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宋志軒雙眸持續驟冷,看她這態度,已是承認有姦夫的事實。
紀春華也不懂她爲何要自己回答,把頭一轉,不看鳳未央地道:“本宮哪裡就知道了,只不過是本宮身邊的宮女,香蓮瞧見罷了。”
香蓮站出來欠了身,道:“回稟皇上,奴婢是奉了紀昭儀之命,特地回了一趟碧雲殿,不湊巧看見姍姍來遲的鳳昭儀,在與一陌生男子花下私會的情形。”
鳳未央開口道,“那人是車師國的烏軻王子。接下來,你們肯定會審問我,他爲何出現在宮中,這個我就不知曉了。而他之所以敢半道攔下我,那是因爲想我諫言皇上對車師國出兵,幫助車師國的百姓趕走匈奴。當時武定侯夫人也在場,只不過她在亭子中觀賞湖面上的鴛鴦交頸,這個膽大的丫頭沒有看見罷了。至於是否花下私會,姜夫人自會爲我作證!”
在這節骨眼上,鳳未央並不是有意要託韋氏下水,可事實就是如此。武定侯姜賜是開國功臣,她的夫人犯不着要爲鳳未央打掩護。
香蓮趕緊跪下來,“皇上恕罪,奴婢也是根據所見所言,至於亭子是否有人,奴婢就未多注意到。”
紀春華眼神如刀子,甩向香蓮:“沒眼力的東西,看不清,就別瞎稟報。”說完,就朝宋志軒那頭嬌柔地道,“皇上,後宮重地,平白無故出現一名陌生男子與宮中妃嬪交談,總會引人側目,可怪不得臣妾身邊這丫頭信口胡言。”
自古男女有防,宮中又是一塊愛嚼舌根地方,這一男一女在一起多交談幾句,多少能夠惹來閒言蜚語,所謂人言可畏大抵是如此。
所以,紀春華這等同於給自己的貼身宮女開了罪,歪曲她鳳未央行爲不檢點,反正孽種都出現了,什麼不檢點的罪名還不能夠往她頭上扣?
“雖有姜夫人作證,可烏軻這人能夠出現後宮中,本身就是一個疑點。”顧來儀一臉凝重,也一直在對宋志軒察言觀色,“再者,後宮妃嬪豈能夠參與前庭政事,這個烏軻到底是不知好歹,居然尋你來當曲線救國的說客。”
“所以臣妾回絕了他……”鳳未央話還未說完,那邊的紀春華又把話搶了過去。
紀春華低頭把玩手腕上的玉鐲子,道:“可昭儀你也沒責怪他唐突了鳳駕,到底是心寬仁厚的鳳昭儀,難怪宮裡宮外的人都謳歌讚頌。”
良才人大着膽子,開腔道:“聽聞這個車師國送來的這個質子了不得,外表妖孽如花,令無數女子都爲之黯然。”
紀春華長嘆地道:“可不是,還有個什麼異裝癖,專門換上女子穿梭各大舞坊,不少風流名士被他迷得團團轉。京中還有不少夫人們聯名上書給皇后,請求把此人驅逐出境呢。”
“談起那封聯名書,確有此事。”顧來儀點頭而道,“這位車師國王子,生就一副顛倒衆生的容貌,男女都爲之瘋狂不已。聽聞,鳳將軍倒是與之交好。”
鳳瑾嗣身爲皇帝身邊的侍衛統領,掌管宮廷門禁,權力可謂極大,這也是顧氏一族比較忌憚的一塊地方。
可如此一說,烏軻爲何能夠輕易出現皇宮中,便也就說得通了。
“來人,替朕把車師國送來的質子帶進宮來!”宋志軒屈指成拳,即刻命高來去讓人把烏軻捉拿帶來,末了還添了一句,“還有鳳瑾嗣,也給朕傳過來!”
紀春華雙眸一彎,站出來屈膝垂首地道:“皇上,烏軻在臣妾手中,因爲後宮無故出現陌生男子,香蓮急急回來作稟,我便讓她帶侍衛去把他扣下。”話音剛下,幾名侍衛就把烏軻押了進來。
由於鳳未央是跪在地上,正好看見紀春華眼中那抹笑意。
“叩見皇上,正是此人在宮廷中鬼鬼祟祟,幸而得益紀昭儀身邊的宮女來稟,末將才得以即刻把他抓住。”爲首是一個將領躬身,答道。
烏軻朝大魏的帝后行禮,“車師國烏軻,拜見皇上與皇后。”
紀春華懂得趁熱打鐵,“啊,本宮倒是想起一事來。話說,烏軻王子與咱大魏王朝的鳳昭儀相識的場面,還真可謂獨特呢!”
