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別的時候,何子衿這般大撒手的打發東西,何老孃定是不允的,只是如今孫御史在家裡住着,還幫了家裡大忙,何老孃雖是沒啥見識,也知這年頭兒像孫御史這樣的好官不多呢,何況又是家裡小舅爺的好友至交。家裡沒什麼好東西招待,這還真不是何老孃犯摳兒捨不得,主要是碧水縣窮鄉僻壤,全縣就一家拿得出手的酒樓芙蓉樓還是跟何家有過節的趙家開的,何老孃是堅決不去芙蓉樓吃飯的或者從芙蓉樓叫席面兒來吃的,而其他的小館子,燒的菜還不如她自家燒的呢,所以只是家常飯食招待孫御史,難得人家孫御史平易近人也不嫌棄,好容易家裡有了半頭鹿,的確該熱鬧一二的。
故此,哪怕何老孃有些心疼,也沒反對,還打發餘嬤嬤親自去給胡家送鹿肉,主要是同胡老太太說一聲,叫三姑娘晚上回來吃飯。
胡老太太待三姑娘素來不錯,自從三姑娘生了兒子,在胡家就站住了腳,胡老太太收了鹿肉,笑與餘嬤嬤道,“跟你家老太太說,多謝她想着,一會兒就叫文哥兒媳婦過去。”很爽快的放人,待餘嬤嬤走了,胡老太太對三姑娘道,“家裡正好有兩籠子鵪鶉,親家家裡正有客的時候,咱們鄉下地方,稀罕物兒沒有,這個倒容易得,你帶了去,給親家太太添菜吧。”
三姑娘笑,“是。”
胡三太太笑,“親家老太太真是時時惦記着侄媳婦,有什麼好的都立碼打發人給侄媳婦送來,連帶我們也跟着沾光。”
三姑娘笑,“看嬸子說的,這也是各有各的心了,我家裡貧寒些,家裡人只知唸書,富貴東西沒有,人卻是心實。也就咱家的長輩,待媳婦如同閨女,倘要擱在那刁鑽古怪的人家還得說呢,婆家這樣的好日子,孃家還三天兩頭的打發人送吃的,倒似在婆家吃不上飯似的,實不知非得咱們親近纔會如此。不然,若真是疏遠的,就是有這心,也不知該不該送,好不好送呢。”這裡要說一句,自從嫁了胡家,三姑娘在家資上是胡家媳婦中最窮的一個,於是,她就常標榜自家是讀書人家,有內涵。再加上孃家的確看顧她,三姑娘自己又有了兒子,與胡文夫妻情分亦佳,所以這小日子過得也是順風順水。
胡三太太笑,“也得是侄媳婦這樣的明白人,纔有這樣的見識呢。”胡三太太是知道何家來了位御史的,雖不好聲張,待三姑娘卻是越發和氣。三姑娘雖不姓何,何家實在待她不差,非但時有東西送,也常過來說話看孩子。正經親家,也就是如此了。胡三太太琢磨着,胡文娶了三姑娘,說不得真就走了運道也不一定。
說了會兒話,三姑娘看着兒子睡了午覺,交待好婆子丫環好生看着兒子,她方回了孃家。
何老孃見着三姑娘也高興,又見三姑娘帶了鵪鶉回來,何老孃道,“正好叫周婆子晚上收拾起來,醃上,明兒個炸了吃。”人上了年歲,尤其口兒重,何老孃平日裡就愛個焦炸丸子啥的。
三姑娘也說,“炸的時候在油裡過二遍才焦香焦香的,配了粥飯都好。”
何老孃也是這樣想,大家說一回鵪鶉,又說到阿念同子衿定親的事,三姑娘笑,“我就說我嫁的夠近了,子衿比我還近。這以後前後鄰的住着纔好呢,怪道阿念提早就置了宅子。”
何子衿笑嘻嘻地問,“三姐姐,寶寶又長大沒?”
