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突然一陣勁風颳了起來,直接把我的“亡”字陣的銅錢給颳得偏離了原位,那大三尾鼠一下就逃躥了出來,飛速地朝我這邊撲來,我身子一偏,一縮,這已經是我最快的速度了,可是那大三尾鼠的速度更加地快,我只感覺脖子又一涼,有尖銳的物體緊擦着我的皮膚滑了過去,幾滴血落了下來,融進了我的衣領裡。
這陣怪風來得突然,一定是有人在幫大三尾鼠。
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會有人出手幫這隻大三尾鼠,看了看四周,沒看到有什麼人,我猜那會不會是小花呢?又一想,應該不可能,小花已經被師父打傷了,不可能還有這麼大的反擊能力。如果有的話,她也不會選擇逃跑了。
我來不及多想,怕面前的大三尾鼠還有更狠戾的招式,於是慌忙把身子向後一仰,倒在地上,就地打了個滴,遠遠躲了開去,與這大三尾鼠拉開了一點距離。
我站了起來,那大三尾鼠還站在原地,我這纔敢站直了身子,與大三尾鼠對峙着。
脖子上來火辣辣的痛感,我伸手摸了摸,手裡全是血,看來被抓得不輕。
大三尾鼠瞪着我,瞪了很長時間,然後轉過頭,走到了一個土堆子旁邊,身子蜷縮了起來,把三條尾巴繞了身體一圈,我看到它的尾巴上全是紅色的液體。大三尾鼠伸出舌頭,舔了舔它的尾馬,然後再在它自己的腳上咬了一口,腳上頓時有綠色的液體流出來。
原來這綠色的液體,是三尾鼠的血。
腳上的血流出來之後,它尾巴上的綠色的血突然一下就消失不見了,像是直接融進了它的皮毛裡。
我猜這應該是三尾鼠的一種止血“偏方”吧,就像我們人流鼻血的時候,會用紅繩子綁中指一樣。當中指綁住了,鼻子裡的血就不會再流了。三尾鼠也是一樣,它的腳流血,它的尾巴就不會繼續流血了。師父不是說過嘛,三尾鼠的尾巴比它的心臟還重要。
這麼一琢磨,突然感覺這三尾鼠還有那麼點意思。
就在我觀察它的時候,它的前爪子裡多了一個一寸來長的錐子。不!並不是錐子!從形狀上來看,是一個奇短無比的尖錐,但是錐尾,卻是大三尾鼠的長尾巴。
原來三尾鼠的尾巴上沒有了毛之後,像尖錐子一樣啊。
大三尾鼠擡起頭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把它的尖錐子尾巴湊進了嘴裡,三尾鼠自己含住了自己的嘴巴。
過了沒多久,“轟”地一聲悶聲,整隻三尾鼠化成了一團藍色的火焰。
我愣了一會兒,想去救它,可是那藍色的火焰燒了一兩秒鐘就消失了,消失了之後,大三尾鼠也不見了,地上有一個堆黑色的灰,灰是一隻三尾鼠的形狀。
我原本滿腔的怒火與不解,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三尾鼠知道自己打不過我,它選擇了自焚的方式。它最後看我一眼,那並不是奇怪的眼神,那是三尾鼠在求我。我終於理解了,可是也已經晚了。
這隻大三尾鼠我和師父發現它的時候,它正在餵奶呢,它選擇這麼死,應該只是希望我們不要傷害它的孩子。
我站在原地,心裡百感交集。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殺這隻三尾鼠,我只是想嚇唬它一下的,沒想到它這麼極端。
“你殺了它?”
這時,一般清咧咧的女音從我的背後傳了出來。
我回過頭去看,猛地嚇了一大跳。
平靜無波的水塘裡慢慢升起了很多荷花,那荷花原本只是一朵朵小花苞,眨眼之間就盛開了,開成了一朵大大的蓮花。塘裡的水也漲漫了起來,在塘裡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漩渦。漩渦越來越大,在漩渦的中心,有一個長頭髮的女人慢慢從水底升騰了起來,她的肚皮大大的,像是七八月的孕婦一樣,並且,她全身一片布都沒有,光溜溜的,皮膚很白,看起來就很滑的樣子。
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了啊陳青兒!
我冷笑着,站在那裡看着水裡的陳青兒。
這裡再也沒有了陣法,陳青兒可以離開的,可是她並沒有離開,我知道這是爲了什麼,她就是爲了等師父回來。
師父一定會回到姜嫄村的,她賭贏了,一切有因必有果,師父種下的因,自然由師父來受果。不過,現在我既然站在這裡,我做爲師父的徒弟和妻子,我就要義務和責任替師父受了這顆惡果。
“是你殺了三尾鼠?”
