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未央回到臥房,案桌上的貔貅青銅爐正燃着七和香,煙霧飄渺,馨香無比。而珠簾後面的牀榻上,正有一個和衣側躺的男子。
掀開珠簾,發出輕碰撞微聲,鳳未央蓮步走進來,在男子身側躺下,伴着芬芳的七和香,靜靜入睡。
七和香本就有助眠功效,鳳未央也不知睡了多久,總之沒人敢進來喚醒她。
外頭的天色已近昏黃,歸巢的鳥兒嘰嘰喳喳飛過,鳳未央眼瞼動了動,如扇狀的睫毛跟着抖動,微微張開雙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男人的臉,嘴角微微上翹,看似心情很好。
鳳未央動了一動,發現整個人被對方摟在懷裡,免不住喚了一聲:“皇上,怎不喚醒臣妾。”
宋志軒支着腦袋,望着懷裡剛睡醒的小貓,寵溺笑道:“你如今正是嗜睡的時候,怎捨得喚醒你。”
鳳未央伴隨着剛醒,便一臉懵懂不大理解對方的話,而外頭一直候着的蕊心幾個人,聽見裡頭有動靜,便輕聲喚道:“皇上與皇后,可是醒了?”
鳳未央被對方一雙灼熱的目光緊盯着,頓覺不適,便對外頭喊道:“醒了,你們進來吧。”便爬起來,順帶着把宋志軒拖起來。
可望見外頭的天色,頓時嚇了一大跳,她竟然睡了將近一下午的時間,嚴肅對蕊心道:“皇上國事繁忙,你等怎不喚醒本宮伺候皇上起身?”
雖被呵斥着,蕊心眉目掩不住喜色,剛想說明原因,卻被走出來的宋志軒開口說道:“不怪她們,是朕讓她們不必打擾。”
宋志軒一早就醒了,只見她渴睡,原本不想打擾她,自己可以靜靜離去,卻忍不住盯着她恬謐的睡顏,一時看得入迷。
突然想起今日那碗酸棗湯,和如今嗜睡的她,宋志軒忍不住皺了皺眉,便讓人把太醫找來,趁着她沒醒之際,把了一回脈。
錢忠明一臉喜色,低聲恭賀道:“恭喜皇上,皇后這是有身孕了。”
剛封了後,緊接着就有了身孕,可謂是喜上加喜的一件事。宋志軒便不急着離開,留在長樂宮好好陪着她。
所以,鳳未央臨近黃昏睜開時,纔會看見宋志軒依舊陪伴在身旁的畫面。
自然,鳳未央此刻還不知曉,原因這些天,她一直專心翻找醫書,尋求治療雙目失明的良方,所以忽略了這些症狀。
很奇怪,鳳未央每每有孕時,都會伴隨着渴睡症狀。當初懷那對雙生子,便是整整睡了一整日,急得宋志軒差點把紫蘭殿上下人等一併給治罪了!
今日,見她喝這麼酸了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加上嗜睡症狀,宋志軒便大概猜到怎麼一回事。
鳳未央已收拾妥當,身爲妻子,便上來替對方整理身上的衣袍,嗔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便罷了,可這都黃昏了。臣妾是您的皇后,凡事得爲皇上打算着。您今日陪着臣妾,可都睡一天了,萬一大臣有急事找您,耽誤了正事可就不好了呢。”
原本只是想陪着他小憩一下,鳳未央哪成想一沾枕,就睡得這麼死。也不知是不是他在身邊的緣故,總之睡得很安穩。
宋志軒把替她挽着耳後的髮絲,身心輕鬆地道:“朕整日案牘勞形,難得到你這裡放鬆片刻,你就別把朕往外推了。而如今你又有了身孕,朕自是該多陪着你纔對。”
鳳未央怔了一怔,擡眼望着男人,問剛纔說的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皇、皇上剛纔說什麼?”
宋志軒眉心閃過一絲心疼,輕輕把臉色微微發白的她揉入懷中,“怪朕,當年讓你受苦了。”
他知道她有心結,當年假孕一時,他的確不夠信任她,所以才顧來儀如此陷害她。
鳳未央被他攬在懷裡,而自己抓着他衣襟的雙手,指關節竟隱隱有些泛白。
那次的事,的確是一道橫亙在她二人之間鴻溝。二人儘量小心翼翼不提起那件事,可不代表就能遺忘,就不曾發生過。
他不夠信任她,便是不夠愛她的表現。
可對於一個擁有後宮三千佳麗的帝王來說,談愛與不愛本身就是一件極爲可笑的事。
鳳未央的嘴角,不免勾起一抹悽苦的笑容,前世今生改變太多,她都在改變,還能如何要求對方不變情?
