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紅袖招裡一等一的暗衛都已派去,相信郭大人此行一定能夠平安歸京養傷!”辛無命如實答去。
自家殿下已不下幾次過問此事了,可見郭宇明在殿下心目中的重要性!
宋玄揉了揉眉心,這才放心地道:“那便好。不過咱們目前手中的事也不可懈怠,該有所進程的事,必須有所進程,免得夜長夢多!”
“是,屬下會繼續跟進。”
宮中,太子回到東宮,自己的太傅早已等在主殿上。
鳳瑾珏臉上無喜無怒,道:“太子這一整日都到去哪裡了,本太傅可是從晨曦等到黃昏。如若太子不滿本太傅對您的管教,您大可去回了陛下,給您另擇賢能之師。”
“張銘,怎麼不及時通知太傅,本殿下今日有事,要到碧雲殿找紀昭儀商議?”宋濂最怕鳳太傅如此,便先把皮球踢給下屬,好矇混過去。
然後,趕忙放低身段,對鳳瑾珏躬身道:“太傅,學生知道錯了。學生一早便到後庭去了,哪知被事耽擱住,未能及時回來聽太傅授課。還請太傅治罪。”
鳳瑾珏嘴邊微微一揚,不鬧不怒地道:“臣哪敢治太子的罪,太子這分明是要折煞下官!”
這句話雖然不鹹不淡,可宋濂縱然再笨,也是聽得出,對方是在指摘自己不尊師重道,並且往大的方面去,他便是欺師滅祖!
如此大的罪過,宋濂哪敢應下,態度越發謙卑,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道:“老師莫要如此說,學生也不過是一時口快,哪敢就不敬重您。今日,學生缺課,確實是學生的不是。還望老師望着父皇的面子上,饒過本太子一回。”
鳳瑾珏見他態度誠懇,有悔過之意,便望了望漸沉的日頭,道:“天色已晚,今日已不宜授課。不過,那本《春秋典義》你須得熟讀,不日爲師便會抽查,若是抽查不過,你自行到你父皇那邊領過去。”
“學生明白,太傅慢走。”宋濂連連垂首,見鳳瑾珏轉身離去,還讓貼身侍從去恭送,“張銘,送一送太傅。”
“屬下遵命。”張銘拱手領命,準備帶上幾人送鳳瑾珏離開東宮。
“不必,爲師今夜留宿星辰殿。”鳳瑾珏拒絕對方好意,打算留宿下來。
鳳瑾珏本就是東宮從官,又是朝中三公之首,留不留宿東宮,可自行拿主意。
如今,聽見鳳瑾珏留宿下來,宋濂的臉色凝滯住,只覺得被人打了一記耳光,很是難受莫名。
“太子,鳳太傅今日選擇留宿,也只是爲了督促太子的學習,規整東宮德行聲譽,太子不必太計較。”開聲說話的人,正是東宮官員正三品詹事盧來東。
此人最是得太子倚重,如今他見鳳瑾珏住下來,他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但還是選擇安撫政策,再提建議。
歷朝東宮都置有三師,那便是太子太師、太傅、太保各一人,從一品。掌輔導皇太子,太子每每見之,可都要到殿門前相迎叩拜,三師答拜,太子都要禮讓,三師坐,太子方可坐下。
如今,本朝卻只置下一名太傅,剩下兩師卻皇帝卻爲提及,也未有委任誰的想法。
可想想也來氣,宋濂鬧不明白,他的父皇爲何選擇鳳瑾珏爲自己的太傅,簡直是在膈應他,純心不讓他的日子好過。
試想一下,鳳太傅可是自己三弟宋玄的親舅舅,哪有親舅舅不幫襯親外甥的道理。
如此每天看見這位太傅,宋濂就覺得鬧心!
可是,太傅是好太傅,一直恪守本分,該教的東西,可是一件不落的交給他。唯一膈應宋濂的,就是太傅姓鳳,有個出色的好外甥,太傅以及太傅身後的家族背景,終究不能爲他所用!
盧來東見太子表情陰晴不定,嘗試地道:“如若太子深覺不滿他,何不如藉此機會……”
鳳瑾珏雖是東宮官員之首,可鑑於尷尬的身份,他甚少過問東宮諸事。所以,東宮有三分之二的官員,都不會以鳳瑾珏馬首是瞻。畢竟他們這些人,都是顧家以及碧雲殿絞盡腦汁塞進來的人,自然是向着宋濂。
宋濂目光微眯,自是看得見陸詹事眼中的殺意,冷哼道:“你可盡會出餿主意,他可是父皇欽點給本太子的太傅,他若在東宮出了事,父皇頭一個饒不了我!”
