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身過去,一把撥開草叢,只見雲澤興摟着哦痛苦捂住嘴的白珞瑤。
“瑤兒……”白珞瑤鬆開嘴,一陣狂咳嗽,痛苦得小臉通紅。一口鮮紅,從她的嘴裡噴了出來,染紅了她身上的淺色裙裝。
“瑤兒!”雲澤興也慌了,想要抱起白珞瑤,怎奈他也不過個半大孩子,根本沒有那麼大的力氣。
殘月趕緊抱起白珞瑤,去找道長。太師傅曾說過,白珞瑤的咳疾,只要不咳血,性命無虞。
如今,那麼大一口血,觸目驚心。
當道長看過白珞瑤後,幽幽嘆息的一句“聽天由命”,嚇得殘月半天尅緩過神來。
見殘月這種神情,道長問她,“你明知道她是誰的女兒,爲何還想救她?俗話說,斬草要除根。”
道長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很輕,卻如悶雷陣陣直接劈入殘月的心。
“不!不不……”殘月搖頭,迷亂呢喃。
道長回頭看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白珞瑤,她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就像一個隨時都會碎掉的瓷娃娃,讓人心疼不已。
“你就不怕,今日之選擇,終有後悔那一日?”道長不忍再看白珞瑤。
這個孩子,自打從孃胎裡出來,他便養在身邊,雖然感情不多,若眼睜睜看着她離去,他也終究不忍。
“太師傅……救她。”殘月忽然跪在地上,漠然垂下臻首。
“若我讓你親自去火龍山取火龍眼,你可願意?”道長沉聲問殘月。
“願意。”殘月想都未想。
“你可知道,火龍山炎熱無比,火龍眼又在火龍山最灼熱之處。但凡去取火龍眼之人,鮮少生還,你也願意?”
“只要能救她,我不怕。”殘月主意已定,道長卻拂鬚淺笑,不再說話了。
雲離落得知殘月要單槍匹馬去火龍山,哪裡肯讓她去。
“如果你非要救那孩子,要去也是我去!”
“落哥哥身系黎民百姓,不能冒這種危險!”
“爲你,千年雪山也去了!我受過至寒,自然也受得住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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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哥哥……”殘月落下眼淚來,“都是我欠下的債,就讓我一個人親自去償還吧。也讓我的心,好過一些。落哥哥,放心,月兒一定平安回來。”
當殘月騎上雲離落的千里良駒時,雲澤興望着她單弱的背影,眼中有晶瑩的淚光閃爍。
那一抹閃爍之光,觸動了殘月的心。即便前路茫茫充滿危險,這一刻,在看到雲澤興眼裡的淚光時,什麼都不怕了。
她也終於明白,爲何道長故意賣這樣一個關子,才肯救治白珞瑤。道長料定雲澤興會在白珞瑤的房間外,也必定聽到他們的談話。
殘月望了雲澤興許久,多麼希望從他緊抿的小嘴中,聽到隻言片語。
眼見着出行的吉時到了,與她一起出行的是靈伊。
吉時到,殘月最後一眼看向雲離落,他沉默的臉色,壓抑了滿心的擔憂。
殘月與靈伊駕馬出發,在臨近出宮門時,身後隱隱傳來雲澤興的喊聲。
“孃親小心”
殘月回頭,只見雲澤興大聲對着她的背影嘶喊。淚水輕易模糊眼眶,笑着告別她的興兒。
她的興兒,終於喚她孃親了!終於肯認她了!
馬,飛也似的躥出宮門。
兩個月過去了,殘月和靈伊一去便沒了消息。
雲離落焦急不已。他本以爲只是做場戲,挽回雲澤興的心便罷了。派了很多人秘密保護殘月,也下了密旨待到火龍山務必阻止皇后娘娘上山。取火龍眼的事,交給靈伊辦就好。
誰知,殘月和靈伊在臨近火龍山時竟失去了消息。
派了很多人去尋,毫無收穫。
雲澤興也知道殘月失蹤的消息,每天都來坤乾宮問雲離落,“父皇,孃親有消息了?”
一次次希望撲滅,他只從雲離落哪裡得到搖頭。
他會一聲不吭地回去,垂着眼瞼,掩住眼中所有的擔憂與痛苦。
在殘月離開皇宮的第三天,白珞瑤便甦醒了,也不知道道長用了什麼辦法救了她。只是白珞瑤這次甦醒後,身子大不如前了,一個多月沒下來牀,只是臥着躺着,將養着。
雲澤興沒事的時候,也回來白珞瑤房裡坐一坐。
起先,白珞瑤不搭理雲澤興,也是無法接受那晚聽到的驚駭消息。雲澤興也不在乎她搭理不搭理,只是想過來坐一會。
兩個月的時間,也足以平靜一個孩子單純的心靈。
白珞瑤漸漸開始搭理雲澤興,從起先有點笑容,慢慢的也跟他說話了。
她說,“真想不到,你口口聲聲唸叨的孃親,竟然是我的孃親……你說你被罵做野種,是廢后與一位臣子的孩子。原來……那人竟然是我。”
說着,掩嘴咳嗽幾聲,喝了口牀邊備着的水,總算舒服些。
這一次喚作雲澤興沒話說了,只是低頭看着腳下光潔的青石磚面。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孃親是誰。當知道時,卻早已聽說她離世的消息……多麼可笑。”
“你說過……孃親再不好,畢竟生育了我們。”白珞瑤看着自己骨廋的小手,眼中的哀傷不知爲自己,還是爲了那個不曾謀面的孃親。
“你恨我孃親?”雲澤興終於出聲,一眼不眨地看向白珞瑤。
“怎麼會。”白珞瑤笑得極美,也一眼不眨地看着雲澤興,“皇后娘娘爲了我,不顧性命去取藥,我爲什麼要恨?”
