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阿益給小曼看了一些老藍的畫,都是一些模糊的女人體,自在又慵懶,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裡……情緒畫的很到位,雖然臉部表達很模糊,依然能看出那是一個外國女人。
阿益說他多次提出代理老藍的這批人體作品,老藍都沒有同意。
其實老藍生活非常落魄,經常出去畫壁畫或接一些行貨訂單維持生計,阿益是想幫他,他也明白。
後來他畫了一批原創風景給阿益,生活逐漸好轉起來。
小武整個行程不斷地和伊莎通電話,小曼看的出他相當焦急。
伊爾庫有個修道院,前面有個白色的小教堂,教堂前種滿了白玫瑰,那些白玫瑰與教堂在一起即聖潔又憂鬱,一些修女經常穿梭在花間,有種慼慼然的美感。
小曼喜歡玫瑰,更覺得教堂前的玫瑰很有藝術感和儀式感……
去貝加爾湖的那天,天空不太晴朗,有些細雨,湖面霧濛濛的,湖邊的水清澈的像是空氣。
據說貝加爾湖難得有這樣的天氣,仙氣繚繞的貝加爾湖不是誰都能看見的。
小曼在岸邊坐了下來,看着這著名的“藍眼睛“,此時它與雲層不分界限,泛着淡淡的灰藍色,憂鬱而深情的看着天空。
岸邊的輪渡造型很美,孤獨而享受的躺在岸邊,孤獨和寂寥其實是人生的另一種寧靜,那種在天地之間的悠然讓人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這種浩瀚的美真正讓人忘記煩惱。
岸邊古老的小火車穿梭在湖邊的森林中,人們坐在裡面的一側可以看到湖面,不知道哪裡傳來悠揚的俄羅斯民歌,那聲音滲透進湖面,讓平靜的湖面看起來更加惆悵……
兩個美麗的俄羅斯少女躺在岸邊,撐着洋傘,穿着三點式,身材曼妙,細雨也不能阻止她們用身體接觸這世上的美好,周圍的霧氣包裹着她們,朦朦隆隆的,此時的色調與老藍畫上的氣氛非常相似。
小曼敏感的八卦神經突然意識到,老藍那畫上的女人是一個俄羅斯人。
她突然問阿益:“老藍畫上的是?”
阿益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她叫阿琳娜,是廣美聘請的人體模特。”
老藍爲她畫了很多畫,後來與老藍同居,老藍沒有什麼錢,只能拼命畫深圳的訂單,賺的錢都花在了阿琳娜身上,可是慾望是會擴大的,老藍終是滿足不了,她還是走了,聽說是和一個做俄羅斯貿易的生意人跑了。
老藍那段頹廢的時光是阿益看在眼裡的,覺得老藍爲這樣的女人不值,老藍說他們是有愛的,那些時日不只是用金錢換來的,如果爲錢,阿琳娜一開始就有更好的選擇。
小曼聽了很傷感,想起老藍邋里邋遢頹廢的樣子,這些年何止是生計上的艱難,那種思念是最折磨人的......以老藍當時的經濟狀況,根本付不起一個外國人體模特的錢,她相信他們是有愛情的。
回到海參崴的時候,伊莎無奈的眼神讓衆人知道,老藍沒找到。
小曼突然想起有天晚上,小武和一個陌生中國男人在酒店外交談,那天晚上好像再沒看到老藍。
小曼來俄羅斯之前聽哈爾濱的朋友說過一些俄羅斯旅遊的亂象,抓着小武問:“你那晚把老藍帶哪裡去了?”
小武支支吾吾的,老爸吼了一聲:“什麼時候了,還不說實話。”
“老藍讓我帶他去的,我就給他聯繫了……那天早上他也回來了,和這個沒關係。”小武低着地,聲音極小。
阿益說:“帶我們過去看看。”
小武及不情願的打了個電話,然後看着阿益說:“人在那邊,給扣下了。”
他們找到市郊的一處小樓,進屋看見老藍坐在沙發上,旁邊還有個俄羅斯姑娘,濃妝豔抹,大口抽着煙。
旁邊的大班臺後面坐了箇中國男人,門口還有兩個,他們明白,這是當地的華人黑幫。
班臺後的男人開口說:“我們講理,這麼些天了,費用得付一下。”
阿益看了看老藍,對他說:“錢可以給你,但這姑娘我們要帶走。”
那男人看着阿益氣勢,知道有些來頭,說:“可以,本來她也是自願來的,沒人強迫。”
回到酒店,那女孩去老藍屋裡洗乾淨出來,意外的美麗,小曼知道了,她是阿琳娜。
老藍怎麼知道她從事這個的,並找到俄羅斯,沒人清楚,只能是嘆息一聲,各回各屋。
那晚,老藍和阿琳娜一直在房間裡,天亮阿琳娜走了。
阿益在大堂看見老藍,老藍紅了眼眶,什麼都沒說。
兩天以後,離開海參崴的時候,幾個人在酒店大堂等車,看見阿琳娜走了進來。
她過來抱了抱老藍,用生硬的中國話說:“找個女人,結婚。”小曼聽了,別過頭,嗓子有些哽。
老藍輕聲說:“和我走。”
“藍,我是屬於這裡的。”她掉了淚。
老藍沉默了一會,點點頭,啞着嗓子說:“好好活着。”
她也點點頭,再次擁住他。
好好活着,這是我對你最大的祝福,不必真的得到你,只想要你好好活着,這是這世上最真摯的愛,無論你在哪裡,安好,順意,我就放心了……
這次俄羅斯之行後,幾個人隔年又去遠東美術館辦過一次畫展,那次老藍並沒有去,也再無阿琳娜的消息……
許多年後,那批人體畫的其中一張在香港拍賣出了很高的價格,老藍應該是死了心,重新開始了。
阿益說老藍只畫了那一批,十張左右,以後再沒畫過那俄羅斯女子。
後來,市場上出現了很多效仿老藍那批作品的人體畫,但沒人能畫出那種憂鬱的愛意。
人生就像那些玫瑰,每一個品種與顏色都有自己的語言,能激起人們內心的感傷與動容,繪畫是人生感悟的一種傳達方式,各個階段皆能看到作者的心歷路程,就如老藍,那些畫記載了那些往事,但也終是往事,不回頭,也不會忘記……
自兩次俄羅斯的之行後,小曼的繪畫有了方向,也與父親出版了一本畫集,畫作開始有國內外藏家關注收藏,正式開始了自己職業畫家之路。
有人說把愛好與興趣變成賺錢的工具,是一種悲哀,小曼不這樣想,如果自己的職業是自己喜歡的做的事,是一種幸福,作品與藏家結緣會讓畫家非常有成就感,從而有更大的創作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