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他分明是有備而戰……”花寄情嘆道:“我覺得我們好像在走迷宮,每當我們以爲自己要走出來了,就會瞬間再陷入一個更大的迷局。當初我們都以爲墨負塵身體內便是分體魔,便是罪魁禍首,結果又出來了一個魔魘,現在我們以爲魔魘就是魔主,其實……我想並不是,還有更可怕的敵人。”
鳳卓急道:“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發這種感慨,你看出甚麼事了趕緊說行不行!”
花寄情瞥了他一眼,轉向帝孤鴻:“你可還記得,我們當初在混沌山佈陣時,你本來是想布金湯陣的,後來得小靈一語啓發,然後便布了教化陣……你當時拿出來了一些現成的陣圖,十分精妙,可是我們爲了一任自然,不破壞混沌山原有的結構,所以將陣法略爲改動,布出的教化陣,其實與之前有些不同。”
帝孤鴻點頭,看着鏡中的魔魘,也不由得微微凝眉,花寄情指着他道:“你看他的步子,他起初進山,走的步子就完全按着金湯陣的破法,所以看上去才這麼繞來繞去。後來他發現不對,又按着教化陣的步法來走……走的也完全是原本的教化陣的佈局,而不是我們的教化陣的佈局。這就說明,他早就知道混沌谷有甚麼,甚至也早就知道,這兒被你設了陣!”
滿室皆靜,她輕聲道:“但是,如果魔魘精通陣法,那樣他很容易就能看出這陣已經有所不同,而如我或者扶疏這種,似通非通的,就會停下來細細研究陣法,然後想辦法去突破……但是他卻是走的不假思索,卻完全看不出陣的不同。這就證明,他本身不通陣法,卻看過與帝孤鴻一樣的陣法圖,硬生生記住了。”
她緩緩的停下來,猶豫了許久,還是看着空處慢慢的道,“魔域,魔嬰,製造者都另有其人。魔魘不是真正的天域真神,他沒有這樣的本事,所以,天域真神另有其人……帝孤鴻,鳳卓,茲事體大,你們……好生想想。”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一個目標,就是帝逸,前任神主帝逸。但是帝逸與帝孤鴻不同,帝孤鴻爲人任性邪妄,只是強權壓服,帝逸卻向來有英明仁慈之名,五大洲幾乎無人不敬仰,就連一直被他們不當回事的皇室中人,都在供奉帝逸的神像……可是,一想到萬年聖火,想到帝逸讓帝孤鴻以魂魄之身殘酷厲練。連對親生兒子都如此殘忍,花寄情便覺得,這個帝逸,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好……
室中一時靜的針落可聞,花寄情輕咳一聲,站起身來:“我去混沌山看看。”
帝孤鴻定了定神,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我陪你去。”花寄情瞥了他一眼,帝孤鴻輕聲道:“我沒事。”
“好。”花寄情道:“我記得你說過,地下魔宮通達天下無所不在,是不是?”帝孤鴻點頭,她便指了圖中一處:“那我們兩人分頭,你去那兒,設一個傳送陣,就傳到你設置機關的地下魔宮,我現在去引魔魘過去。”
帝孤鴻微怔:“現在還要引魔魘去地下魔宮?
”她嗯了一聲,帝孤鴻溫言道:“那你小心。”
花寄情道,“你也要小心,必要的時候隱身攻擊也可以,關鍵是神火金針。”帝孤鴻情不自禁的擡頭,與她交換過一眼,兩人原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是此時此刻,心情卻不由自主的添了幾許悲壯……
改變之後的教化陣,與之前大同小異,所以魔魘七折八彎之下,終於進了陣法的中層,正鏗鏘向前,就覺得眼前一幌,似乎陣法又起了甚麼變化。魔魘本來就毫無耐心,登時便惱了,卻恰在此時,看到地上有一截新鮮的斷骨。魔魘不由得精神一振,重又邁步向外,不一會兒便聽到獸嘶聲聲,不遠處有兩隻黑魅正自相鬥,這兩隻黑魅腿的下半截已經被人削斷,身上的黑毛也已經掉的差不多了,乍看上去倒像一個人類……魔魘並未在意,看了幾眼,便上前幾步,其中一隻黑魅早撲上去,一口向另一隻黑魅的咽喉,頓時皮破血出,那隻黑魅尖嘶一聲,掙脫他向後逃去,這一隻便步步緊追。
魔魘也不傻,曉得跟着黑魅便能進谷,於是不遠不近的綴着。這兩隻黑魅,當然是花寄情以靈力馭動,令其相鬥的。就在黑魅即將到來的地方,花寄情又在地上迅速的布出一個小陣,指向帝孤鴻布出傳送法陣的方向。