白珞瑤的笑容可真美,美得恍如冬日裡最燦麗溫暖的陽光,照入雲澤興心底……即便如此,依舊覺得這樣美麗的笑,有點假。
雲澤興又沉默了,許久後,只說了句“你好生歇着”便走了。
夏荷擔心殘月,經常跪在佛堂祈求保佑。自從上次還了顧清語玉佩,只要他進得來後宮,總是來找她。
他好像有話對她說,怎奈她一次機會不給他,見到他就跑開。
這一日,雲離落命顧清語畫一副佛像掛入佛堂,說巧不巧正好夏荷也在這裡唸經。
夏荷發現顧清語,先是一驚,接下來看也不看顧清語一眼,趕緊起身要走。路卻被顧清語敏捷阻住。
“你爲何一見我就走?”他鬱悶質問。
“男女授受不親……”
“你這理由太可笑了!在你還給我毛筆,我送你玉佩之時,我們已經授受不親了!”
“這種話居然能從顧大人嘴裡說出來!都要成親的人了,總是糾纏一個姑娘,也不怕被人說了閒話去。”夏荷抽身要走,門口依舊被顧清語擋住。
“你到底讓不讓?”夏荷厲聲瞪向顧清語。
他那文弱的身子,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怯怕,但還是固執地挺挺胸,“不讓!說不清楚,今天休想走。”
夏荷差一點被他可笑的樣子逗笑,趕緊忍住,疾聲厲色,“有什麼好說清楚的!你要說什麼快點說,姑奶奶很忙。”
“就因爲我要成親,所以將玉佩還給我?”
夏荷苦笑瞪他,“都這麼久的事了,你還跑來問我?是不是念書太多,腦袋也木掉了。”
“是……是你沒跟我說清楚,我自然要問清楚。時間長了又怎麼了,你沒說清楚,我自然也想不明白。”顧清語有些急了,只是一舉一動還是那麼斯文,讓人有些不忍心欺負他了。
“你要成親了,我們之間也自然要劃清界限,你的東西,當然要還給你。”夏荷也說不清楚了。總不能告訴他,因爲他要成親,爲了斷掉歪念纔將玉佩還給他。
“我送你的玉佩,又不是定情信物!你那麼認真做什麼!”說完這話,顧清語就後悔了。
夏荷的眼眶頓時就紅了,一把毫不留情推得顧清語一個趔趄,跑出了佛堂。任由顧清語在後面喊,頭也不回地跑走。
顧清語望着夏荷消失的背影,憤恨自己嘴不好,狠狠地打了下。
沁梅跪在坤乾宮大殿上,沉默不語。她的倔脾氣很像殘月,因此雲離落也總是對沁梅多些別樣的寵溺。
“屬下失職,甘願受罰。”沁梅毫不爲自己求情。
沒錯,這次負責秘密保護殘月之人,正是沁梅。
雲離落不禁想起楚芷兒刺殺殘月那晚,他記得是沁梅當班,後來在查處時,卻是風吟站出來,他說當晚沁梅身體不舒服,換了班。
見是風吟站出來,雲離落沒有責罰風吟。他向來器重也相信風吟,知道風吟公私分明,不會因爲一些往事而故意置殘月於死地。
他知道,風吟已漸漸放下蓮側妃一事。
“當朕真不捨罰你!”雲離落一拍桌案,嚇得沁梅身子隱隱一顫。“既然無用,朕還留你作何!”
低狠的口氣殺氣瀰漫。
“來人”大喝一聲,已有兩名影衛現身擒住沁梅。
“主人”風吟忽然現身,跪在地上,期盼地望着高高在上的雲離落。
雲離落濃眉一擰,睨着風吟的目光犀利無比。
“求主人……放過沁梅。”風吟的聲音很低很低,好像送嗓子眼裡擠出來。
風吟深深低下頭,雲離落看不到他臉上表情,但還是知道,他的心跳一定很快,否則臉怎會微微泛紅。
“風吟,你從不忤逆我的決定!”雲離落聲音一凌,駭得風吟的頭捶得更低。
“八年前……屬下……屬下就是因爲……因爲從不忤逆主人而終生遺憾。如今……像極了八年前……屬下,屬下不想再……再……”遺憾。最後兩個字,風吟沒有說出來。
這樣忤逆雲離落,他也怕極了。
“你?”雲離落的濃眉擰得更緊。“良妃薨逝那夜,就是沁梅當差吧!”
雲離落一把劈翻桌案,碎片四處紛飛,嚇得殿內之人抖若篩糠地跪在地上。
“你們好大的膽子合起夥來矇騙朕”
“主人……都是沁梅的錯!風吟師兄也是被我矇騙了!”沁梅跪着往前爬,試圖離風吟近一些。
“主人……沁梅一時糊塗……沁梅知罪……主人賜沁梅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