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寄情明白他的意思。宋溫故看上去最多一階,李白蓮修爲居然已經是一階巔峰,馬上就要到二階了,比宋溫故高了半階……而且看她這會兒的身手,顯然猶有餘力,之前居然一直躲在宋溫故身後,拖累着他,讓他保護,實在自私到了極點。
宋溫故當然也明白了,神色登時一變,卻仍是猶豫,帝孤鴻忽輕輕一笑,道:“倒是個有情之人。”
他瞥了花寄情一眼,鳳瞳中微帶揶揄,眼神分明是在說“瞧人家多麼有情有義!”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花寄情無語的別開眼,他便輕輕擡手,幾點星光應手而出,懸在空中閃閃爍爍。帝孤鴻悠然道:“宋溫故,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宋溫故一怔之際,他已輕輕屈指,幾點星光瞬間爆出,一化十,十化百,瞬間化爲漫天星光,降落下來,陡然衝散了獸羣。
時不可失,宋溫故一咬牙,看準了一頭巨大獅鷲,就地一滾,他身上的血腥氣引得那獅鷲猛然衝上,他便順勢翻身,騎在了獅鷲身上,獅鷲暴跳而起,只聽噹的一聲,他的闊刀掉在了地上,重傷之下手足無力,眼看又要滑落。宋溫故也知掉下去就是個死,雙手用力,拼死抱住了獅鷲一隻翅膀,手臂上傷口迸裂,鮮血下雨似的濺開來。獅鷲百般的掙扎不開,終於望天嘶叫一聲,雙翼一展,飛到了空中。
獨自一人面對獸潮,絕無生理,但重傷之下獨自面對一頭三階以上獅鷲,生還的可能性同樣很小很小……一切只能看宋溫故的運氣了。
羣獸失了目標,頓時簇擁到了樹下,好在兩人所坐的位置極高,走獸們望塵莫及,帝孤鴻又有些潔癖,飛行獸還未靠近,便被他揮袖擊落。
花寄情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她剛纔只顧了瞧宋溫故,不曾留意這邊,誰知再低頭看時,卻不見了李白蓮的人影,她微訝的轉頭尋找,隔了片刻,身後樹葉忽然微微晃動,李白蓮探出頭來,猶微微喘息,酥胸起伏,望定了帝孤鴻的背影,鶯鶯嚦嚦道:“信女多謝王爺援手。”
咦?是帝孤鴻出手救了她?花寄情不由側頭,看了他一眼,他正半垂了眼簾面無表情,精緻之極的五官宛如一尊玉像……他怎麼都不像這麼好心的人哪!
帝孤鴻顯然察覺了什麼,忽然擡了眼,撞正她的目光,便微微挑眉,伸手輕撫她秀髮,那柔滑觸感令他脣角微彎:“小情情,你若求本王,我就出手止了這獸潮。”
喂!這是神殿的靈獸園啊!他是神殿的主人,這本來就是他的事誒!說到底羣獸暴亂,關她甚麼事啊!她只是一個來考試的外人……於是她直接道:“我不求,隨便你。”
短短的時間,他的無恥迅速清空了她對他的所有尊敬……他問的溫柔,她答的隨意,兩人都是自然而然,身後的李白蓮卻是驚愕不已,死死的瞪着他們的背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帝孤鴻本就是度玄部洲的神,雖然有一個王爺的身份,其實地位遠遠高於當今皇帝。且他神秘莫測,極少現身人間,傳說中,他是一個無所不能卻冷漠無情的存在,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毫
不動容……現如今,卻對一個人間少女如此溫柔寵溺,而她居然還不領情,答的這般無禮……
看着他停留在她發上的手,連那修長指尖都是脈脈的溫柔,李白蓮忽然沒來由一喜。她從來沒敢肖想過宸王爺,她一向只把他當做高高在上的神仙,現如今忽然發現這位神仙王爺也識人間情感……那麼,她本就生的美貌,在玄術上極有天份,又是琴棋書畫皆精,身在獸園這大好機會,難道她還比不過一個藥匠家的野丫頭?她竊喜着瞥了花寄情一眼,悄悄退後,小心翼翼的理着衣裳頭髮。
前頭兩人早忘了身後還有這麼個大小姐。帝孤鴻聽花寄情答的自在,全不是剛纔一口一個王爺的撇清,於是笑的更加愉快,“真的不求?那好罷,我們就坐在這兒等獸潮散去好了。”
等獸潮散去,真虧他說的出來……花寄情抽着嘴角,以後這位王爺再說什麼話出來,她都不會覺得驚訝了……要知道狼羣捕獵,會一直守到天亮,而靈獸捕獵,卻不管天黑天亮,他們會一直守到無力再守,尤其這種羣獸齊集的獸潮,別說十天,就算一個月也未必會散。
雖然成全一下宸王爺的惡趣味,求他一求也沒甚麼,可是她實在有些不爽,低頭想了一會兒,忽然心頭一動,猛然想起了昨夜那條樹皮蛇,還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卻分明可以掌控的感覺……樹皮蛇是冷血動物尚能指揮,那其它靈獸一定更好。花寄情忽然興奮起來,看帝孤鴻雙眼望着不遠處,似乎並未在意,於是悄悄選中了一頭看起來比較贏弱的靈獸,閉了眼睛,意念中向它命令:“安靜!安靜下來!”