“忘了它吧,好嗎?”宋志軒小心翼翼摟着她,生怕她就是一件易碎品,“總之是朕的錯,朕由始至終都在辜負你,不過再給朕一次機會,一次與你重新開始的機會。”
宋志軒捧起她的臉,讓她直視自己的雙目,讓她看到他目光裡的誠摯,此次他是真心想重新來過,“以前,朕是爲家國天下,才把一個個女人收入宮中,那都是不得已而爲之。此刻不同了,天下已盡掌握在朕的手上,魏王朝在朕在位的十幾年中,已趨向國泰民安的步驟。”
“歷朝各代的帝王都擁有後宮三千佳麗,但朕此刻向你承諾,或許以前是有,但往後不會再有,從今往後這個後宮中不會再有多餘的女子出現,而朕唯獨只要你一個!”宋志軒一番神情告白,便深深穩了下去,像是在對她鄭重許一個承諾。
而這個深深的吻,便是一個證明。
鳳未央沒想到他會說這麼一番溫情的話,即使前一世,宮中才一後一妃,他都沒主動這般親口對她許諾過。
前一世,宋志軒也是全副精力放在朝堂上,加之對她的愧疚,以及她的無理取鬧,宋志軒才怎麼沒納妃,充盈後宮。
但朝堂政績不突出,各地方難以平息,大都因爲他沒有采取懷柔政策。而這一世,他卻通過聯姻一事,把對他有用的官員,或者地方權臣的女兒收入宮中,不費一兵一卒,便就此平定了許多事。
如今,天下大抵已安定,宋志軒已不用通過聯姻,綁定皇族與權臣和士族。
他負她的,此刻開始會一一補償回去。
直到她快喘不過氣來,宋志軒才知饜足的放過她那柔嫩的兩瓣紅脣,抵着她的額頭,脣角勾笑,十分魅惑。
鳳未央喘着粗氣,直到他的離開,才微微回過神來,不自覺的用手覆蓋上小腹,原本犯涼的一顆心,不知是不是因爲他的那一番話,或者那個讓人喘不過氣的熱吻,逐漸變得暖和起來。
蕊心見自家娘娘尚在發呆,便不再打擾,趕緊讓人把東西都換掉,準備上孕婦該用的物品。
碧雲殿安靜得可怕,前兩日一到詔書下來,便輕易貶去她的昭儀的位份,如今將爲淑儀,淪爲與蕭淑慎平起平坐!
“難道皇上對本宮的情誼,已不再了嗎?”紀春華緊緊握着拳頭,不甘心地道。
雲嬤嬤進來,不知該不該把長樂宮事告訴紀淑儀,“娘娘……”
“如今還有什麼不好說的,你說吧!”紀春華冷冷瞥去一眼,命令道。
“是,”雲嬤嬤躬了躬身,“太醫院那邊傳出,皇后又有身孕了。”
“呵……”紀春華禁不住失聲冷笑,面目卻猙獰得可怕,“又有了嗎?她還真是有個好肚皮啊!”
雲嬤嬤卻獻計道:“皇后有孕了也好,不能侍寢,不能再霸着皇上不放,娘娘的機會也就來了。”
紀春華整頓好盛怒的情緒,冷靜地道:“你說沒錯。後宮就該雨露均沾,不然就光她一人生兒育女,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皇后就該賢良大度,她的責任,就是時不時規勸皇帝到別的女人那兒留宿,這樣別的妃嬪才能夠爲皇家開枝散葉。
如若皇后是個善妒的女子,不準後宮有寵妃,那便是失德,不足以母儀天下。
可碧雲殿想錯了,乃至其餘兩位妃嬪也都想錯了,宋志軒仍舊沒打算到別宮留宿意思,除了長樂宮,便只留在宣政殿處理政務,此次已離開盛京微服私訪兩月有餘,至今未歸。
太子同樣離京未歸,所以剛過十三歲生辰的宋玄,監國的重擔便落在他肩頭上。
原本,朝中******的官員,或多有微詞,畢竟監國一時該由太子擔任纔是。
但奈何太子之前犯錯,被宋志軒責令他南下出巡,以便戴罪立功。而且,宋志軒此次只在京畿一帶微服私訪,原本只是預計十數天便可歸來,所以才鎮壓下朝中那些微詞。
可沒想這一走,便走了將近兩月,若不是宮中時刻與宋志軒保持聯繫,估計朝中早已掀起一番狂瀾。
太子歸來後,卻處於一個尷尬地位,因爲宋志軒還未歸來,監國的卻是三弟宋玄,等同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所以,當晚宋玄遭到了暗殺,皇子府一陣慌亂。
鳳未央顧不得五個月的身孕,急急趕過去。因爲宋玄身邊的人,一直未遞平安的消息去長樂宮,這讓鳳未央怎能坐得住!
宋瑜知道鳳未央要過來,早已等在門口處,“兒臣拜見母后。”
鳳未央還算鎮定,讓兒子免禮,扶過兒子伸過來的手,忙問:“你大哥如何了,是好是壞到底給母后遞個消息,難道不知母后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