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冽不愧是參加過一屆秋闈的人了,經驗豐富, 絕非菜鳥可比, 自貢院出來,精神頭竟還不錯。忠哥兒還說呢, “我看有的出來就躺下了,咱們大爺, 出來時猶風度翩然,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阿冽笑斥, “別胡說八道, 我也就出來時精神略比人好些罷了。”解釋一句,“主要是我年輕些, 有些年歲大的, 現在天兒冷, 難免熬得辛苦些。”
家裡看阿冽形容神色都好, 便放下心來,沈氏笑道, “先去梳洗吧。”
餘幸今天正好坐滿了月子,連阿燦都包裹嚴實帶到了太婆婆這裡,聽婆婆這話便起身道,“我服侍相公去梳洗。”
阿燦有沈氏抱着, 阿冽過去捏捏阿燦的小臉兒,阿燦別開臉去,阿冽納悶兒,“這是怎麼了, 不認識爹了?”
餘幸拉他去梳洗,道,“嫌你臭呢。”
阿冽再不能信的就給媳婦拽走了。
餘幸在路上便笑道,“原我說阿曦是個只看臉的,你不曉得阿曦,洗三時她跟着姐姐來的,只嫌咱們阿燦醜,就是來了咱家,也不來看阿燦。後來又隨姐姐來了一回,瞧見阿燦變好看了,就見天兒的來,還給阿燦買玩具,別提多稀罕了,一來就把阿燦逗得樂呵樂呵的。我就說,阿曦就稀罕好看的。誒,如今看來,阿燦也比阿曦強不到哪兒去,非但愛找漂亮的人,就是身上味兒不對也不成。以前佛手身上時常灑些薔薇香露,阿燦就聞不得這味兒,佛手抱他他就不喜,先時我還納悶呢,佛手論相貌還比阿田出挑一些,倒底因着什麼呢,後來才知道,是這薔薇香的緣故。還有隔壁鄭太太,更是連抱都不讓抱,鄭大奶奶抱,他就不鬧。現在的孩子,都是小人精。還以爲我糊弄你呢,你這剛從貢院出來,好些天沒梳洗,叫你抱纔有鬼。”
阿冽笑,“這臭小子。”
餘幸早命人備着水呢,服侍着丈夫沐浴過,連頭髮都洗了一遍,收拾妥當後,方又一道去了何老孃屋裡說話。阿冽完全沒有九天貢院後累的要死只剩半條命的感覺,何老孃都想叫孫子歇一歇,阿冽都說待晚上再歇無妨。倒是他這洗換一新後,再抱阿燦,阿燦就乖乖的讓他抱了。
阿冽親兒子一口,笑道,“這臭小子,真個臭講究。”
何老孃不愛聽這話,道,“我們哪兒臭了,我們香着呢。”
曾祖母剛說完,阿燦就給他爹拉了。幸而墊着尿片,可就這麼,也臭的很。阿冽趕緊把他兒子拎起來,捏着算子,別開臉去,道,“看吧,這不明擺着不給曾祖母面子麼。”
餘幸看丈夫拎兒子的姿勢就來火,忙接了兒子,說丈夫,“你那是什麼樣兒。小孩子拉屎,臭什麼,我們屎一點兒不臭。”丫環端來溫水,順着給阿燦洗了小屁股,換了乾淨尿片。何子衿瞧着,暗道母親當真是世間最偉大的職業,如餘幸這樣有潔癖的雅人,如今竟能面不改色的給兒子換尿片洗屁屁了。阿冽見兒子洗乾淨了,又拎了兒子到懷裡稀罕着,阿燦穩穩的坐親爹懷裡,完全不曉得剛剛給親爹嫌棄了一回。
何老孃此方問阿冽考的如何。
阿冽笑道,“我覺着比平日裡做的文章要略好些,該答的都答上了,別的就看運道吧,反正盡力了。”
何老孃一擊掌,鐵口直斷,“這麼說,看來問題不大。”
阿冽連忙道,“祖母,現在可不敢這麼說。”
“我就在家裡說說。”何老孃道,“放心吧,不外頭說去,外頭我都謙虛的很呢。”
阿冽想起個事兒,道,“打發個人去鄭老爺家看看吧,鄭大爺出貢院就倒下了,怕是病了。”
沈氏道,“鄭大爺這個身子骨兒,可真成問題。”說話間,打發翠兒過去問侯。
何老孃道,“我看鄭大爺實在是用心太過,平日裡都不見他出門,總在家裡悶着,書讀得再好,身子骨不成也枉然。倒不若先把身子骨打熬結實,這樣憑怎麼用功,精力也跟得上。不然,這般孱弱,這貢院九天倒不是考秋舉,而是去送命了。”
何老孃這話雖不中聽,卻是大實話。
“也沒有祖母說的這般嚴重,我看,鄭大爺約摸是在考間裡受了寒。”阿冽與鄭家大爺交情不深,不過略說一句,他更關心兒子啦,阿冽道,“今天不是阿燦滿月麼,我還說出來更趕上家裡擺滿月酒呢?”
