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花寄情正在魔魘的宅第之中。以狐闌珊對絳嫣的在意程度,必定要親眼見到她這個魔變之後又活過來的實例,纔會真的放心,纔會答應與他們合作,所以花寄情在聽到這個要求也不覺得意外,便施展半生不熟的瞬移功夫,帶着狐扶疏一起到了古宅。
而此時,志得意滿的魔魘當然不知道他已經被算計的連底兒都不剩,猶在做着入主神殿的美夢。經過了幾天的交往,在魔魘毫不自知的惡聲惡氣和純天然的雞同鴨講之下,不管是百姓還是玄術師都漸漸散去,只留下了僅有的幾個與他談的來的……換言之,臭味相投的。所以魔魘在一衆紈絝的帶領下,迅速的學會了花天酒地,欺男霸女……
花寄情越聽越是詫異:“你這麼做的目的是甚麼?”
“目的?”狐闌珊挑眉一笑,“他要做甚麼,是他自己的事,與我何干?”
她忍不住皺眉:“別跟我說這跟你沒關係,現在在這間宅第之中,所有的風向都是由你把握的。你讓魔魘感受人間繁華奢靡,這是爲甚麼?他本來就一直想做天下神主,卻並不真正明白這意味着甚麼,也不知這有甚麼樂趣,你這樣一來,他豈不是反而更加清楚?更加激進?”
狐闌珊輕笑一聲:“情姐姐,就算我不這麼做,他也不會放棄的,魔本來就是爲殺而殺,爲破壞而破壞……這破壞本身,就是他們最大的樂趣。我這麼做,只是想讓他變的更像人一點,更有感情一點……因爲如果他只是一個無情無求的傀儡,很多時候其實我反而無能爲力,唯有他學會了喜怒哀樂,最好,能有些在意的東西,我纔可以更好的拿捏把握……你說是不是?”
其實他就是想讓他的報復更有樂趣是吧?他就是覺得這樣報復不夠爽是吧?花寄情秀眉深皺,想了想又道:“那成效如何?”
“你說呢?”狐闌珊笑道:“人間七情六慾,甫嘗難免迷惘,但愈是細品,纔會愈是欲罷不能……我聽說,他這些日子一直流連於城中青樓楚館,與那些女子尋歡作樂,幾乎雨露均沾,遍賞春色,沒人不識帝公子風流神勇之名……”
花寄情本自皺眉,卻忽然心頭一動,總覺得有甚麼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被她無意中忽略了……可是想了許久,仍舊沒能想到……她喃喃的道:“雨露均沾,遍賞春色是甚麼意思?”
狐闌珊一怔,不由得失笑,“這個麼,你若不懂,我想扶疏會很樂意解釋給你聽的……”
花寄情一皺眉:“我問的是你。”
狐闌珊微訝,瞥了狐扶疏一眼,他也在看着花寄情,卻是若有所思,狐闌珊一時猜不透她的意思,只好道:“聽說他每個人都碰過了。”
花寄情凝眉思忖,狐闌珊忽然一怔,擺手道:“他回來了!”花寄情迅速拉着狐扶疏跳上房樑,隱了身,
狐闌珊站起來,又忍不住最後確認:“我現在讓他吸取絳嫣的魔氣就可以了,對不對?等到將來需要的時候再將神火放進去對不對?”
狐扶疏嗯了一聲,他這才定了定神,走到牀上,輕輕拍醒了絳嫣。花寄情兩人坐在房樑上,她仍舊冥思苦想,狐扶疏也不來打擾她。魔魘已經醉醺醺走進了大院,狐闌珊便推門迎了出去。
花寄情實在不習慣一張與帝孤鴻如此相似的臉,甚至還穿着帝孤鴻常穿的金袍,卻是這種浮華醺然的神情,皺眉別開了臉……卻在那一瞬間心頭猛然一跳,狐扶疏已經迅速察覺,急伸手過來,握了她手,花寄情亦隨之回神,迅速斂了氣息。其實兩人這樣隱身,是蠻冒險的,魔魘的確不習慣探查周圍的環境氣息,但是畢竟他的修爲擺在那兒,就算無心也很容易察覺到不同,所以她隱身的同時,需要把所有的修爲氣息全都收斂起來,這樣一來,如果要攻擊或者招架,總會慢上一瞬間……而高階玄術師鬥法,一瞬間就足以發生很多事……狐闌珊已笑迎了上去,道:“王上。”
酒意讓魔魘出奇的好脾氣,於是停下來,呵呵笑道:“怎麼,有甚麼事麼?”
狐闌珊含笑道:“王上,我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魔魘打了個酒嗝:“甚麼忙?”
他道:“我想請你把絳嫣身上的魔息全部洗去……”
魔魘一怔,不由眯起了眼睛,他魔功高深,人間的酒很難令他爛醉,他只是不習慣思考,但畢竟不是傻子,狐闌珊忽然跑出來讓他清洗絳嫣的魔功,他再傻也覺得不對勁:“爲甚麼要洗去?你想搗甚麼鬼?”