帝孤鴻放在她發上的手指忽然一頓,然後仍舊輕輕撫下,悄悄側頭去看她的神情,鳳瞳中俱是深思。花寄情並未察覺,仍舊全心全意發出指令。那是一頭開明獸,極通人性,她的命令發出,它燥動的動作頓時就是一頓。花寄情一喜,心思頓時散了,急定了定神,重又靜心凝神,再次命令:“走開!”
她雖然閉着眼睛,卻可以極清楚的感覺到開明獸的動作。那種感覺很奇怪,識海中好像有一條煙霧似的觸角,緩緩的向外伸縮,一旦觸碰到開明獸的神識,便迅速蜷起,再重又彈回,就這麼周而復始,好像在與開明獸神念交流,或者交鋒……
兩相抗衡,開明獸有些遲疑,花寄情的命令便更爲強勢:“馬上離開!”
如果說剛纔的命令像一隻柔軟的觸角,現在的命令,卻像是一根金針,一刺之下,開明獸全無抗拒,掉頭就跑,飛快的離開了嘈雜瘋狂的獸潮。
真的成功了!三階的開明獸誒!花寄情喜出望外,勉強抑着上揚的嘴角,細看樹下羣獸,忽然靈機一動,笑道:“王爺,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他笑吟吟的順着她:“甚麼賭?”
她隨手指了一隻黑猿:“如果我在一盞茶的時間之內,能讓這隻黑猿自行離開,你就出手製止獸潮。”
他當然心知肚明,可是看她雙眼亮閃閃的,卻起了逗弄的興致,做勢猶豫,“哦?黑猿?你要如何讓它自行離開?本王不信。”
她昂着小下巴:“你不要管我怎樣做,你只說你敢不敢賭?”
他愛極了她這自信滿滿的小模樣:“好,本王的小情情要賭,本王怎會說不?”
這人,真是甚麼時候都不忘沾她的便宜,花寄情興奮之下,也懶的跟他計較,點點頭:“好。”
李白蓮一直縮在後面,見她這模樣,不由得暗暗撇嘴,心說真是異想天開,一個毫無玄術修爲的野丫頭,居然妄想對付黑猿,等會兒死都不知怎麼死的……卻礙於帝孤鴻餘威,不敢插言。
卻見花寄情解開了腰帶,從中間撕開再系起,便成了長長的一條,將自己的腳腕系在樹上,然後慢慢探身下去。此時腳下走獸爬不上來,而飛行類靈獸又被帝孤鴻打怕了,大多已經放棄,餘了少數幾隻繞樹盤旋,只有黑猿擅長攀援,爬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她這一探身,黑猿頓時興奮起來,四爪齊上,唰唰幾下便爬到了她的下方。
靈獸與尋常野獸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是有靈性的生物,被動自保與主動攻擊的差別極大。如果她主動攻擊,靈獸們會呼朋喚友不死不休,而如果是他們先攻擊,那輸了就是輸了,死了就是死了。所以花寄情握緊短劍,卻不出手,只嚴陣以待,黑猿本就性子急燥,試探了幾下,見她一動不動,後腳一蹬便撲了上來。
花寄情飛也似的揚手,將短劍比在他撲來的位置,識海中卻迅速發聲:“退下去!”黑猿堪堪撲上那劍尖,卻猛然向後一縮,花寄情也有些緊張,繼續命令:“馬上離開!”
黑猿一對圓眼死死的盯着她,滿身戾氣,花寄情亦是雙瞳凜然,只是一瞬,黑猿掉頭就走,飛也似的跳到了地面,然後在羣獸背上一路躍了開去。
花寄情大鬆了口氣,只覺得腳腕一緊,帝孤鴻已經伸手將她拉了上去,伸手承了她手,仍舊挽她坐在身邊,含笑道:“好厲害!”
花寄情再是聰明,也絕對想不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竟會知道,於是笑吟吟道:“還要多虧了王爺所賜的寶刃。”她眨眨眼睛:“那王爺……”
帝孤鴻聳肩:“好。本王爲你趕走這些礙事的靈獸就是。”
他雙手虛捧,拈起一個手印,動作十分優雅,卻透出了些許隨意。少頃,他修長指尖有淡淡水霧凝成,慢慢變的濃郁,一直到水霧成球,他便輕輕向外推出。水霧離指,嘭的一聲爆開來,一時間宛如春風化雨,遍灑在靈獸身上。幾乎是立刻的,那些狂燥的靈獸便變的馴服,迅速俯首貼耳,下頜抵地,然後慢慢的退散開來。
這樣舉重若輕神乎其神的修爲,真不愧是度玄部洲第一人!花寄情不由得微微抿脣,心中暗暗發誓,只要有一線機會,她也一定要緊緊抓住!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比他更強!
身後的李白蓮卻是雙眼放光。帝孤鴻地位如此高不可及,容貌如此俊美無倫,修爲又這般深不可測……只要有一線可能,她也一定要把這個男人抓在手中!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做他身邊那個女人!她瞥向花寄情的眼神中帶了幾許狠厲,這個絆腳石,必須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