何老孃道,“原想昨兒擺的,結果,昨天新到任的李參政家設宴,今天是當差的日子,你爹不在家,阿念也沒空,倒不若再等幾日,待桂榜出來,一併擺酒,雙喜臨門。”
阿冽汗都下來了,連聲道,“唉喲,祖母,你這樣兒,我壓力好大。這萬一中不了,豈不掃興。”
何老孃啐道,“這剛考完就說中了不的話,何其喪氣,快閉嘴!”叮囑餘幸,“這幾天看着阿冽些,莫叫他說這不吉利的話,有損運勢。”
餘幸笑應了一聲。
大家說一回話,就讓阿冽小兩口回花園子歇着了,何子衿同阿念道一句,“有空把做的文章默下來,我叫阿念給你看看。”
“好。”
一時,翠兒回來覆命,說是鄭家正忙着請大夫抓藥呢,說鄭大爺在貢院受了風寒,這會兒發了高熱,因鄭家實在忙,她問過鄭大爺安便先回來了。
想到病了的鄭大爺,何家又是一聲嘆。
鄭大爺還在休養,鄭大奶奶倒是有空過來說話,何老孃還問鄭大奶奶呢,“聽說你女婿出了貢院就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鄭大奶奶柔聲道,“勞老太太記掛,聽婆婆說,已是好多了。高熱已退,大夫開了調養的方子,眼下吃着,並無大礙。”
鄭大奶奶過來,倒不獨爲了嘮些家常,她是過來打聽三姑娘繡坊的事的。鄭大奶奶道,“我針線做了多年,只是沒在繡坊做過,不曉得繡坊規矩。”
何老孃道,“也沒什麼規矩,其一是繡件寄賣,就是自己做了繡件,放到繡坊去賣,賣後分成。另一種就是由繡坊出料,可領了家去做,這些難易不一,價錢也不一。你要有興致,我與三丫頭說一聲,你親去試試,如何?”
鄭大奶奶連忙謝過,再閒話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鄭在奶奶一走,何老孃嘆道,“眼下鄭家大爺病着,這鄭大奶奶沒在身邊侍奉,反是出來找活做。這鄭家啊,又不曉得鬧什麼妖了。”
沈氏接了丫環手裡的茶盞遞給婆婆,悄聲道,“我說母親莫要外傳,聽說,鄭大爺病了,鄭太太又嗔着鄭家大奶奶命格不好,不叫鄭家大奶奶近身服侍。鄭大奶奶這些年,膝下連個子嗣都沒有,倒是那二房姨娘兒女雙全,擱誰,誰不心寒呢。”
何老孃眉毛一挑,“這日子還過它做甚!既看不上,還不若一拍兩散,鄭大奶奶年紀也不算太大,再找個填房繼室的,都尋得到。若能放下些條件,便是正頭夫妻,亦是使得的。”
沈氏嘆,“哪裡那般容易,鄭大奶奶孃家兄弟性子軟弱,又是在鄉下村裡,離得遠不說,還要鄭大奶奶平日間幫襯。不然,倘有孃家人肯爲鄭大奶奶出頭,鄭家不見得敢這般怠慢於她。”
何老孃皺眉,“真不該打發翠兒去看鄭大爺,就那糊塗樣兒,他也考不上。”何老孃雖重男輕女,但也瞧不上這樣的糊塗人,何老孃自己吃過繼母的虧,平生最恨小妾二房,道,“從沒聽說學問好壞與女人有關的,要是學問夠,到哪兒都成,學問不夠,就是媳婦克的?怎麼不說是他娘克的?!”
