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那時的樓盤真多,賣的不好,人們大部分還是依靠分配公房,商品房少人問津。
小曼不喜歡太小的房子,希望是個三居室,父母來了也有地方住。
手裡錢只夠買5環邊上的,那時北京的5環和農村沒有區別。
最後小曼在南三環看上了一處小三居,80平米,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缺點是沒有電梯,但就因爲這樣,公攤面積很少,三居並不顯得侷促。
小曼選了六層頂樓,陽光充足,那時年輕,不怕爬樓梯。
還差幾萬塊錢,小曼父母和老張爸媽都想贊助,他們拒絕了。
在北京漂了多年,小曼最自豪的是除了來時爸給的一萬塊,再沒用過他們一分錢,這是她真正脫離開小城生活的根本。
老張家本就不富裕,更不能要。最後阿晟提前支取了老張設計項目的提成,房子纔買下來。
錢花的一乾二淨,沒有裝修費,在那個灑滿陽光的水泥房裡,小曼摟着老張的脖子說:“不急,有家了就行。”
老張又開始偷偷接私活幹,但能幹的有限,公司實在太忙,又覺得對不起阿晟。
小曼那時不加班,偶爾幫他做做圖,爲了那個小家,她不得不又拿起那些讓人作嘔的水電及房屋基礎圖,開始設計別人的空間。
秋天的時候,老張和幾個設計師被派駐香港一個月參與一個大型項目。
他走的第二天,經常找他幹私活兒的阿齊抱着一大摞圖紙找上門來,問“老張在哪? 有個急活,幹完就給錢。”小曼說老張去香港了,他急的一跺腳。
小曼想了想說:“你把圖紙留下來吧,我幫你幹。”
第二天,小曼和公司說老家有事,請一個月假,而後,就進入到了頭不梳臉不洗的機器模式,吃飯點外賣,三天睡一覺,體力與腦力已是最大的支出.....
一個月以後,老張推開門看見滿屋的圖紙,到處餐盒,還有一個形容枯槁的女人,嚇住了......
設計費入賬那天開始小曼大病一場,連續幾天發高燒,老張日夜不離。
小曼覺得自己是迴光返照,設計師這條路的最後一次拼搏自己使盡了全身力氣,以後世上再也沒有路小曼這個設計師,她已經死了。
房子裝修好的時候,老張說我們先回你家辦一場婚禮,再回我家,小曼說好。
他們都不在意這個儀式,但小曼知道父母在意,是該給他們一個交代了,她姑娘嫁人了......
臨行前,老張帶小曼到新世界賣鑽戒的櫃檯前,說你挑一個。
小曼看着他,想起多年前他站在那個破舊院子裡表白的時候,什麼承諾都沒有,但這些年,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放開她的手。
小時候她想象過長大了嫁一個什麼樣的丈夫,想的多了就沒有標準了,就等着老天賜予吧,這個老天的禮物她很喜歡呢!
小曼挑了一個不太大但很剔透的鑽石戒指,標價15000元,好像太貴了,剛裝修完,哪裡還有錢。
老張笑而不語,拿出一張字條給店員,店員說稍等就到裡間打電話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出來微笑着說,“張先生,老闆說這隻戒指您付6000元就可以。”
小曼疑惑的看着老張,突然想起沐風,一會兒店員又拿出一對碎鑽耳環出來對她說,“沐小姐說這是送您的新婚禮物。”
小曼看着那個漂亮盒子裡的精緻耳環,心中感動同時也惦念很久不見的沐風。
小曼請沐風在燕莎一個挺像樣的飯店吃了頓飯,感謝她的禮物,她越發美了,有時候小曼覺得像這樣美的女人沒有富裕的滋養的確是暴殄天物。
沐風笑吟吟的恭喜他,小曼也笑呵呵的問她:“你的好事什麼時候來?”她轉過臉看着窗外,臉上的笑容凝固,一會兒大串的淚珠涌出來。
小曼有些不知所措的問:“他,他不娶你?”
她擦去眼淚說:“曼,我真的羨慕你……”
小曼黯然,想起自己一個朋友,帆姐,她的閨蜜與一個有錢的公子哥交往,最後精神崩潰住進了安定醫院(帆姐的故事在後面我會講)。
她突然擔心起來,問:“你還好吧?”
沐風沒想到她這麼問,有些詫異,過了一會說:“好,沒事,他對我很好。”
那天在新世界,小曼能感覺這個鑽石王老五對沐風還是不錯的。
或許富人也不都是一樣的,她只能一聲嘆息後,希望沐風能有個好的結局......
父親前幾天給小曼打電話說媽媽給她準備了一筆錢,是她的嫁妝,小曼推脫了,父親說你不拿,我們父母心裡不是滋味。
父親的工作室是她小時經常去的地方,有一天,她進去看見他正對着一張剛完成的畫看,眼裡有些霧氣,那畫上畫的是一個小男孩蹲在地上給一個小女孩繫鞋帶,那是他的一雙兒女,畫後來在中國美術館展出時,一個英籍華人看了感動不已,想要收藏,父親沒有答應。
小曼這幾天正想着怎麼推脫掉父母的嫁妝,心裡有了主意,她只要那張畫。
很多年後,那張畫一直跟隨着小曼,中途有人出了不菲的價格想要收藏,儘管那時小曼已陷入了人生首次遭遇的巨大的危機中,她仍留下了那張畫。
父親不出售是因爲那上面畫的是他的兒女,小曼不出售是因爲那畫裡畫的是她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