說到兒子,三姑娘話就多了,笑,“一天一個樣,就是愛睡覺,尤其白天總睡,晚上鬧騰。”
何老孃笑,“這是長個子呢。”
三姑娘道,“睡覺時還會做夢,有時哭有時笑的。”
在養孩子上,何老孃簡直無所不知,道,“這是夢娘娘在教他本事呢。”
三姑娘問,“夢裡能學什麼本事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夢裡學的本事大着呢。”至於是啥大本事,何老孃也沒具體說,但何老孃給了個具體的判斷方式,問三姑娘,“重陽是哭的時候多,還是笑的時候多。”
三姑娘道,“我看是笑的時候多,哭就是有時候哭一兩聲就睡實了。”
何老孃將手一拍,“看吧,這就是聰明的孩子。夢娘娘在夢裡傳授孩子本事,要是學得好,夢娘娘就會贊他,孩子就會笑。要是那笨的,總是學不會,夢娘娘就會罵他,孩子就會哭。所以說,孩子是聰明是笨,打小就能看出來啦。”
說起孩子,大家都格外歡樂,待傍晚胡文孫御史一行回來,連帶着阿冽江仁也從書院回家,見家裡預備的燒烤,阿冽歡喜的了不得,問,“爹,我能叫阿炎他們過來一道吃麼?阿炎也喜歡吃烤肉。”
何老孃聽她孫子這般實在,強忍着沒翻了白眼,心說,誰不愛吃烤肉啊!傻子都愛!她這傻孫子喲!何老孃剛要攔一攔,就聽她這傻兒子已嘴快道,“去吧。把你馮大伯,馮大娘一併請來,咱們一道熱鬧熱鬧。”遠親不如近臨,馮家也是親戚,兩家素來情分極好,何況孫御史也見過馮家人的,並不算陌生。
阿冽歡喜的去請人了,何子衿三姑娘張羅着在東廂安置杯盤果碟,桌椅器具,阿念江仁也跟着忙活,江仁悄悄問阿念,“今日卜的如何?”
阿念瞧着江仁這迫不及待的勁兒,想着江仁娶個媳婦也怪不容易的,也就沒賣關子,痛快道,“就安心吧。”
江仁情不自禁的露出歡喜模樣,一面心裡尋思,想着自己也該準備提親的事了。
何家的烤肉party非常不錯,東廂原是以前何子衿養花兒的地方,如今何子衿不養綠菊了,卻也仍然熱愛園藝,養花弄草啥的,何子衿是一把好手,家裡一年四季盆景不缺,進了十月,菊花漸次凋零,養在花缸裡的茶花開始結出花苞。何老孃往烤肉架前一坐的時候就發現了,咦,雖然咱家是送出去了不少東西,可人家都是有回禮的呀。
胡家給了兩籠子鵪鶉,這個何老孃是預備明天早上吃的。薛師傅與李大娘收了鹿肉,也給了兩匣子州府的好點心,族長家何洛帶了半拉野豬來,何洛當然也就不走啦。馮家帶來了美酒與水果,這麼一擺,再加上醃好的肉片,還有自家丫頭種的大葉子的青菜,已是將桌子擺滿了。
何老孃心下一盤算,嗯,沒吃虧,就開心的坐下吃烤肉了。
因爲人多,便是分桌而坐,每桌各設烤架,男人們一起,孩子們一起,女人們一起,外間兒是丫環煮茶燙酒,馮太太也帶了家裡的幾個丫環過來幫忙。
男人們主要就是吃肉,女人則多是葷素搭配着吃,譬如沈氏就喜歡烤好的肉用白菜葉或者青菜葉捲來吃,馮太太則偏愛將烙好的薄餅在烤架上略烤,然後配上烤肉、青菜、甜醬、蔥絲,這兩種吃法,都與何子衿前世的吃法相似了。何老孃喝口米酒,還勸馮太太,“他大娘,多吃啊。”
馮太太笑,“要說吃食上頭,也就是嬸子家了。我在家也是一天三頓有魚有肉的給他們哥兒幾個做菜燒飯的伺候他們,阿炎那小子還總是說我做的飯菜不如嬸子家的香。”
何老孃聽了高興,笑道,“我也不會弄吃食,都是這丫頭,天生嘴刁,就愛搗鼓這個。”
“祖母不是說我像祖父麼。”何子衿在肉排上刷上一層薄薄的梅子醬,一股梅子的酸甜香氣夾着肉香飄逸開來,手下俐落的將肉排切了四塊,一塊給馮太太,“大娘你嚐嚐這個。”又給何老孃盤裡放了一塊,另一塊再切小塊,給俊哥兒吃,何子衿自己細細吃着,邊聽何老孃第N次說起她早死的美食家祖父來。何老孃眉開眼笑,道,“可不是這個話麼,要是丫頭她祖父活着,倆人可就有事兒幹啦,得天天商量着搗鼓吃的。”接着又說自己老頭了活着時如何多才多藝如何心地美好,何老孃一向是百說不厭的。
三姑娘一面含笑聽着,一面去瞧男人桌上,見胡文沒有多吃酒,自己才放心吃起來。
胡文雖多經酒場,不過,這樣家常吃飯,跟酒場自然是不一樣的。胡文在給孫御史介紹何家的N種烤肉醬,胡家早先就有舉縣聞名的高檔飯莊碧水樓,雖說現在碧水樓已經關門了,但胡文對於美食還是頗有心得的。再加上這些天他做孫御史的嚮導,孫御史不是愛擺架子的,倆人也已經熟了,一面烤肉,胡文就各樣醬汁介紹了一回,這種是放蜜汁的,這種是調了葡萄酒的,這種有辣椒油蒜末,這種是五味醬,還有最金貴的是一種加了胡椒粉的醬。胡椒是金貴物,難得不說,價錢也高。
孫御史與何恭道,“何兄,你家在飲食上也是一等一的講究人家了。”
何恭笑,“阿文知道的比我還清楚。”問胡文,“你嬸子那醬鋪裡有這許多醬啊?”
