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太后,自古婚嫁先由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開始,許了人便立下了盟約的鴛鴦,若這番強娶過去,皇上仍是落到的一個欺辱嬸孃的罵名,那天家的顏面委實難存?更教天下世人如何看待咱們天家的風範?”
身爲魏室子孫,襄陽王覺得還是不要抹黑的好!魏室宗親,憑什麼讓你一個老太婆牽着走,簡直辱沒魏室威嚴。
所以,襄陽王還是有良心地添加個擔心,起碼兩邊都不討罵。
太后臉上的笑容果然消減了一半,暗罵這隻老狐狸又耍太極四兩撥千斤,兩邊都不得罪!
如今太后也不妨下一副狠藥,便揣着明白裝糊塗地道:“是嗎?可我怎麼聽聞鳳家幼女尚且在宮中,當初也不知是哪個糊塗蛋把她從閶闔門迎入,並走向龍尾道的?”
宋毅身子愈發的冷,愈發的緊抿雙脣不想開口,因爲怕一開口就會破口大罵自己的生身母親,落下一個不孝的罵名。
但是有誰見過,一個親生母親,如何對自己的兒子做下一系列喪盡缺德的事?
按皇后之禮,迎鳳未央入宮這件事,宋毅有追查過,但當時擡轎子的人都被絞殺了,鳳未央一路進來的時候,所有宮人都悉數迴避。
如今被太后挑出來一說,大魏皇宮是按照擡皇后的禮節迎進來的人,如何說鳳未央不是天家的人?
襄陽王的面色也頗具尷尬,一時不好插嘴說什麼,心中也只能暗罵朱慧蘭一句厚顏無恥。鳳未央更是煞白着張面孔,愣在原地不知作何想法。
氣氛一直僵滯,還是宋毅冷着一腔聲調,幽幽開口了:“央兒,還不如出來拜見母后?”
聽見宋毅的呼喚,鳳未央的心頭更是一沉,難道自己成爲宋毅的皇后一事,就此塵埃落定了嗎?
“央兒……沒聽見朕的話嗎?”宋毅的音調揚高,已經冷得可以結冰。
鳳未央木訥着走出來,對上面的高貴雍容的女人跪下行禮,喉頭乾涸地道:“民女見過太后,太后千歲!”
“喲,這不是鳳家幼女嗎?哀家就說嘛,皇上身邊爲何會出現如此俏麗的佳人相伴呢,原來你二人早已在一起哩!”太后假情假意地一通唸叨。
“太后,民女不願爲後,還請太后收回成命!而且民女今生非魏室上林宋志軒不嫁,還請太后與皇上成全!”鳳未央朝上一拜,神情懇切,字字灼人!
襄陽王此刻倒是像一個看好戲的人,而且眼前這個女娃頗具骨氣,竟然不爲富貴而折腰,天下女子最爲企盼的一個位置,她卻如棄敝屣,襄陽王不得不佩服。
而且,他倒要看看朱太后如何逼良爲娼!
宋毅也不容太后發難鳳未央,便嘴角邪邪笑了一記,率先口道:“母后切莫亂說,她是鳳家幼女沒錯,卻也是朕上了宗正寺通牒的義妹。母后您說,當今皇上怎會有娶妹妹爲妻的事?”
“皇上,你——”太后沒想到平日無所事事的皇上會來這麼一招,當即怒得一掌拍在鳳椅上,但還是沉着氣,速速喚來貼身內侍韓招遠,讓他速去查明事情是否屬實。
宋毅不可能說沒把握的話,所以鳳未央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沒那沒提心吊膽,只靜待接下來的另一波衝擊。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韓招遠帶着一身風雪地趕回來,連忙伏在太后耳邊小聲道:“太后,皇上所言確實屬實,鳳氏幼女確實上了通牒,已經是皇上名義上的義妹,公主號暫未擬定罷了!”
“胡鬧!”太后一口中氣十足的聲音迸發出來,怒意直指一旁靜坐得百無聊賴的宋毅。
“太后,太后您怎麼啦?”韓招遠見太后臉色有異,而另一名貼身宮女已經上前替太后順着心口。韓招遠更是對外頭候着的奴才們喊到,“來人啊,快去傳太醫,太后心疾又犯了!”
安寧宮一片腳步慌亂的聲音,皆因太后心疾犯了。
宋毅目光瀲灩一冷,像是熟視無睹太后的病情,而跪地尚不得准許起身的鳳未央,則虎軀一震,想着該來的還是來了。
襄陽王覺得好戲也看夠了,便假借不妨礙太后休息,趁着騷亂早早離開安寧宮,也去尋被朱貴妃帶走的顧來儀。
嵐嬤嬤自是明白太后的安排,便對下喊到:“宮內誰尚且懂得一些醫術,太后瞧着十分難受,恐等不及太醫院裡的太醫前來了。”
話中的意思,直指地上跪着的鳳未央。
所有宮人都跪在地上,互相面面相覷,宋毅不理會這些,太后病了自然有太醫有奴才緊張着,猶自拿起西域進貢的葡萄,一個個地叼着吃,漠不關心到極點。
裝作病發的太后,目光瞥見皇上懶散此狀,也是心中一陣絞痛。兒子如今成了這般摸樣,到底誰之過?朱慧蘭很不願意承認是自己一手鑄造的結果!