沈氏道,“要是有一個明白的,也不能這樣。”
何老孃嘆道,“這鄭大奶奶也是柔順太過,要擱個潑辣的,早在說她命裡克文昌的時候就鬧起來了。”
沈氏雖心下爲鄭在奶奶不平,也管不到人鄭家的事,只得跟着婆婆一嘆,“誰說不是呢。”
說一回鄭家閒事,轉眼便到了桂榜張榜的日子。
阿冽的文章早就默了出來,非但阿念何恭看過,羅大儒瞧過,也說做得不錯。
所以,這一次秋闈,何家可以說得上信心滿滿。
一大早的,何琪三姑娘就到了,連帶着江太太江老太太兩位,亦是一道過來何家等着聽信兒。何老孃早早的打發何家大管家小福子與忠哥兒父子看榜去,小福子與忠哥兒早飯都沒吃,就爲了早些去,在貢院外貼榜的地方站個好位子,方便看榜。一直等到卯正,就見忠哥兒奔回家裡,都不必說,只看忠哥兒那神色,就知道定是喜訊!
果然,忠哥兒一進宅子就大喊一聲,“中了!大爺中了!”
一路直奔何老孃屋裡,一屋子人,沒一個聾的,此時俱已面露喜色,尤其何老孃,直接就從炕上站起身來,一迭聲的問,“多少名!”
忠哥兒喘口氣,因跑得急,一張口就覺着氣息刮的嗓子疼,話幾乎是喊出來的,“桂榜第十名!”這纔給主家道喜,此時,諸人皆是喜動顏色。何老孃先是哈哈哈大笑三聲,接着就往外奔去,何子衿拉都拉不住,拽起置衣架上的大氅就追出去了,生怕祖母喜過頭,如范進一般,痰迷了心竅啥的。何老孃步子極快,直接拐個彎就去了供祖宗牌位的屋子,何老孃給老頭子上了三柱香,高興道,“老頭子,你也知道了吧,咱阿冽中啦!從今以後,就是舉人老爺啦!”
何子衿給祖母披上大氅,笑道,“祖父在地下沒有不曉得的,要不是祖父在地下保佑着咱們一大家裡,哪裡有今日順遂呢。”
何老孃很是點頭,“說得對。”
何老孃突然大笑出屋,一屋子人都不曉得怎麼了,都追了出來,見何老孃是來給祖宗上香,沈氏不由眼眶微溼,主要也是給兒子中舉人這事兒喜的。哪怕先時人人都說,阿冽這科把握極大,但,桂榜一日未出,肚子裡這顆心一日不敢放下呢。
沈氏輕輕拭淚,笑道,“阿冽也給你祖父上柱香,叫老人家知道,地下也安心。”
阿冽上前,鄭重的給祖父上了香,連帶着曾祖父母那裡,也一併上了香,磕了頭。何老孃瞧着長孫這英挺俊俏模樣,又這般會念書,有本領,心裡那個喜歡啊。何老孃直道,“咱阿冽這人才,擱在帝都也是一等一的啊。”
何子衿打趣,“您就別這般自賣自誇了,一聽就是親祖母說的話,可見真是孩子是自家的好。”
何老孃斥道,“哪裡是自賣自誇,我說的都是實誠話。”高高興興的挽着孫子的手回自己屋去了。
何老孃一回屋就交待沈氏,“趕緊給阿冽預備去帝都的東西,衣裳用具自不消說,車馬也得齊備,還有炭火火,路上斷不能冷着。”
沈氏笑道,“先時我就同阿幸都預備下了,只是桂榜未出,不好與老太太說。如今既在桂榜之上,也該準備去帝都春闈的事了。”
餘幸忙道,“我祖母走前說了,我孃家都準備好了相公讀書的院子,叫相公去了只管專心讀書就是。”
何老孃沈氏聽這話都極是滿意,何老孃道,“這倒是。不過,阿冽去了別忘了去你舅舅那裡,讓你舅舅看看你哪裡需要補習的。”與孫媳婦道,“阿冽他舅在春闈補習上,闔帝都都有名的。”
餘幸笑道,“我在帝都也聽說過沈舅舅的名聲。當初我哥考春闈,還去沈舅舅的進士堂聽課了呢。”眼下餘幸自不說沈素那“死要錢”的外號,哪怕是“死要錢”,多少人擠破頭想去進士堂聽課補習呢。
何老孃深覺小舅爺有用,道,“阿素在這上頭,常人所不能及。”有這麼位會補習的小舅爺,何老孃覺着,非但孫子有沾光,說不得以後重孫子也能沾光。這般想着,何老孃很是喜滋滋的瞧了阿燦一眼,道,“我看,阿燦這面相比他爹還好,以後定也是個有福會念書的。”
正說着話,小福子也回來了,小福子先笑着請罪,“上了年紀,不若年輕人腿腳俐落。”說着自袖中取出秋闈榜單,阿冽忙接了過來,笑道,“我正說想看秋闈榜單呢,福子叔你就尋了來。”
沈氏笑道,“孩子們年輕,跑跑腿兒,論周全還是得你。”
小福子行過禮就退下了,因着是報喜的大喜事,父子二人一人一個大紅包。
阿冽看過榜單,笑道,“周家三哥也在榜上,比我還靠前呢,週三哥是第八名。”
何老孃問,“鄭大爺在不在榜?”
