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老鄭葬禮結束後,老張和萬子走了,阿雅與小曼在八寶山公墓的一處石凳上坐下來。
阿雅說:“你知道小林爲什麼當時去BD嗎?”小曼看着她,沒想到她提起這個話題。
“我也是上次小林走後聽老萬說了一些.....”
小曼不做聲等着她繼續,“小林的父親是北京設計院的,和全教授是朋友,他那次結業好好考試應該是爲了應付他爸,但堅決不去BD上班,所以後來你去了......”
小曼的思緒被拉回到那個青春歲月,那些歲月不曾消失,在心裡的某個深處,時常讓她想起那些面孔,儘管隨着時間的流逝,有些模糊,但依然都在……
小林上次回來說的那些話,她不願意去深想,但又忘不掉。
小曼拉回思緒說“他後來又去了。”
阿雅說:“是的,那時,他已經和一個朋友約好去深圳組樂隊。”
“嗯”她哼了一下,這事小曼知道。
“他說有一天夢見你被人按在設計室裡欺負,他驚了一身汗,後來,就和他爸說要去BD上班。”阿雅的話剛落,小曼猛的站起來……
小林上次回來說的話,她已經十分確定那晚老楊對小溪用了強,至少一開始用了強,小林撒了謊。
她心裡絞疼的厲害,慢慢彎下腰蹲了下來,大滴的眼淚涌出。
阿雅握住她的手,“你沒事吧,他其實已經盡力了想留在你身邊.....”阿雅說了半句停住了。
小曼知道阿雅誤會了,但沒有解釋,她希望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待一會兒,對阿雅說:“回吧。”
小曼回到宋莊工作室,沒開燈,腦子像過電影似的想着小溪,老楊,還有小林……
那晚他們睡覺的會議室並不遠,小溪只要喊出來,她一定會聽到,她爲什麼不喊。
小曼不能控制的在黑暗中泣不成聲,小林看到那一幕爲何不管,他明知小溪對她有多重要,他爲什麼要欺騙她,爲什麼在那段找小溪的日子裡不告訴她實情。
小曼想起老楊那兩天通紅的眼睛,瘋子一樣遊走在北京大街小巷的尋找,那如末日一般的日子殘忍的割着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而她,一無所知.......
夜深的看不到一絲光亮,深的讓這世上的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她是醒着的。
電話響起的時候,小曼看到上面的名字,迅速接通。
老張在電話那邊問“你什麼時候回家?阿雅告訴我你今天好像不舒服。”
小曼啞着嗓子問:“你能不能告訴我所有我不知道的事。”
電話那邊許久的沉默,她就那樣等着,她希望知道所有,他們的一切......
老張說:“你在老萬家那天,一直在說小溪,小林哭了……”
“小林說有些事情擱在心裡,實在受不了了,想出去透透氣。”
小曼打斷他:“你是不是知道小溪的事?”
“是。”電話那邊的聲音很小,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摸索着,也不知要找什麼,啞着聲音問:“告訴我那天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那邊陷入一片沉默……
她坐在地上,看不到一絲光亮。
“告訴我。”她逼着他。
“那天,老楊喝了很多酒。”他說。
。
“然後他強暴了小溪?”小曼已經覺得發出的聲音不是自己的。
“小林要衝進去,但是......”他又停住了。
她屏住呼吸等着他繼續,終於他的聲音傳來:“那天,小溪看見了他,示意他不要過來……”
小曼向前栽倒,手機掉在地上,頭磕在桌角,溫熱的血留下來,她捂着頭,摸索着找不到燈,太黑了,回頭又撞在沙發上,她痛的倒在地上。
小曼不知道那些年小溪的等待到底讓她經歷了什麼,她到底能忍受多少,爲什麼她只會爲別人着想。她不會痛嗎?她被傷了不會痛嗎?爲什麼自己會這麼痛。
地上的手機又傳來老張的聲音:“小林那天送你回去後去找了我,和我說了小溪的事,他說對不起你,想要離開北京,但是他不放心你,BD太複雜......”
“他說BD有很多人追你,但他看誰都不放心。”那邊又繼續說了一句。
“他讓你來追我?”小曼拿起手機,不敢置信的問。
那邊遲疑了很久說:“他說你要是喜歡她就告訴她,有你在她身邊,我走的放心些。”
她想起在BD小林爲她擋了多少酒,她去每個工地都有他在身邊。其實她不是小綿羊,她知道職場上可能的遭遇,她會保護自己,那些騷擾和居心不良的暗示她是能應付的。
小林可能在認識她的那個舞會上,把她從那個男人手中搶下來以後,就產生了一種她需要保護的幻覺,也或許那一晚的小溪太柔弱,柔弱的讓他認爲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樣。
她明白了,爲什麼老張很快在那個雜院向她表白的原因。他也許,也許......這世上根本沒有也許。
她多希望手裡有個月光寶盒,多希望能回到那段時光,希望保護小溪,希望告訴小林,你又何苦爲我耽誤你的夢想。
他希望老張的表白是他自己真情所致,可是現實不是銀幕世界,他們好像被一種力量牽引着,竟是如此無力......
小曼掛了電話,倒在地毯上,抱着老張在那個遊樂嘉年華上給兒子贏來的大白熊,迷迷糊糊的看見老張正在往那個玩具框裡投籃,小林在打着氣槍,小溪在給小林加油,萬子和阿雅正在打情罵俏,老楊在卡丁車道上開着車轉來轉去……
她呢?她在哪裡?他們越縮越小,隱在一處光亮裡,她拼命跑,向那個光亮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