其實此時,花寄情並未全盤想通,可是偏偏事情已經迫在眉睫,根本來不及細想,所以只是憑着一種奇異的直覺,姑且一步步爭取主動……魔魘一定要殺,不管他身後的人是誰,有多厲害,魔魘的實力仍舊不容小堪,仍舊要先殺他……而混沌谷,她本能的不想讓魔魘看到谷中的情形。因爲花懷仁發現了魔域生靈的拗筋,所以,經過處理之後的魔域生靈,需要做的便是養好外傷,在谷中奇異靈氣的清洗和教化陣的輔佐之下,其實已經漸漸恢復了人類的模樣。所以此時的混沌谷,絕不像外人想像的是封閉的另一個魔域,而更像是一個休養生息之地……
一連幾轉之後,魔魘終於一腳踏入了傳送陣,唰的一下便被移到了地下魔宮,只是花寄情的陣法設的十分巧妙,而他又完全不懂陣法,仍舊只當這是當初佈陣時留下的手段。魔魘腳尖一落地,便已經看出了這是哪兒,不由得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向外。只聽崩的一聲,一道機關已經被引動。
地下魔宮之中,都是拿來對付玄術師,或者說對付神殿的機關,並非尋常機關可比,十分厲害,但這個機關顯然已經被破壞,幾枚淬練過的長箭射的歪歪斜斜,魔魘一偏身就避了開來,根本沒有在意。再走幾步之後,腳下忽然一軟,數個武俑衝了進來。寒光閃閃,堅硬無比。這當然是宸王爺就地取材,從子書家搬運過來的……只是略加了一些僞裝。
宮殿不大,這些武俑卻極多,登時擠成一團,魔魘大怒之下,雙手拍出,強大無匹氣浪便如浪潮,登時便將這些武俑擊在牆上,一時砂石飛濺,噼哩啪啦的掉落,直砸得他滿身都是,可是武俑當然不怕疼,掉落在地上之後仍舊翻身躍起,上前攻
擊,腳下碎石滿地,衆武俑斗的全無章法,魔魘暴怒之下,竟與強橫的魔功與他們對拆了數招,這大概是魔魘打的最憋屈的一仗,所有的強大的攻擊,到最後,似乎都害了他自己。
魔魘到最後終於打夠了,厲嘯一聲向外衝出,直衝了三間宮殿,才避開了武俑的追擊,他雖不懂陣法,卻知道地下魔宮的大概格局,左右一顧便要向外,沿途又觸動了數個機關,都被他輕鬆避過,眼看已經到了大殿前,魔魘略閉目感知氣息,尋找結界出口,然後一腳邁出,腥臭之氣撲面而來,魔魘一擡頭,登時大吃一驚,眼前是一個乾枯的肉球……這肉球似乎是靈獸的腦袋,卻無眼無鼻無耳,只有一張極大的嘴咧開着,一排獠牙寒光閃閃,這嘴最少有一間屋子那麼大,可是脣肉和舌頭都已經幹了,黑漆漆的,散發着腥臭的味道。
這仍舊是十分的就地取材,正是當年魔宮中的兇獸渾沌,當時花寄情取了木妖丹,渾沌便已經死去,卻被宸王爺拿來嚇人……魔魘大驚退後,只有一瞬,身上忽然一痛,竟不知甚麼時候觸動了機關,金針竟瞬間破過了護身氣流,破膚直入。這樣的痛對魔魘而言十分尋常,一動念間,便將金針彈出,並未察覺甚麼異樣。
宸王爺難得操心做這些瑣事,一見任務完成,便脫身出來,花寄情仍在混沌山,一見他來,便道:“怎樣?”
帝孤鴻點了點頭,花寄情小松了口氣,帝孤鴻道:“且由着他在魔宮闖上一會兒,只怕很快,他就要強破魔宮,你覺得讓他在哪兒破界而出比較好?不然我們引他去一個空曠之處?”
花寄情想了一下:“能不能將他引到魔域?兩界山之外?看看他會有甚麼樣的表現?”她反手握住帝孤鴻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帝孤鴻點了點頭,便帶着她一起回到魔宮,一見魔宮中的情形,花寄情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似乎不管是多麼嚴重的事情讓宸王爺來做,都會成爲這樣信手拈來,幾乎有些吊二郎當的模樣,可是偏偏就是這樣在她眼中破綻百出的佈局,竟爾能奏功……所以,很多時候,是不是她在自作聰明,自尋煩惱?事情也許本來就很簡單,魔魘也不像她想像的那樣難對付?
花寄情想了一下,索性直接一抿脣:“我們引他去熾塵山!我帶上小靈和聖麒,趁此機會,直接殺了他!”
帝孤鴻嗯了一聲,直接彎腰,在地上布出了傳送法陣,然後現出身形,在魔魘眼前面無表情的一晃,淡定的回到傳送法陣前等着,還有餘暇把玩她的小手兒……轉眼之間,已經打的火冒三丈的魔魘怒吼着衝了過來,毫無防備的直接撲到他面前,然後唰的一下,被傳到了熾塵山中。
再一次領教宸王爺超級簡單粗暴的行事作風,花寄情是真沒脾氣了,迅速動念,呼召小麒麟和聖麒,聖麒纔剛剛看視過了圖中魔嬰,一得她呼召,立刻趕到,帝孤鴻已經與魔魘鬥在了一起,花寄情轉頭便道:“我們布出陣來,避免他們兩人鬥法氣流外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