓你出賣朋友!”
衝鋒這一拳,正轟在牛提督的臉盆上,牛賁只覺着臉骨要炸裂一般,痛叫一聲,趔趄着退後六、七步,才憑藉着幾十年的行伍根基,穩住樁子!
“草你們奶奶個大爛逼的!都他媽的傻呵的杵着跟燒火棍似的幹你媽比!給我殺!不留一個活口!”牛賁牛眼冒火,向壽堂周遭的綠營將兵一通呼喝!
這些如夢初醒的刀斧手,發一聲喊,刀槍並用,向堂上衆賓客展開了屠殺!
一時之間,壽堂上,刀風、槍聲、怒斥、哀嚎,響成了一片。
參加壽筵的賓客裡,除了少數幾個鴻學大儒和文官鄉紳,大多數都是武藝嫺熟的武夫巨匪,他們帶來隨從,也無不是各自領域的悍卒打手,手底下可都有着硬功夫。這些人吃虧就吃虧在入席前誤信了牛賁,交出了防身武器,一些人只能掄起椅子或者衣帽架子拼命抗拒,只半根菸的時間,已有十多人中槍撲地。
幾個兇惡成性、悍不畏死的武將和巨匪,呼喝連連,空着兩手與綠營兵惡鬥在一起,目嗔目欲裂、鬚髮戟張,極具與敵同歸於盡的聲勢。其餘大多數的膽小之輩,盡皆各自尋找掩體躲藏,抱頭祈禱。
將將一拳轟退牛賁,衝鋒就聽後面的張霖響起一聲大叫:“騎兵快趴下!”
出於對同伴的最基本信任,衝鋒本能的順勢倒地,只覺背上皮膚一陣火辣辣的灼疼,一顆子彈緊擦着他的後背掠了過去——
烏鴉一槍不中,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向左右的兩個沙盜頭領一擺腦袋,冷笑道:“提督大人,這裡就全權交給你了!剿滅亂黨,肅清地方,這可是頭等的大功勞啊!兄弟我就不奪人之美了!哈哈哈!”
笑聲中,烏鴉帶着胡狼、銀狐等一干沙盜,退出壽堂,反手將大門緊緊關閉落鎖。
“咱們先抽根菸,等他們狗咬狗差不多了,再進去收拾殘局也不遲。”烏鴉點燃一根香菸,慢條斯理的抽起來。
“烏鴉,你果然夠狠!連姓牛的的也一起算計裡面去了!”胡狼操着生硬的華龍語道,銀狐同時向烏鴉豎起了大拇指。
“記住,一會動起手來,你們都給我盯死那個馬賊皇帝!絕不能讓他活着下樓!”烏鴉優雅的突出兩個菸圈,狠狠地道:“我不會虧待你們兄弟的,跟着我烏鴉混,有肉吃!”
左右兩個沙盜大頭子齊聲恭敬的道:“大統領放心,皇帝他死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