狐闌珊不疾不徐道:“王上,我怎敢搗鬼?只要絳嫣還在我身邊,我自然會全心輔佐王上,直至王上入主神殿……絳嫣不論生死,都是您的族人,就算沒有魔功,也仍舊絲毫不會影響她聽從您的命令,您其實也並不指望她爲您做甚麼事,對不對?所以這對您而言無關緊要。可是對我卻是至關重要……”他壓低聲音,眼神漸漸曖昧:“王上這些日子,也嘗過了男歡女愛,想必也知滋味如何,我與絳嫣早已兩情相悅,我只是忽然想要一個孩子,所以我想請王上洗掉絳嫣身上的魔功,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魔。”
魔魘略略皺眉,想了一想,然後冷笑一聲:“是魔又怎樣?難道你還敢嫌棄不成?”
狐闌珊輕輕一笑:“王上這不是說笑麼?我所愛的人就是魔,我喜歡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可是王上,我還是希望我的孩子像我多一點……”
魔魘自覺得懂了,於是哈哈大笑:“你們這些狐狸,心思就是刁鑽古怪,孩子不是你的,難道還是我的不成!”
侮辱狐族愛人,這是狐族的忌諱,狐闌珊頓時大怒,雙手捏拳,卻強自壓抑,魔魘卻全未察覺,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的往他的房間走:“那絳嫣呢?”
絳嫣慢慢走出去,微有些不
安,瞥了狐闌珊一眼,狐闌珊的眼神迅速變的柔和,走過去握住她小手:“別怕,王上已經答應了。”絳嫣點了點頭,狐闌珊含笑吻吻她的髮絲:“你就算一點魔功都沒有,我也不會欺負你的。”
魔魘正走過來,見狀不由得大笑:“你們兩個還真是如膠似漆……”
絳嫣仍舊依着之前的叫法,彎腰道:“真神,請進來。”魔魘走了進去,絳嫣倒了茶過來,他一把抓過來喝下去,搶過茶壺又倒了一杯,仍舊一口喝下:“沒想到你也學了這些麻煩的人間規矩!”絳嫣嗯了一聲,就在他面前坐下,魔魘伸手去她眉心,手已經擡起,卻見她一對眼睛黑如點漆,微微轉動,不由得手指一凝:“本座倒沒留神,你這丫頭長的居然不錯。”
狐闌珊一時竟是怒極,魔魘之前絲毫不識人間滋味,自然也就完全不好色,但這些日子初嘗風月雲雨,卻似乎煞是得趣,且他心中又毫無綱常倫理之念,從來不覺得哪個女人他不能碰,口中說着,手立刻便要向她胸前探去……狐闌珊哪裡能忍,手便是一擡,絳嫣一把拍開了魔魘的手,然後飛也似的撲進了狐闌珊懷裡,道:“你打不過他的。”
狐闌珊修爲遠遜於狐扶疏,連絳嫣都打不過,更何況是魔魘,他僵了一僵,強忍着怒氣,把絳嫣拉到身後:“王上,狐族與魔族不同,絳嫣比我的命還要重要!若是你覺得還能用上着狐闌珊,就不要碰絳嫣!否則的話,我們有死而已!”
如果說狐族的忌諱是冒犯他的愛人,那麼,魔魘的忌諱就是冒犯他的權威。
魔魘登時大怒,直接擡手抓向他,狐闌珊正要擡手抵擋,卻忽覺手中一沉,被人塞入了甚麼東西……狐闌珊何等機敏,頓時向後一退,飛快的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然後將其高高拋起……這其實是當日鬥法大會上,子書雁帛所得的獎品,是一個高階的召喚法器神龍符,花寄情拿到之後雖令其認主,卻從來沒有機會用過,直到此刻……
狐闌珊只是做勢,全靠花寄情,神龍符躍入半空,登時金光萬道,嗆然之聲震動耳膜……魔魘手一停,擡頭看去,眼中一時精光乍現,便連花寄情都爲之膽寒。便見空中陡然間雲霧翻卷,小小漆黑的斗室,登時便如一個天下,空中金光起處,一條華彩燦爛的青龍已經衝破雲宵,龍鬚虯張,猛然衝向了魔魘,巨口開闔,竟似要將他當場吞下!魔魘冷笑一聲,雙手一擡,五指青芒暴漲,竟如同長劍劍芒一般,乍出尺許,直向青龍擊去,青龍一聲龍吟,竟不敢直攖其鋒,飛也似的繞了個圈,從側方向他撲擊,魔魘雙手劃過,竟硬生生將那青龍從中間劃開,斷爲兩截,青龍長嘶聲中,迅速化爲煙塵。
龍乃上古神物,雖然神龍符召喚到的,並不是真正的神龍,而只是龍族殘餘人間的一縷龍魂,但已經是非同小可,就連花寄情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在一招之內對付得了這青龍,可是魔魘竟是行若無事,一招斃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