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看過你跟他在一起的笑容,好像一縷最璀璨的陽光。”他的眼裡閃現一抹嚮往的光彩,“我願替你守護那縷陽光。”
他低沉的口氣恍若誓言般鄭重。
不再提讓殘月隨他一起離去的話,寞落轉身,素色的身影在風中蕩起翩然如仙的優美,一閃而去。
殘月倉惶看向他消失的方向,心頭好像被抽走了一縷空氣,呼吸有些困難。
捂住心口,眼淚搖搖欲墜,想到他的話,又拼命忍下。
“雲意軒啊雲意軒……你又何苦這樣。”
他難道不知,他越是待她這樣好,她的心就越難以原諒自己。
癱坐在鞦韆上,任由東方漸漸放亮的光彩,浸染整個大地……
殘月沉浸在自己的那一片傷懷之中,沒有注意遠處出來起夜的絲兒,就蹲在一片花架下,死死捂住嘴不敢作聲。
皇后剛打了一場勝仗,得意非常,也終於有時間來對付金鈴肚子裡那塊肉。她強迫董元卿配了墮胎藥,還命董元卿親自喂金鈴服下那碗黑乎乎的湯藥汁。
董元卿哪裡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生生墮掉。顫顫巍巍跪在地上,端着藥汁靠近匍匐於地無聲落淚的金鈴。
越靠近金鈴,越能感覺到心底的不忍就如一把刀,活生生割着他身上的肉。
“娘娘,娘娘……”
董元卿居然哭了起來,匍匐在地,雙手捧着滾燙的藥碗也不覺得疼。
皇后斜靠在貴妃榻上,捻了一顆“博紅顏一笑”馬隊剛剛從南面花重金購來的新鮮荔枝,甜爽的汁液隨着脣齒咀嚼,瞬間迸裂開,溢滿口清甜。
皇上依舊肯這般爲她大費周折一擲重金,顯而易見,她在皇上心裡依舊佔據很重要的位置。想到此處,心裡滿滿都是甜的。
“董太醫是想本宮稟明皇上,讓皇上的人動手了?”皇后挑了挑纖細的眉,慢條斯理說。
董元卿嚇得渾身一戰,差點灑了捧住手心中的湯藥。
他非常清楚,一旦皇上知曉他跟金鈴有染,那將是九族砍首的重罪。
“娘娘……娘娘開恩。”董元卿從嗓子眼兒裡艱難擠出聲音。
金鈴哭得雙肩顫顫,死命咬住嘴脣不敢發出絲毫聲音。她知道肚子裡這塊肉是她和董元卿的劫難,想往後平安度日,只有儘快解決纔可安然無虞。
看着董元卿漸漸靠近自己,即便滿心不願也無能爲力的樣子,金鈴心下嗤笑,一手輕輕覆在依然平坦的腹部上。
多麼自私的爹孃!孩子,若有來生,定要尋個好人家。
“金鈴……”董元卿哽聲呼喚她的名字,眼裡寫滿了不忍與痛苦,看得金鈴心裡暖暖的。
有這樣一個男人,即便身不由己又不能解救她們母子,只要他心裡有她,真心誠意待她,比什麼都重要。
“我不怕。”金鈴擦乾眼淚,笑着去接藥碗。
董元卿加大力道抓住藥碗,竟不想放手,最後還是受不住皇后凌厲的目光,無比痛心地放了手,無力垂下頭,淚如雨下。
金鈴咬住嘴脣,看着碗中倒影自己的滿臉淚痕模樣,她抓緊掌心的皮肉,終於狠下心去喝下那碗藥。
“嗚嗚嗚……”董元卿竟然忍不住嗚咽出聲。
“沒用的賤東西!”皇后嗤之一聲。
珠簾外,毽子跪下恭聲回話,“啓稟皇后娘娘,皇上今夜又去了惜妃那裡。”
“嘩啦”一聲,皇后打翻桌案上所有的東西。價值千金的荔枝滾落一地,好像中秋的月亮,在燈火下透着晶瑩的光芒。
金鈴嚇得渾身一戰,趕緊匍匐在地,暫時放下藥碗。
毽子在外面又恭聲道,“娘娘息怒,皇上只是圖一時新鮮罷了。”
“剛剷除一個賤貨,又來一個下賤的娼婦!”皇后氣得面色鐵青。自從殘月被打入冷宮起,皇上便未曾再來過棲鳳宮,而是一日三次地往林楹惜的韶華宮跑。
林楹惜正值芳華,人長得也漂亮,難免不被皇上喜歡。
可是,林楹惜的寵愛,似乎來的有些突然。
“給本宮盯緊點。”字字從皇后的脣齒間迸出。
毽子領命去了。
“一時新鮮?”皇后抓緊繡拳,隱隱“咯咯”作響。緩緩的,她的目光投向恭卑跪地的金鈴身上。
她下榻,緩步走向金鈴,纖纖玉手輕輕勾起金鈴的下巴。
眉不畫而黑,脣不點而朱。
雖算不上絕色佳人,倒也有幾分姿色。
“寵名正言順的妃子算哪門子新鮮。”皇后嗤笑一聲,脣角勾起詭譎的弧度。
“娘……娘娘……”金鈴被皇后眼底閃現的精光嚇到。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皇后低聲啜笑起來,“與其皇上日日往別處跑,我倒希望他來的是我棲鳳宮。”
“娘娘……”金鈴的臉色白了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皇后一把甩開金鈴的下顎,一甩廣袖轉身,“董太醫,你下去吧。”
“娘娘?”董元卿不明所以。她不是要欣賞一條生命活生生從身體剝離以供玩樂?怎麼忽然讓他退下?難道……她想用更卑劣的手段對付金鈴?