“春華你有什麼話直說,少在此際添亂了!”宋志軒顏有不悅,素日見慣了紀春華乖巧的小白兔模樣,可每到後宮出什麼事時,總少不了她的愛湊熱鬧的身影。
“是,皇上。”紀春華得了允許,便大膽把話道,“前年,鳳姐姐不是出宮回鳳府省親嗎?回宮的當日,還特地上了一回街,不湊巧一名‘女子’闖入了姐姐的轎子中躲難。但當時街上正有一羣官兵,在追拿從質子府偷跑出去的一個質子,便就攔下皇妃的轎子,準備搜拿人。”
紀春華繞着鳳未央把話說着,而一雙剪水的雙瞳,不曾離開地上跪着那對男女。
剛纔就說了,烏軻有異裝癖,說明闖入鳳未央轎子中的‘女子’,正是眼前的烏軻。
“皇上,紀昭儀說的沒錯,”剛纔把烏軻押進來的那名將領,突然跪下來道,“回皇上與皇后,當年領人緝拿從質子府偷跑出來的將領,正是微臣,也正是微臣攔下當年昭儀的轎子。而那位質子,正是眼前的烏軻。”
顧來儀此刻算是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趕緊指着跪着烏軻,怒斥道:“鳳未央,你還敢說姦夫不是他?”
宋志軒氣息越來越粗,孤男怪女共乘一轎子,本身就違背倫理世俗,原來一年前他們便已有染!
鳳未央還是一臉平靜,冷笑問去:“那敢問這位將軍,當年你可真切看到有人進了本宮的轎子了嗎?只是追到一處人不見了,便認爲人藏在本宮轎子裡頭,未免太過臆斷!”
崔尚榮趕緊抱拳道:“回皇上與皇后,臣雖未能親眼見烏軻就躲進轎子中,可卻是追到鳳昭儀哪裡,人愣是不見了。
鑑於是出宮省親的皇妃,臣纔不敢放肆,便讓行。只是臣注意到,四名轎伕起轎的時候,腳下力道分明加重。
而且,聽聞當年擡着昭儀的轎子直接進到了鳳府二門,才停落,還屏退了數人才下的轎子。晚上,便看見鳳瑾嗣大人把烏軻王子送鳳府送到質子府去,還想質子府總管大人說情,饒過質子烏軻這一回。”
“這位大人倒是觀察入微,就連當年本宮的轎子,進入了鳳府二門庭院才落下,你倒是一清二楚的呢。”鳳未央揚起蒼白的臉色,莞爾一笑。
這一笑,宛若生花,映入宋志軒那正淌血的心扉上。
他很想憐她,可她腹中無故出現的那個孽種,卻深深撕裂他的心。
錢忠明端着一碗藥進來,“皇上,藥已準備好了。”
宋志軒下巴一揚,渾厚且似無力的聲音響起,“端過去,讓她喝下去!”
“娘娘,還是喝下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是多緊着紫蘭殿的三位殿下要緊。”錢忠明把藥端過來,恭聲道。
其實,錢忠明也對此有疑議,畢竟鳳未央這一年多來,逢遭苦難,這三兩年來恐怕不易也不適合生育。
只是滑脈就擺在眼前,秦太醫的診斷也是如此,皇帝一聽聞她有孕,臉色當即就沉鬱下來,還命他速去準備一碗落子湯!
紀春華不合時宜地道掩嘴咯咯一笑,“還的確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呢。”
可不是,光打掉孩子怎麼能成,那也太便宜她鳳未央了。不貞不潔之名,至此也要她一輩子揹負上,就宋志軒不捨得賜死,也要她到冷宮度過她的下半生。
“崔尚榮,還不趕緊領着你的下屬都退下,有何事本宮與皇子自會召見!”畢竟是天家醜聞,帝后的顏面必須保存,所以越少人知道約好,顧來儀便揮手退下眼前的幾名侍衛。
“是,臣等告退。”崔尚榮趕緊退出,只等着鳳瑾嗣一來,然後被裡頭的事一牽連,那麼侍衛統領的位置,便是他的囊中物了。
空氣中散發濃重的藥味,鳳未央已經聞出那是墮胎的藥,估計是要硬逼她喝下去,率先打掉腹中的‘孽種’。
“經毒霧一事,本宮還記掛你的身體,便多番派太醫過去宮中請脈。可屢屢被你拒之門外,還以爲你仍對本宮心懷怨懟。”顧來儀心中無來由一團解氣,便走到鳳未央跟前,居高臨下地道,“可原來你早已知曉自己珠胎暗結!若不是今日撞破,你還想着把他生下來,混淆天家血脈不成?”
烏軻總算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看了看地上長跪的鳳昭儀,以及自己,趕緊伏地到:“皇上是不是誤會什麼了,鳳昭儀一向潔身自好,廉潔施仁,怎會與男子有染,並且還是難得入幾回宮的烏軻!”
紀春華在一旁涼涼地道:“難得入宮幾回?那一個亡國的王子,今日無召之下是如何入的宮?”
“那是因爲……”烏軻正想申辯,那頭轉來女子笑聲,聽不出歡喜與悲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