陳青兒的嘴巴里長出了一朵血紅色的蓮花,她的嘴沒有動,可是聲音卻傳了出來。
我向前走了一小步:“我沒有殺它,它是自殺的。”
“哼……無知又殘忍的婦人。”
她“說”了一句,然後“騰”地一下從水裡飛了起來,我只感覺水腥子濺到了我的臉上,我擡手一摸,等手放下來的時候,陳青兒已經穩穩當當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了。我知道她來者不善,於是先發制人擡起腳,用膝蓋狠狠地頂向她的肚子。
生死關頭,也怨不得我這麼心狠手辣了。
“哎喲!”
陳青兒慘叫一聲,雙手捂着肚子,額頭上冷汗直流。
我也暗暗叫苦不迭……我原本是想陳青兒的肚子這麼大,應該是長期在水裡生活,喝多了水導致的,沒想到,她肚子上的肉一點也不軟,跟一塊石頭似的。甚至是,比石頭還要硬,這一腳踢得我的膝蓋都快骨裂了。
相比我的膝蓋,陳青兒似乎更加不好過。
她死死地捂着肚子,疼得身子打顫,不一會兒,整個人就癱軟到了地上。
我心說這陳青兒好歹也是青鳥的首領,怎麼我踢她一腳,她就虛弱成這樣了?難不成我剛好踢到了她的命門?
我運氣這麼好啊。
我嘿嘿地奸笑了幾聲,把雙手橫擱在臉交,慢慢向陳青兒靠近。
陳青兒現在還是陰魂呢,我就小小地施展一下我的佛手,讓她今晚魂飛魄散,省得以後來打擾我們一家人的清靜。
“陳青兒,你也別怪我,陽間有陽間的道,陰司有陰司的規矩,你死了這麼多年了,你現在不肯去投胎,那我只好送你上路了……”
我走到了陳青兒身邊,居高臨地下看着陳青兒。
陳青兒捂着肚子,香汗流過臉頰,她擡起頭看我,沒有說話,眼神楚楚可憐。
我高高擡起手,然後去捏陳青兒的肩膀。
“小佛!休要胡來!”
就在這緊要關頭,傳來了師父的呵斥聲。
話音一落,我高高揚起的手被一隻修長的手給握住了,我順着手指往上看,只看到師父清俊的臉上隱隱有着慍怒的顏色。
我心裡一疼,心說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下回什麼時候才能解決掉陳青兒這個大麻煩啊,我不能再失去師父了。
師父沒有說話,只是把我的手緊緊地抓着,靜靜地凝望着我。
我感覺手腕上師父的手越握越緊,我手腕傳來一陣陣的痛楚。我心裡顫抖了起來,將握成拳頭的手打開,把手心裡的銅錢丟到地上,銅錢落到地上,剛好落到了一塊石頭上面,銅錢與石頭相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我丟了銅錢之後,師父鬆開了手,我揉着手腕,有點兒心虛:“師父,你弄疼我了。”
師父淡淡道:“小佛,莫要殺生。”
我翻了個白眼:“師父啊,我只不過是想用銅錢劃破她的臉,她只是一個陰魂,你該不會生疼她吧?”
“毀她容顏你何須用銅錢?”師父反問我。
我嚥了口口水,沒敢接話。
其實,我剛纔不單單是要毀了陳青兒的容,我還想把她捏死。而那枚我丟到地上的銅錢,不過是我藏在衣袖裡應急用的,剛纔師父那麼捏着我,我也得爲自己找個臺階下啊。師父爲了救陳青兒,把我的手腕都捏青了,我很生氣!
“小佛,你可知錯了?”師父繼續問我。
我哼了一聲,正在氣頭上呢,他還這麼說我:“師父,我不殺她,她要殺我啊,你知不知道剛纔那三尾鼠,它差點有了我的命。”
這時,一直沉默着的陳青兒說話了:“三尾鼠殺你,你殺三尾鼠,那是你跟三尾鼠之間的殺戮,我又沒有害你。”
我突然愣住了,是哦,陳青兒從始自終都沒有想過我。她是個好人哦?不對!她不是沒有害過我,而是她害不了我,每回她想要害我的時候,都被我提前先害了她。第一次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我解釋說:“師父,你沒看見陳青兒出水的時候,那麼兇殘,像是要把我撕裂了一樣。”
師父淡淡回道:“小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莫要亂開殺戒。”說完,沒看我,卻去看坐在地上喊疼的陳青兒,“她……罪不至死。”我心裡酸酸的,剛準備爲自己辯解一下呢,師父走過去,摸了摸我的頭髮,“小佛,我們放過她,好不好?”
清越的嗓音,溫柔的話語,纏纏綿綿地繞進了我的心裡,怎麼甩都甩不開。
我認慫,皺着眉頭,只好擺擺手,憤憤地說:“好好好,師父說就是什麼,不殺就不殺唄。”停了一下,我補充了一句,“不過說好了,她要是敢傷人,我就打散了她。”
“屆時無需小佛動手,我定輕饒不了她。”
師父淡淡然許下了一個重諾。
陳青兒坐在地上嗯嗯了幾聲,聽到我和師父之間的對話,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一轉身,“撲通”一聲跳進了後塘裡。
滿塘的荷花隨着陳青兒的進入,慢慢收進水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