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哥哥,江山固然重要,也該爲自己的終身大事着想下,該爲本宮找個嫂子了。”殘月笑着看向坐下的寒刃,清晰看到寒刃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寂。
殘月本不想說,但還是狠下心繼續說,“本宮今生只怕再無緣見到哥哥了,還望哥哥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說着,殘月忍不住聲音微顫,趕緊喝口火辣辣的酒水,才忍住眼角的淚珠。
“皇上自有打算,貴妃娘娘安心便是,無需過多掛心。”寒刃硬着聲音,努力笑道。
“哥哥與本宮相依爲命這些年,怎能不讓本宮掛心。最終不能留在哥哥身邊,此生之愧。”殘月抓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緊。
“娘娘……”寒刃的聲音終忍不住哽咽,“能這麼想,臣想皇上也能心有安慰了。”
殘月強忍着淚水,送走寒刃。望着他孤單離去的背影,心真的好痛。
可她還能做什麼?又能怎麼做?
這些年寒刃爲了她做了那麼多,付出那麼多,而她終究不能將心完完全全地交付給他。
她也不配他啊!
她早就髒了,污了!寒刃那麼好,應該有更好的女子伴在身邊。
而那個女子,一定不是滿身瘡痍的她。
她是沒了清白,還爲別的男人流掉過孩子的髒女人!還有那滿心的仇恨,如何配得上對她實心實意的寒刃。
自從他將她在火場上救走,一向喜歡無拘無束,簡單來去的寒刃,爲了她居然答應了良國餘黨的要求,自立爲皇,去搶回曾經被祈瑞國和雲國侵吞的兩個土地。
原來……寒刃居然是良國先帝的遺子。
傳說,虞淑妃當年與良國先帝生了一個兒子。沒想到,寒刃就是那個孩子!
寒刃與雲離落居然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這件事,只怕雲離落早就知道,不然怎會那麼巧合就收留寒刃在身邊,還培養成爲他效命的影衛!
是恨吧!讓他的親弟弟雙手沾滿鮮血,爲了報復他母親曾經的不潔?
怪不得,寒刃與雲離落總是有些相像。怪不得,寒刃多次犯了死罪,雲離落都能放過寒刃。
殘月不知道雲離落對寒刃還存在與否那麼一點點的兄弟情。像雲離落那般隱藏之深的人,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的心。
寒刃走了,這個熟悉又變得陌生的國度,自從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如今的處境,竟比當年被囚禁梨園時更孤苦。
她沒有時間過多傷懷,送走寒刃,她便去了內務府。
雲國的子民並不待見這位敵國公主,可是面子上又不得不恭維。殘月只當是路過內務府,剩下的事夏荷便吩咐他們做了。
“貴妃娘娘一到晚上眼睛不大好。這些燈芯是娘娘從良國帶來的,燒起來又明又亮,限你們三日內做成蠟燭,送去朝華宮。”
夏荷適時給了豐厚賞銀,宮人們也就點頭哈腰地忙着答應了。
殘月見內務府的宮人接過燈芯,脣角勾起一抹詭譎的淺笑。一切都開始,她等着看接下來即將上演的好戲。
夏荷攙扶殘月離開內務府,移動在富麗奢華的宮苑中,殘月忽然想去梨園轉一轉。
走過那條再熟悉不過的幽深長巷,梨園熟悉的破敗宮門呈現眼前。門緊緊鎖着,鎖頭已爛腐,想必已經有些年頭沒有打開過了。
見四下無人,夏荷和殘月縱身飛入梨園……
梨園院子裡的梨樹已結了綠油油的果子,隨風輕輕搖動,散出一股青澀的芬芳。
殘月命夏荷守在外面。她走向那扇年久失修而破敗的門,腳步好沉好沉……
掙扎許久,終於推開那扇門,“吱嘎”聲刺耳尖銳。
外面的風吹進來,揚起的塵埃嗆得殘月忍不住掩嘴一陣咳嗽。拂開屋內橫結的蛛絲,終於看到倒在香案上,推滿塵土的牌位……
眼淚就這樣靜靜地沿着眼角落了下來,趕緊擦拭香案上的塵灰,立起牌位,上面刻着“無極之牌位”。
心又是一陣絞痛,那段因無極在腹內而帶給她的快悅感再次回注腦海。
碧芙告訴她,那是個女孩,雖然五官還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一眼就能看出來,很像很像她。
她的女兒,苦命的女兒……
殘月將牌位緊緊抱入懷中,眼淚打溼衣袖。
害死女兒的人還在逍遙快活,她怎能原諒自己如此懦弱。更不能原諒當年的心慈手軟。
自從回到宮裡,早就想來看一看無極,許是害怕這種揪心的疼痛,抑或者還沒有下定決心真正狠下心來。
如今,看到他們纏綿的姿態,她的心終於冷硬。
“無極,等着她爲你陪葬。”殘月擦乾眼角不再落淚。
將牌位放在香案上,頭也不回地決然離去……
還未回到朝華宮,伺候雲離落的太監總管孟公公帶着幾個小太監將殘月的去路截住。
“大膽!”夏荷厲聲呵斥。
孟公公只是笑着弓了弓,並未行禮。顯然,這位太監總管並不將殘月這個貴妃放在眼裡,只是不得不恭敬一下罷了。