鳳未央不等他人宣自己,主動還是向上一拜,道:“回太后和皇上,民女尚懂一些淺薄的醫術,可否讓民女試一試?”
宋毅便擡頭看向鳳座上的人,道:“母后以爲如何?宓妃小產前,義妹還爲她把過脈。”
“既然皇上與宓妃如此信得過她,那就讓她上前試一試罷!”太后心口絞痛到有氣無力,便揮手讓鳳未央上前診看。
一旁的宮女已取來腕枕墊在太后手腕下,然後覆蓋上一塊錦帕。而另一旁的宮女也快速幫鳳未央淨手,然後迎她上前跪坐在鳳座前,仔細盯着她給太后把脈。
這時候,錢忠明已領着另外兩個太醫前來了,卻見一名小宮女在給太后把脈,便想開口制止時卻被錢忠明揮手擋下。三人默不作聲地行禮,然後規矩地站到一旁去。
近看,太后才發覺此女五官極爲精巧細緻,眉宇間自有一股華貴清氣,而且她把脈的神情十分專注,牢牢吸引住旁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太后的目光,倘若她不能爲自己的兒媳,確實有些可惜了!
良久,鳳未央才把手收回去,然後退到下面去重新跪地回話:“啓稟太后和皇上,太后只是氣急攻心,引發的心口絞痛,加之操持朝政,休息不夠,陰血虧損,身子呈現體虛的現象。還請太后保養身體,寬皇上與萬民之心。”
此話一下,其他人也跟着跪下喊道:“請太后保養身體,寬皇上與萬民之心。”
太后只覺得太陽雙穴脹痛,便撐着額頭揮手讓他們都起身,問向鳳未央:“那你說說,哀家的身體該如何對症下藥?”
“藥膳爲輔,休息爲主,再佐以鍼灸,保持心情愉悅,太后便能緩解心疾,不再復發。”鳳未央再向上一拜,“民女淺薄的醫術,人微言輕,左右太醫已到位,還請太后讓諸位太醫再複診一次。”
太后垂下撐着額頭的手,眸子幽深不語。
懷帝倒是表露出一絲關懷,替太后開口了:“也好,錢忠明你愣着幹什麼,還不帶着人快去爲太后診治!”
“微臣遵旨。”錢忠明三人趕緊拱手躬身,然後提着藥箱碎步上前,跪坐在鳳未央剛纔的位置上,輪流替太后把脈。
一番下來後,三人再次迴歸原位,一番商議後由錢忠明代表說話:“回皇上與太后的話,太后的症狀確實如這位姑娘所言,所擬的保養意見也是獨到見解,尚可試一試。”
“哦?鳳家幼女醫術居然如此高超,連宮中太醫院的人都交口稱讚,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太后捂着胸口直起了身子,由着韓招遠扶着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下面的人。
鳳未央感受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心中吶喊着不要害怕,千萬不能透露出一絲懼怕之意,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對方自然也挑不出一絲錯處可發難!
“鳳氏,既然你的醫術如此高超,那爲何還是保不住宓妃腹中的胎兒?”太后目光凌厲射來,開始咄咄逼人地發問。
鳳未央的身子還是經不住抖了一下,旁的人些許注意不到,但從宋毅的角度卻看得十分真切。
宋毅也直起了腰板,站起身拿眼瞟向那三名醫術老到的太醫,問:“難道太后就這些病狀了嗎?”
“皇上,”太后面色略有不虞,“難道您就不能盼哀家點好?什麼叫哀家就這些病狀!”天下間,遠沒有這樣做兒子的人!
“母后,朕也是關心您的身體,所以有必要問詳細一些,難道朕此番作爲也有錯了?”宋毅說完,也不理會上面的人,只是指着地上跪着的人兒道:“鳳氏,你先回答。”
“回皇上的話,太后就綜上所述的病狀,若再有之……那便是民女的醫術無能了,沒能再查探出太后的潛藏隱疾,還懇請皇上與太后治罪!”鳳未央擡起一張懵懂的小臉,清澈的雙眸也一眼能望到底,不像是在撒謊。
這旁,錢忠明躬身回答道:“啓稟皇上,太后還身懷另一樣舊疾,由於太后常年操持政務、處理國事,每當倦怠疲乏便會誘發失眠多慮、頭痛腦脹,長久之下便肝火上行與膽經瘀阻,從而形成了痼疾的偏頭之痛。”
剛纔,鳳未央和那三位太醫對太后進行了同樣的檢查,除了把脈之外,還查看了太后的舌頭與雙目等。
除發現太后陰血損耗,其餘的雙眼布絲、舌苔紋路、口中之味、甲蓋之色等來看,一一表明太后休息不好,且常伴有頭痛之症。
一個人的病狀,從個人行爲作息,結合身體所檢查到的特徵,就大致可判斷病因。三位太醫自然知曉,但鳳未央卻看不出,證明醫術極其不到家。
所以錢忠明的那一番話,徹底駁回了太后那句‘誇讚’鳳未央醫術高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