阿冽搖頭,“鄭大爺文章也不差,只是身子不支,惜乎未能競全功。”
榜單上這些人,阿冽認識不少,道,“我想着,定也有同窗一道去帝都的,倒不若同行,人多不說,路上也能互相照顧。”
何子衿道,“這話是。”
沈氏道,“桂榜之後就是鹿鳴宴,宴後倒可問一問,倘有同路的,一道去纔好。”
阿冽應了。
外頭忽響起鞭炮聲,何老孃一拍大腿,直道,“唉喲,忘了提前買鞭炮了!看,人家都開始放了!”
三姑娘笑道,“這麼近的音,絕不是別人家,定是咱家放的。”
翠兒笑道,“我們當家的早就提前預備了炮仗,想着大爺這科必中!”
何老孃道,“去跟小福子說,都放了,待明兒再買些,預備着春闈時用。”
阿冽:壓力山大!
阿冽壓力大不大,家裡沒人當回事兒,反正家裡只說能中的吉利話,什麼,可能不中啊,下場試試水深水淺啥的,根本沒人說。不多時候,報喜的就來了,打賞啥的何家都是做慣了的,這些來報喜的差役每人兩個大紅包,餘幸喜悅之下也包了大紅包,一人一個,份量很是不輕。那報喜的更是好話不盡,笑鬧一時,方辭了去。
何家是去貢院看的榜單,阿念何恭就是在衙門裡得的榜單,桂榜的榜單,不必交待就有人抄了來。阿念一看,小舅子金榜題名,不由一笑,底下人哪個不是心明眼快的,紛紛恭喜了上峰一番,還說阿念當請客。有這等喜事,阿念如何會小氣,中午就一道去北昌府最有名的館子平安飯莊吃的席面兒。何恭那裡更不消說,何恭這位學政,還因兒子秋闈的避諱,沒有參加今年的秋闈工作。如今兒子得中,何恭也受了上上下下的一番恭喜。今日今時,不知多少人流下了喜悅的淚水,又不知多少人因落榜而抑鬱長嘆。
何家直熱鬧了一整日,何恭回家時,江仁胡文兩家子還沒走呢,江仁胡文是晚上來的,都說,“知道阿冽中了,鋪子裡不論掌櫃還是夥計,一人加一月月錢。”
阿冽亦是滿面喜色,笑道,“還是先生說的對,多準備這三年,心裡就有底。”
阿念笑,“夯實了基礎,春闈亦可一搏。”
江仁道,“阿冽你們去帝都春闈,不妨與我們商隊一道走,如此一路上飲食住宿都有人安排。商隊與你們一道,也可省些關卡麻煩。”要知道,古時舉人赴考,拿着考憑便可在驛站安歇,沿路更無官兵爲難。
阿冽道,“那極好,待我聯絡一下,看有多少同窗一併去帝都以備春闈。”
何恭不禁問江仁,“這都重陽節了,天兒這麼冷,你還要去帝都?”