鳳瑾珏是鳳家的砥柱,鳳家在朝中的關鍵人物,雖然除去鳳瑾珏誘惑力很大,可宋濂還沒蠢到那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地步。
盧來東可不覺這是個餿主意,鳳家一文一武遲早要除,只是早晚與時機問題。
宋濂轉身返回自己的寢殿,邊走邊戾氣大盛道:“別忘了,今年的新科狀元可是鳳家的鳳平安,如今已被寢殿入翰林院,再過幾年便可入閣爲相,鳳家之人可真是年少有爲!”
言下之意,出去一個鳳瑾珏,還有下一個鳳家之人冒頭。如此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可要把鳳家連根拔起,實在是太難了……”盧來東面帶苦瓜色地道。
“是啊,的確是太難了,誰讓顧家在朝中勢力日漸頹敗,敵不過鳳家的崛起!”說到底,他還是恨自己的母親顧來儀的,若母后能多撐幾年,他在東宮的境況也不會如此!
可若撐到他爲太子時,才被打入冷宮,他的境地只怕更悽慘!便搖了搖頭,轉而言其他:“聽聞,三弟的開蒙恩師要回京療養。此人是個千古奇才,他若肯出任東宮三師之一,便是極好的,若不是不能,絕對不能留下此人!”
鳳瑾珏已是東宮太傅,絕對不敢公開臉面去幫襯宋玄。只是同樣擁有王佐之才的郭宇明卻不同了,他此次回來,肯定會成爲三弟宋玄的入幕之賓,屆時宋玄如虎添翼,只怕他在朝中如履薄冰的境況越發不好過!
所以,此人若不爲東宮所用,勢必要除之!
東宮一等侍衛張銘通曉太子弦外之音,趕緊覆手道:“屬下明白,這就前去安排一番。”
望着張銘離去,宋濂纔回過首對盧來東道:“此次的太子妃人選,本太子倒沒什麼意見,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可碧雲殿那邊甚是不高興,都快與紫蘭殿撕破臉皮了。本太子夾在中間,還得要去鳳昭儀面前承這個恩,可見爲難得很!”
盧來東還是頗有遠見的一個謀士,道:“太子,吃的眼前虧,方爲人上人。陛下早已有意立鳳昭儀爲後,若不是看在兩國交戰,將士在前線廝殺馬革裹屍,朝中不宜有喜慶。
可一旦鳳昭儀入主東宮,您可少不得要去侍奉左右。
碧雲殿雖說對東宮有不少幫助,當年也甚是得皇寵,可到底是鄉野出身背景不深,無法與長久寵信不衰的鳳昭儀比肩而立。所以,雖然鳳昭儀給東宮塞來一個夏之夢,可您還是得到她面前好好謝這個恩纔是。”
宋濂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她日後貴爲皇后,便是本太子的繼母。可是,鳳家的女兒被冊立爲後,終將是對東宮不利啊!”這樣一來,宋玄的地位便是更上一層,與他同爲嫡出了!
“話雖說如此,但只要鳳昭儀所出的幾個孩子都不久於人世了呢?”盧來東臉色顯現陰狠,欲成大事便必須殺伐果斷,宋玄與宋瑜留不得!
宋濂冷笑幾聲,揚手拍了拍陸詹事的肩膀,頗爲讚許地道:“你的建議倒是與碧雲殿相差無幾,三弟聰慧,五弟藏拙,都是留不得的人。可是,三弟遲早會被自己的聰慧招惹來殺禍,而五弟尚年幼不成氣候,所以咱們不急於動手,只需伺機而動即可。”
盧來東剛忙阿諛奉承而去,“太子不虧是太子,簡直英明無雙,有勇有謀。”
宋濂笑了笑,便舉目望着前面的寢殿,裡頭華燈初升,早已是絲竹悅耳,琴瑟怡人,更是伊人慢舞飄香,妙語連歌!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什麼《春秋典義》,見鬼去吧!
“夫爲樂,爲樂當及時。太子,早些休息吧。”盧來東識趣地止住步伐,不再跟過去。此刻,正是太子尋歡作樂之時,他豈可去打擾呢!
星辰殿內,鳳瑾珏早已在燈下執書閱看,卻也隱隱約約聽見絲竹之音,耳力極好的他,聽見太子放縱的笑聲。
門外,有人在敲門,只敲了三下便止住,道:“大人,可是睡了?”
鳳瑾珏合住書,淡淡地道:“尚未,何事?”
太子少師章光恩,口中苦澀道:“太傅難道聽不見嗎?承華殿內的絲竹之聲,可是擾得下官無睡意呵!”
章光恩今年六十有一,曾是太子的開蒙恩師,如今宋濂貴爲東宮太子,他也榮升爲東宮少傅。
宋濂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孩子,自然擔心太子前程,如今豈能夠不爲他放蕩的行徑憂愁着?
明知鳳太傅今夜宿東宮星辰殿,鳳顧兩家也不對付,皇三子又對東宮位子虎視眈眈,他竟還敢如此輕狂任意妄爲,實乃冥頑不靈食古不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