胡文道,“醬鋪子主要是賣甜醬,麪醬,芝麻醬,花生醬,豆醬一類的醬,現在咱們吃的烤肉醬是用這幾種醬配上秋油、酸梅、甜酒、蔥姜椒鹽等調料調出來的。”
何洛也說,“子衿妹妹打小就愛廚藝,小時候家裡有啥好吃的都會叫我們過來一道吃,現在廚藝更好了,阿念你眼光好運道也好。”
阿念給老丈人斟酒,聞言只笑,“阿洛哥你年紀也不小啦,是不是有點兒急啊。”
何洛笑,“你還打趣我了。”
胡文笑,“不是打趣,光棍的日子不好過喲,阿念是關心你。”
何洛瞥孫御史,孫御史笑罵,“幹嘛幹嘛,有個媳婦就了不起啊!我們這屬於眼光太高才一直打光棍呢!”
胡文失言,自罰一杯。
大家繼續說話,馮燦跟何洛打聽青城山求學的事,何洛道,“別人覺着山上苦,我倒覺着是念書的好地方,山上清靜,心裡也就安靜。薛先生性子極佳,很樂意指點咱們這些後生晚輩,只是有一樣,他從來不肯收徒,可說句老實話,比起正經磕頭拜師的先生來也不差什麼。只要去,能教的先生都會教。”
阿念問,“阿燦哥,明年你準備下場考秀才了?”
馮燦道,“嗯,想試一試。”
“你就是今年下場,問題也不大。”
馮燦笑,“秀才試我倒是不急,就是想着,考一回,還是要準備充裕些,案首不敢想,總要有個廩生,聽起來也體面。”
孫御史道,“這倒是。秀才舉人還好,等你們春闈時就知道了,都是進士,一榜自不必說,狀元榜眼探花,這是萬衆矚目。二榜也還好,像我這樣的,考進翰林做庶吉士,散館後或是繼續留在翰林,或是六部派官,多是留在帝都了,要是做官做的順當的,熬個三四十年,起碼也能熬到個三四品。便是外放,差使也不會太差。可同進士就不一樣了,三榜同進士,入翰林是沒門兒了,只要是進了三榜,就安生的去戶部打點弄個外放差使吧。運道好的,家裡有門路的,能挨個好地方。不然,窮山惡水,倘是有兩把刷子的自是不怕,要真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簡直不是去當官,送命的都有。”抿口酒水,孫御史道,“這其實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讓人不明白的就是一榜二榜對三榜的鄙夷了,說句心裡話,三年一屆春闈,好幾千人的考試,裡頭只選三百人,按理同進士也是其中佼佼了。偏生就把同進士鬧得跟低人一等似的,要我說,委實不大公道。”
胡文亦道,“是啊,像我這樣的,連秀才都考不中,那還不要活了?”夾一塊烤肉吃了,胡文問,“孫叔叔,就沒例外的麼?”
孫御史笑,“例外的當然有。有人貢士榜單出來,一看排名太低,乾脆不參加殿士,這叫主動棄榜,待三年之後重新來過。也有人根本不參加春闈,直接舉人就去謀實缺,而且,不謀好缺,專找窮山惡水的缺。”
“還有這種人?”