江仁笑道,“這次回帝都,不是我領隊,是阿水哥領隊,阿水哥還要回老家把家小接過來。”說着又道,“都忙暈了頭了,姑姑姑丈有沒有給沈家外祖捎帶的東西,正可一併帶去。”
沈氏忙道,“有。”又說,“這離得遠,平日裡無非是央驛差送幾封信,東西很久沒送了,我可得好生收拾收拾。”
何老孃道,“收拾些輕便好帶的,不然東西太多,就走得慢,何況這天寒地凍的,豈不拖累腳程。”
沈氏笑道,“母親放心,我曉得。”
阿冽這番高中,闔家喜悅不盡。三姑娘在回家的路上就與丈夫道,“孩子家,還是得唸書,纔有大出路。”
胡文笑,“也得看孩子自己個兒,倘是這塊兒材料,沒有不讓他們唸的理。我看二郎書就念的不錯,三郎年紀尚小,不過,瞧着也是個聰明的。”
三姑娘道,“別光說小的,小的以後有的是時間念,重陽這展眼就到說親的年紀了,倘能考個秀才出來,親事上就能更進一步。”
這麼大冷的天兒,弟弟們都隨父母坐車,重陽不怕冷,每次出門都是騎馬的。聽父母在車裡說話,重陽不禁哀號,“娘你還是叫二郎三郎唸吧,我不是那塊兒料。我像我爹,做生意還差不離。”
“就是做生意,多念些書,人家還說你是儒商呢。做生意你以爲就不用唸書了?幹啥都是多念些書好!”三姑娘想到長子唸書上不大成就心生鬱悶。
重陽見她娘囉嗦個沒完,哼哼兩聲,不敢再招他孃的話,識趣的不再多說。
三姑娘一直爲長子的課業發愁,何琪則無此愁悶,何琪的愁悶在長子的身體上,“唉,這唸書自要用心,可要依我說,身子比唸書更要緊。倘身子不成,念再好的書有什麼用?你看重陽,多壯實,我瞧着重陽就高興,尤其吃飯,那虎頭虎腦的模樣,吃了一碗再添一碗,很是叫人喜歡。你再看咱們大寶,在誰家吃飯都那樣,一根一根的,這哪裡成?沒事兒了也不說出去跑跑,煅煉下身體,總窩在屋裡看書。你聽何家嬸子說了沒,就嬸子家隔壁鄭大爺,就是總悶屋裡念裡,書唸的不錯,身子骨兒卻是給悶的不成了,這回秋闈,自貢院出來就是高熱,求醫問藥的折騰了半個月,身子好了,榜也沒中。聽說,這鄭大爺又病了。我不愁大寶兒唸書,這孩子,自小就知道用功,你沒事多帶大寶出去轉轉,別叫他總悶着纔好。”
江仁倒不大關心兒子的學業,不過,兒子的健康他肯定是很關心的,江仁正色道,“你這話是。”又說,“大寶也玄,當初你懷着他時,沒少雞魚進補,生下來也頗是肥碩,怎麼越長越竹竿呢。”
何琪嘆道,“要不說叫人發愁呢。”跟丈夫商量着,要不要買些燕窩給長子吃,何琪是聽說餘幸常年吃燕窩,便動了這心。
江仁出身尋常,對於燕窩人蔘一類東西,一向當藥來看待的,江仁道,“不用吧,孩子還小,吃這些藥材進補,別補壞了纔好。老話說的好,是藥三分毒。”
何琪與丈夫商量道,“我想着,托子衿妹妹請竇大夫給咱們阿仁把一把脈息,看如何調理,趁着孩子還小,把身子骨兒調理好,不說以後考功名的事,就是成親娶妻,也得好身子骨兒不是?我寧可孩子不念書,也不能叫孩子熬壞了身子。”
江仁道,“我去與子衿妹妹說,介時請竇大夫開些藥膳,不論多名貴的,不惜銀錢,能吃好就成。”
何琪點頭,很是爲兒子調理身體下了一番決心。
何子衿阿念這正經的姐姐、姐夫,自然也爲阿冽高興,一路回了家,倆人心情仍是大好。連阿曄阿曦都覺着,舅舅成了舉人,他們做外甥做外甥女的也是超級有面子的呀。
何子衿倒是沒想到還收到了周太太的厚禮,周太太笑道,“果然那金符和那及第粥是極靈驗的。”
何子衿笑道,“這是你家三郎書唸到了這份兒上,倘他課業不通,再靈驗也沒用。”
總之,周太太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來,有得意人,就有失意人,如鄭家,看何冽中了,何家上下這般歡喜不盡,初時只是心下稍有妒意罷了。不料鄭家姨奶奶一席話,可是把鄭太太氣個仰倒,鄭姨奶奶道,“虧得太太親自端着粥去何家問這及第粥可對味兒,妾身聽聞,那及第粥,咱家做的味兒根本就不對。不然,咋能不靈驗呢!再者,味兒不對倒罷了,興許人家這是不傳之秘,可話說回來,虧得還是鄰居呢,平日裡走動,咱家何時不是客客氣氣的。偏生何家就請了周家公子來他家喝粥,咱們就住對門,何家就沒這麼句話也叫大爺過去喝粥。妾聽說,何家還有一種金符,極靈驗的,何家就給了周公子,也沒給咱們大爺!”說着幽幽一嘆,“也是,誰叫人周家是正六品通判家,咱前老爺只是從七品司庫呢。”
這一嘆,直嘆得鄭太太心頭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