孟公公尖細着嗓子,道,“貴妃娘娘,皇上有請。”
“還請孟公公前面帶路。”殘月道。
“不敢當,娘娘請。”孟公公做個“請”的動作,便走在前面帶路。
“不去皇上的坤乾宮,怎來了皇后的棲鳳宮?”夏荷一見孟公公引路到棲鳳宮,斜目瞪向孟公公問道。
孟公公眯眼一笑,“皇上正在皇后寢宮,自然來皇后的棲鳳宮了。”
夏荷氣得暗自咬牙,小聲貼在殘月耳邊,“公主,不要進去。皇后肯定又想在你面前顯擺她有多受寵。”
殘月目露不屑,走進棲鳳宮,不想宮內卻是亂作一團。
宮女太監們忙着進出,太醫們也都圍在院子裡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殘月正納悶,是不是皇后的病情又加重了,內殿已有人宣她入內。
殿內倒是清靜很多,除了貼身伺候皇后的金鈴和一個年輕的太醫外,便只有雲離落形影不離守在皇后牀邊。
殘月擡眼掃了眼榻上面色蒼白的皇后,看樣子這一次應該病得不輕。
心下冷笑,昨夜不是還與皇上纏綿,怎今個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不禁讓人懷疑,莫不是昨晚勞累所致。
“皇上,貴妃娘娘來了。”金鈴放下手裡的湯藥,低聲提醒。
雲離落緊張的神色終於出現一絲希望,看也不看殘月一眼,只命令殿內的董太醫,“快點動手!芷兒怕是要熬不住了!”
殘月眉心微皺,不明白他說的“快點動手”什麼意思。
董太醫躬身稱喏,拿了一根細長細長的銀針,直奔殘月而來。
殘月不禁渾身戒備,睨向雲離落的背影,寒光隱現。
“貴妃娘娘得罪了。”董太醫恭敬行禮。
“敢問一聲,你要做什麼?”殘月溫聲問。
“皇后娘娘病重,唯今之計能救皇后娘娘之人,便只有貴妃娘娘。然需貴妃娘娘身上一點東西,還望貴妃娘娘能夠成全。”
殘月心下冷笑,好一番毫不客氣請求,好像哪怕要了她的命也理所當然。
“董太醫這般說來,本宮哪有不成全之理。”殘月柔聲淺笑。
他那樣說,她哪裡還有反抗不同意的餘地。
殘月繼續淺笑問道,“只是不知,需要本宮身上那樣東西?”
“心頭血。”董太醫恭敬回答。
殘月心下驚出一身冷汗,心頭血乃爲生命之血。且不說對於習武之人尤爲重要,哪怕取血之時出現一丁點差錯,都足以當即性命不保。
他們是想她死啊!
殘月擡眼看向那一動不動眼裡只有皇后的雲離落,難道他真的希望用她的性命來換取皇后的性命?
“娘娘放心,下官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傷及娘娘鳳體。”董太醫看出殘月擔憂,直言道。
殘月冷笑,“若有所傷及,你一區區小太醫,左不過一死謝罪。”
“下官可用一家老小性命擔保。”董太醫說着,鄭重跪地。
殘月淺淺一笑,玩味的聲音親和溫柔,“本宮貴爲良國公主,雲國貴妃,皇上的妻子之一,你一家老小的性命怎與本宮相較?”
好是藉機害死了她,陪葬的不過只是一個小太醫的一家老小。
董太醫當即嚇出一身薄汗,自知話說錯了,趕忙磕頭。
“你也不必惶恐,本宮不是有意深究這些,只是不明白,爲何只有本宮的心頭血才能救皇后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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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月緩步走到牀邊,看着雲離落棱角分明的側臉,繼續輕輕說。
“妹妹深受病痛折磨,本宮也心憂如焚。在取血之前,本宮只想問清楚,以免信錯人用錯了藥,傷到妹妹就不好了。”
殘月睨向恍似昏迷過去的皇后,那一副病態嬴弱的樣子,真是讓人作嘔。
好一個先發制人!
“貴妃娘娘貴爲公主,又與皇后同爲平妻。娘娘之血便是鳳血,而微臣所用的藥正缺鳳血這味藥引。”董太醫恭敬回答。
殘月掩嘴輕笑,“如此說來甚好,只要能救妹妹,我還有什麼好推辭的。不過……”
殘月拖着長音,端端地看向雲離落。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雲離落亦看向殘月,他幽深的黑眸光芒鋒銳。
多麼熟悉的目光,卻是在他緊張皇后時才流露出來。
他能溫柔對待一個女子,多麼另人羨慕。
殘月黯然垂下眼瞼,“我希望皇上親自動手。”
就此賭一把,若真有不慎死了,也算將這條命還給他了。下輩子若有幸再見,她也倒是可以毫不猶豫殺了他。
雲離落頓時沉默了,看着殘月遲遲無法點頭答應。
“嗯……好痛……落……救我……”
牀上閉眼昏迷的皇后,突然有了些許反應,痛苦地呢喃出聲。
“芷兒芷兒……朕一定,一定救你。”雲離落再無法保持冷靜,毫不猶豫搶下董太醫手裡的銀針,直接逼近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