“那是自然,所謂藝高人膽大,就是如此了。”孫御史道,“像前頭蘇相,他家兒子都是進士出身,而且都入了翰林,但蘇相做內閣首輔時,他家公子散館之後,蘇相給兩個兒子安排的地方都是貧瘠困苦之地,如今兩子皆爲幹才,雖不比蘇相當年,在朝中也有令名。”
蘇相啥的,前內閣首輔啥的,諸人聽起來就像天書了,哪怕身負舉人功名的何洛阿念也一樣,這倆人覺着,內閣首輔簡直就是此時夜空的月亮一樣遙遠啊。不過,說到蘇相,江仁卻是知道的,江仁道,“蘇相家的公子,唉喲喂,我知道,蘇才子,特會寫話本子,寫得忒好,蘇才子的話本子最好賣。”他是書商,對會寫話本子的蘇才子的話本子特熟,於是,也就知道蘇才子有個做過首輔的爹啦。江仁說到蘇才子的話本子,還不禁拊掌稱讚起來。
孫御史笑,“看來,蘇不語的話本子是真有名氣,待阿仁你成親時,我送你一幅蘇不語的手書做賀禮如何?”
江仁激動的頓時話都說不俐落了,剛張嘴要說話,卻是咕咚一聲嚥了口口水,把大家逗得鬨堂大笑。江仁顧不得別人笑他,大聲道,“成!孫叔叔,這可說定了啊!”
“說定了!”
江仁給孫御史斟滿酒,自己舉杯,“我先敬孫叔叔你一杯,孫叔叔,你可真是我的知己啊。孫叔叔,我幹了啊,你隨意。”
大家又是一陣樂。
吃飯就是這樣,吃好吃壞的總要吃得歡樂方好,這頓燒烤吃到天黑,大家盡興方散。孫御史晚上回去繼續聽江仁同阿念商量着江仁提親的事兒,孫御史這老光棍兒湊在一畔出主意。
孫御史這才知道江仁爲了娶媳婦還發動了何子衿這個小神棍幫忙,孫御史道,“我看這家人肯定得着緊把閨女嫁出去,你可得動作快些。再有,先去跟你家裡說一聲,婚姻大事,沒有不知會爹孃的。你自作主張,將來吃苦的是你媳婦。”這就是年紀大的好處了,孫御史人情通達,自遠非江仁阿念能比。
江仁應了,忽又起了個主意,道,“孫叔叔,你能給我寫幅字不?”
孫御史笑,“唉呀,來跟我求字啊。”
“寫一幅吧。”江仁央求,“您不知道,我認識的那姑娘是極好的,就是她家裡人,只拿兒子當人,不拿閨女當人,還勢利眼的不行。孫叔叔你就給我寫一幅‘碧水英才’,我拿去吹吹牛唬唬人,這親事也就成了。”
江仁是說盡好話,把孫御史當菩薩似的雙手拜了好幾拜,直把孫御史寒的不行,尤其是碧水英才四字,孫御史第一次見這麼會自吹自擂的。
鑑於江仁也算是光棍同盟中的一員,孫御史就給他寫了份手書。
江仁第二天就拿去裝裱了,然後又跟何老孃與沈氏說起何琪,“這麼冷的天,還去山上撿山栗子呢。哎,真叫人心疼。”
何老孃不傻啊,而且,在某些方面,何老孃簡直機敏的要命。何老孃立刻警醒了,問,“阿仁,你不會是看上琪丫頭了吧?”
江仁厚着臉皮,還以退爲進,“我看上也沒用,我一個鄉下小子,哪裡配得上人家呢。”
何老孃不愛聽這話,她老人家一向護短兒,張嘴便道,“你怎麼啦!我看你們同個年紀的,比你有出息的沒幾個!小小年紀就知道做生意賺錢置房舍置田地!誰要嫁給你,是她的福氣哩。”何老孃道,“你成天在鋪子裡不知道啦,阿琪那丫頭是個好的,小時候就做針線補貼家用,哎,她家裡不成啊!一窩子重男輕女偏心眼兒!不說理!死摳兒!勢利眼!跟這樣一家子做親家,以後有的煩嘍。”重男輕女偏心眼兒這句形容詞,還是跟她家丫頭學來的。何老孃決定,以後丫頭片子再抱怨她偏心,就拿出三太太來對比,丫頭片子就知道她有多慈善了。
江仁道,“三太太那一家子,闔縣都有名的,我也聽說過一些。我也不爲她家,就爲她這個人,就圖她這個人好。”
何老孃頗有想像力,給江仁這話驚的不輕,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問,“你們都好上啦?”
沈氏也嚇一跳,這,這可不成啊!江仁早早的來縣裡給她閨女打理鋪子,兩家又是親戚,江仁平日裡就住她家,要是鬧出不好的事,如何跟江家交待呢。沈氏盯着江仁問,“真好上了?”
