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忠明倒像是找着了組織一樣,便替寡言少語的辛月開口:“那三殿下這額頭上的磕傷,倒是他自個兒撓出來的不成?”
“還有,長公主自幼身子弱,春日冷暖交替,乍暖還寒下被你這冷水一潑,染了風寒患上肺病,你可擔負得起罪責?”錢忠明嚴眯着雙眸,緊迫盯着玉蘭。
辛月本就是殺手,那猶如來自地獄一般的聲音再次起揚起:“不如辛月先斬後奏,想必帝后並不會怪罪我。”說着,就抄手化刀,準備朝玉蘭的面門劈去。
“你敢!!!”顧來儀快步走出來,正看見辛月要劈向自己的貼身宮女,便雙目圓睜大喝而去,“紫蘭殿小小一個婢女,倒是敢揚手打本宮的人。哼,果然是什麼樣的主子,就養出什麼樣的狗來!”
辛月陰寒着目光回視身後的人,握緊雙手,語氣空洞地道:“那皇后對玉蘭冒犯皇子與公主一事,既往不咎咯?”
高來尖細着嗓子站出一步高喊:“大膽奴婢,你這是什麼態度,竟然敢對皇后如此不恭不敬!”凡是見到帝后,不管官職高低,一干人等都得行恭敬之禮,何況是個區區婢女!
兩個孩子仍舊在啼哭,由於平樂長公主,顧來儀瞧見就心煩氣躁,免不了揚聲呵斥而去:“哭什麼,你們母妃在裡頭還沒死呢,你們就這麼快急哭喪了!”
這話尤爲惡毒,明擺着是在咒鳳未央早點死。
話落在辛月耳中,尤爲刺耳,極力剋制住想衝上去把顧來儀一掌殺掉,好在手被一隻稚嫩的小手牽住,回過首來,對上是一張臉色穩定的宋玄。
宋玄抽泣了幾下,緩着步子走上一去,然後恭敬朝顧來儀行禮,“兒臣見過母后,適才是兒臣不懂事,帶得妹妹於院中亂跑,不小心衝撞上了蘭姐姐,這才讓一盆子冷水澆到我們身上。”
母親已失寵,膝下兒女於宮中的地位,自然跟着不受待見了。剛纔聽聞宋玄就落水過一次,宋志軒都不聞不問,顧來儀怎還會把他放在眼裡?
顧來儀嫌煩地看了眼啼哭不止平樂,嚴厲着一張臉吩咐道:“既已知錯,那還不快給你們蘭姐姐賠不是,然後就帶着妹妹速速離開?”
底下的奴才不少人心中詫然。
堂堂皇子與公主,居然要給皇后身邊的大宮女賠禮認錯,倒也是前所未聞之事。
錢忠明耿直開口:“皇后萬萬不可,自古有尊卑貴賤,皇子豈可給奴才賠不是?”
“母后,也請恕兒臣辦不到。”宋玄也躬身而拒。
宋玄心智已開,三歲就已識字,如今年紀七歲,自是讀過不少書籍,通曉不少道義。此刻,他怎能夠作踐自己皇子的身份,平白無故去給一奴婢認錯。
且不說他遵照皇后旨意,行了這個認錯禮,但他往後在宋志軒心中,就成了個畏首畏尾,以及胸無主見的一個皇子。
母子連心,鳳未央在裡頭受難,宋玄不是不知,眼瞅玉蘭把冷水端進去,便才領着妹妹擋住去路,也不知玉蘭是否真心端不穩那盆冷水,總之一盆水全倒在了兩兄妹身上。
宋玄與之討理,卻被玉蘭這麼一推,額頭磕在井壁上,這纔有了一道血痕。好在,哭聲成功把裡頭的皇后引出來,母妃大概能少受些折磨。
“還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會養出什麼樣的狗來。”郭宇明突然出現,針對打死小安子的高來,以及傷了不皇子與公主的玉蘭,各深深看了一眼。
顧來儀豈能不知,他在含沙射影,只是對方好歹是朝中重臣,她不好發作。
郭宇明心中冷笑了一聲,這才朝屋檐下的顧來儀拱手躬身道:“皇后萬福金安。不知皇后能否聽微臣一勸,您身邊的這幾條狗,仗着您的權勢作威作福,希望娘娘能夠早些處死,省得日後會反咬您一口。”
“本宮是堂堂魏朝皇后,什麼樣的狗,敢反咬本宮?只是郭大人,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顧來儀緩步伐走下來,華麗的裙襬鋪平身後的地面。
顧來儀站定後,陰惻惻笑道:“大人不在南書房好生呆着,跑到紫蘭殿這邊做什麼?難道不知這裡已是個是非之地,旁的人躲都來不及呢,你倒好,還專程趕來蹚這渾水!”
郭宇明抿脣一笑,先吩咐辛月把兩個孩子迴避,最好先換下身上的溼掉的衣裳,而錢忠明也主動跟上去,也好給兩個孩子檢查一遍,畢竟一個額頭帶傷,一個體弱多病,省不了要開藥。
“教不嚴師之過——臣身爲皇三子的老師,於南書房左右等,亦都不見他的人,免不了來紫蘭殿詢問一番。可倒好,剛來到就上演惡奴欺主的戲碼,以及草菅人命的閹官!”郭宇明回過身,態度不卑不亢地道。
“什麼惡奴欺主,閹官草菅人命?你倒是給本宮說清楚!”顧來儀鳳目眯成一線,緊盯從不按常理出牌的郭宇明。
郭宇明嘴邊的那抹淺淺的笑意,愈發地加深,只見他儒雅淡笑道:“剛纔臣進來時,就看見他們擡着一具屍體出去,問之原來是高來打死了紫蘭殿的小安子。”
高來偷着瞄了眼顧來儀的神色,趕緊駁斥對方的話:“胡說,他們都在胡說!”說完,趕緊跪下來,“皇后明鑑,小安子並非是奴才打死的,當時奴才只不過是輕輕一推,是他自個兒不小心撞上身後的柱子,怪不得奴才啊!”
當時顧來儀也在場,高來那一腳確實踹得狠,不過誰讓這不知死活的東西擋在路中央。
“小安子之死不怪高來,若不是他擋住本宮的去路,他又豈會不小心一頭撞在柱子上!”顧來儀還就是護奴之心了。
郭宇明琥珀色眼珠子變黝黑,似笑非笑地道:“既然是小安子擋住皇后的去路,所以皇后就非得要他性命了,不知對否?”
顧來儀一個愕然,“你胡說什麼?豈非是本宮要他的性命……”可她如果撇清,那到底是保不住高來,便又重申尊卑貴賤,“本宮是皇后,他不敬本宮,膽敢阻撓本宮去路,本宮手下之人,自然能夠對他動手。”
郭宇明拱手躬身:“奴才再卑賤,那到底是一條人命。皇后身邊之人卻視人命如草芥,還想着把屍體扔到五里坡的亂葬崗去,那邊是毀屍滅跡,掩蓋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