一想到金鈴很可能有危險,董元卿哪裡肯離去。
“娘娘……恐一會有什麼意外,微臣懇請娘娘……允許微臣留下。”
“真是個嘮叨的男人!”皇后咬牙怨咒一聲,回身一腳發泄地踹在董元卿身上,“本宮叫你滾,你就趕緊給本宮像狗一樣滾出去!”
董元卿只是一介文弱,皇后畢竟練過武功,那一腳踹得董元卿只感覺有腥甜上涌。
“元卿……”金鈴心痛地想撲過去,卻又生生僵在原地,無力地垂下腦袋落淚。
她打小就跟着皇后,她知道,皇后見不得有人情深意濃,尤其是她身邊的婢女。皇后得不到的真愛,定不允許低於她身份的婢女得到。
拆散,折磨,虐待……便是發泄她心中妒忌的唯一辦法。
董元卿最後深深看一眼金鈴,只能忍住胸口的劇痛,按照皇后說的那樣,像一隻狗一樣滾出大殿……
聽到皇后張狂又得意的大笑,金鈴心痛得支離破碎。眼淚止也止不住,只能死命咬住嘴脣,不發出任何哭聲。
“本宮要你去勾引皇上!”
當皇后笑夠了,殿內只剩下她和金鈴時,無比認真地丟給金鈴這麼一句話。
金鈴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猛地望向皇后堅定的神色,不住搖頭。
“娘娘,娘娘……奴婢……奴婢已是殘敗之身……怎麼能……怎麼能……”
“本宮讓你做你就做!”皇后掄起一巴掌就打在金鈴臉頰上。
金鈴被打倒在地,打翻了放在地上的藥碗。
看着黑乎乎的藥汁流淌一地,金鈴即便側臉疼痛得麻木,心下依舊隱約欣喜。
藥灑了,不用喝了。
她的孩子,又可以多活一刻了。
“這個孽種,給本宮好好留在肚子裡!日後……就是皇種。”
金鈴嚇得臉色蒼白如死灰,想反對,想阻止,當觸及到皇后不容置喙的狠辣目光,她只能無聲沉默。
“皇上喜歡孩子,很喜歡孩子。只要你懷了龍種,皇上就會經常來棲鳳宮。到時候……呵呵……本宮就不再畏懼宮裡任何女人!”
皇后陰笑起來。她有把握,只要皇上來棲鳳宮,她就有把握把他留在自己房裡。見面三分情,還怕日後不能復寵如初?
金鈴已被皇后如此大膽的計劃嚇得牙齒打顫。
“娘……娘娘……可以自己懷個龍子。奴婢……奴婢身份微賤……”
皇后撫摸向自己平坦的肚子,她也想這裡面能有個屬於雲離落的孩子。只可惜……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想得到他的人,爲之付出的代價就是這一輩子與他都不能有孩子。
與其再犯險與別人懷孕,還不如借用現成珠胎暗結的肚子。
“本宮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就是了!”她一槌定音,根本不用去理會金鈴是否願意。
金鈴哭了一夜,也擔驚受怕了一夜。本想找董元卿傾訴,看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最後又擔心連累董元卿,只好選擇將這件事咽在肚子中。
皇后不敢拖延,生怕金鈴的肚子大了,露出馬腳。
第二天,她便請雲離落來用膳。雲離落以國事繁忙爲由推辭。皇后又出絕招,去了太子的奉天宮,讓人以太子想念父皇之名去請皇上。
臨近晚膳時,他果然來了。
皇后備下上好的酒菜,譴退衆人,只留下金鈴一人伺候斟酒。
雲澤興大病初癒,身子容易疲乏,才吃了些飯菜就覺得睏倦了。奶孃趕緊抱雲澤興下去休息,臨走前,他還不忘跟雲離落行禮告辭。
這樣知禮懂事的孩子,一直都是雲離落心頭的那塊肉。即便表面淡然,卻緊緊牽繫他的心。
見面總是有三分情,即便心底對皇后已產生厭惡之感。但當他看到皇后顧盼流離的美眸,荏弱嬌嬴的姿態,不免心頭痠軟起來。
他的芷兒,曾經多麼深受他的喜愛。
如今,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
“落……我們多久沒這樣坐在一起飲酒了?”皇后眸光顫顫地望着他,舉着晶瑩剔透的酒盞,邀他共飲。
今天刻意稍作打扮的金鈴,趕緊爲雲離落斟酒。
觸及到皇后眼中的悲傷,心頭的弦被觸動,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是朕的不是。只顧國事,疏忽了芷兒。日後……朕會經常來陪芷兒。”他不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便一文不值了。
皇后開心地笑起來,美麗的容顏就如綻放的牡丹,光彩奪人。
“落,有你這句話,芷兒心裡再苦,也甜了。”纖手放在雲離落的腿上,輕輕摩挲……
那隻柔軟的小手,在他身上迅速點燃一簇火焰,並有瞬間燎原之勢。
他心下略微詫異,今晚的渴望,似乎有些太輕易被撩起。隨即這絲困惑,輕易被迅速躥起的熱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