江仁連連擺手,臉紅成一片,道,“沒,沒,沒有。是我自己單相思。就想問問祖母跟姑姑,你們看這事兒成不成?”他,他,他還是童男子哩。
沈氏把心重揣回肚子裡,端起茶呷一口,道,“要說阿琪這孩子是沒的說,你要實在願意她,去幫你說說看也無妨,只是你得先跟你家裡商量好,你家就你這一根獨苗,家裡長輩對你這親事操了多少心,你也知道的。你祖母說的對,阿琪雖好,她這孃家難纏,你可得有心理準備。”
江仁忙點頭道,“只是得請姑姑和祖母待我爹孃來時替我美言幾句呢。”
“這個美言有什麼用,以後天長地久的過日子,誰還不知道誰?就是我們說的天好,你爹孃難道不會看人?再者,這是你的終身大事,只有實話實說,沒有花言巧語的。你回家也好生跟你爹孃商量,他們一向疼你,你實話說了,能成就能成,倘你弄些不實的話去糊弄他們,以後叫阿琪如何跟你過日子,那孩子也夠命苦的了。”沈氏說了江仁一通,主要是覺着江仁太不成熟,弄出這種事情來。還說什麼沒私情,沈氏會信纔有鬼呢。
江仁就仗着臉皮子八丈厚,任你怎麼說,他都賠笑臉聽着,磨得人也沒了脾氣。
沈氏卻不是好糊弄的,私下叫了閨女到屋裡問原由,何子衿好實說了,沈氏氣個仰倒,她說怎麼好端端的三太太這麼低聲下氣的過來占卜呢,原來是幾個小東西搗鬼。沈氏沉了臉,責怪道,“你怎麼不先跟我說?”
何子衿一幅沒心思的模樣,“我琢磨着,這事兒能成再跟娘你說啊,萬一成不了,跟你說不是白叫你擔心麼。”
沈氏氣地,“我得多謝你啊,還知道我會擔心。”
何子衿摟着她孃的肩晃啊晃,笑,“這是怎麼說的,阿琪姐不也挺好麼,我看阿仁哥真是一顆紅心就瞅準她了。”
沈氏拍開閨女的手,道,“阿琪是好,可三太太那一家人太討厭。阿仁他家雖說不是縣裡人,阿仁自己多麼能幹,我看他打理生意很有一手,以後咱幫幫他,他自己也能支起一攤子事業來。憑阿仁的人品才幹,說個講理人家的閨女也說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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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衿勸她娘,“千金難買心頭好,不論多好,看不對眼也不行。這就跟你跟我爹當年似的,誒,娘,你當年怎麼看上我爹的呀?”八卦起來了。要論真心,她爹當年才叫真心呢,一面兒是青梅竹馬的富家表妹,一面是她娘這窮村裡的小村姑,唉喲喂,當初倆人怎麼看對眼的呀。
沈氏啐一聲道,“成天沒個規矩,胡說八道的。”接下來,沈氏的表現足以說明她跟何老孃絕對是有婆媳緣兒的,沈氏這把年紀,兒女成羣的,也就不矜持了,道,“你爹人品周正,那也是尋常人能比的?這看人哪,什麼都是虛的,就得找人品好的。什麼叫人品好,估計你也不懂,我跟你說怕你也不明白,多瞅瞅你爹就行了,你爹就是一等一的好人品。我跟你爹這些年,咱家日子雖不是大富大貴,但每一天的日子都塌實。”接着就把丈夫讚了十多分鐘。
何子衿道,“阿念也很不錯的。”
沈氏道,“這種話,三十年後再跟我說我纔信呢。”一擺手,高傲又自信,“跟你爹沒的比。”覺着閨女比起自己來,眼光還是差一些的。
叫何子衿這一打茬,沈氏就忘了追究她對江仁與何淇私下戀愛知情不報的事兒了。倒是沈氏與丈夫私下說起此事時,何恭相當開明,“你以前不就說阿淇能幹麼。”
“阿淇雖好,三太太五奶奶討人厭。”
何恭好脾氣笑笑,“阿仁又不是入贅,他自己個兒已經在城裡置了宅院,自己過日子,與丈人家能有什麼關係?無非是好就多來往,不好就少來往罷了。我看三族叔五族兄平日裡還能過得去。再說,這過日子,一輩子的時間長着呢,有個能說到一處的媳婦,過一輩子舒坦日子,要倆人不對眼,再好的日子心裡不痛快也是白搭。”
“這倒也是。”聽丈夫這樣說,沈氏才軟了口氣,道,“也就是看着阿淇那丫頭不容易,待王嫂子來咱家,我與她好生說一說,以後婆媳好相處呢。”
江仁的親事,就這麼成功了一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