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相傳,神族不能結婚。
其實也不是不能結婚,只是結婚之後,如果女方懷了孩子,那麼男方的靈力會隨着腹中胎兒的成長,而慢慢變弱,甚至是沒有。當孩子出生後,男方的靈力纔會慢慢回到身體裡,跟原來一樣。只不過這個恢復的過程有快有慢,誰也拿捏不準,或許只是一瞬間,或許是一個晚上。也或許是三年五載啥的,怕就怕在,遇到外敵入侵,那時候正是女方懷孕的時候,男方沒有靈力禦敵,那就不妙了。
後來,神族爲了維護三界衆生的平安與繁榮,都會選擇不婚,少數結了婚的,也很少育有子嗣後代。
禾穀娘娘姜嫄,就是神族一脈。
經過修靈這麼一說,我終於將所有的事情串了起來。
師父破了身,頂多長生之軀沒有了,跟普通人一樣有生老病死,可是像師父這樣靈力越來越弱,那只有一種原因,師父有後人了。師父他是神族後裔。
“修靈,師父在家麼?”我問。
修靈點點頭:“在,雖然有點虛弱,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師父都這樣了,叫我我怎麼能放心呢?
我想了想,說,“修靈。好修靈,是不是我說的話,你都聽啊?”
“那要看什麼事了,你先說說看?”
“好修靈,你搬到樓上去住,幫我照顧照顧師父,好不好嘛?”
修靈忙擺手:“不行不行,那我會被白老闆打殘的。”
“那我搬回去可以嘛?”
“那就更不行了!他靈力慢慢消退,要是有什麼危險,保護不了你,我也不能第一時間去救你,到時候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他會把我大卸八塊的!他把你託付給我了的,我不能讓你有危險。”
我不耐煩了:“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聽師父的話,比聽我的話更勤!”
“當然啊,我認爲他做的決定是對的嘛。”
“你說我是錯的?”
修靈開始打馬虎眼:“白老闆告誡過我,不能跟你講道理,不管是什麼事,都是我的錯,這樣就對了。”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樓上那屋布了天羅地網,一般人攻不進去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我不管,我就是不放心。”
“那這樣,我每隔兩小時就上去一趟,好不好?”
“一趟必須要待半小時。”
修靈跟我討價還價:“二十分鐘。”
“十五分鐘!你現在就上去,幫我看看師父的情況。”
“成交。”
說完,修靈就轉身出門,上樓了。
我趕緊摸了摸口袋,裡面還有幾百塊錢,門也沒來得急關,我直接衝下樓,跑到藥店,買了兩顆墮胎藥,然後又趕緊跑回來。
時間剛剛好。我前腳進門,修靈後腳就跟進來了。
他問我臉怎麼這麼紅,我說一個禮拜沒運動了,剛纔運動了一下,他沒有懷疑什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我趕緊回房,把門關上,將墮胎藥放到了枕頭下面。
既然有了孩子師父的靈力減弱的話,那麼沒了孩子之後,師父的靈力必然會回來了。如果到時候有強敵來襲,我只能吃下這兩顆藥了。
爲了以防萬一,要犧牲一個的話,我要保全師父。
對不起了孩子,媽媽沒能力保護你,來世希望你投個好胎,找個平平常常的父母雙親,平安降生人間。平凡安穩過一輩子。
夜裡,我將師父贈我的銅錢用紅線子綁起來,然後把銅錢用雙面膠貼到了天花板上,紅繩放長,系在我的中指上,這樣一來的話,師父房間如果有陰靈進入,陰氣透過銅錢,順着紅線傳到我的中指上,指尖會變涼。
我合衣躺在牀上,隨時準備衝上樓去幫師父的忙。
守着守着,不小心睡着了。後來被一陣陣心悸的感覺驚醒,一看時間,十一點五十五分,指尖的感覺冰涼刺骨,我忙把銅錢從天花板上扯了下來,下地就跑。由於起來得太急了,腦袋突然犯暈,摔倒在了地上,我的手不小心帶到了桌上的一個玻璃瓶,瓶子落地摔碎,響聲很大。
這是修靈給我倒的水,說是怕我半夜口渴。
“小禾苗,小禾苗…;…;”
才過一兩秒鐘,門口傳來敲門聲,以及修靈喊我的聲音,“小禾苗,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怕修靈會攔着我,不讓我上樓。於是撒謊:“哦,沒事,剛去上廁所,忘記開燈,不小心碰倒了水杯。”修靈責怪:“怎麼這麼不小心?下次別這樣了,嚇死我了。”我忙回答他:“嗯嗯。知道了,謝謝你啊。”
修靈嘆了口氣:“哎,你啊,操不完的心。”
“你快去睡吧,明天記得五點幫我去看師父的情況。”
“知道了知道了,整天就是師父師父,什麼時候你能這樣關心關心我啊?”
“少囉嗦,快去睡覺。”
“那晚安啦。”
“晚安。”
門外傳來腳步聲,漸行漸遠。
好半天都沒有再聽到修靈的聲音,我把鞋脫了,光腳走到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面的動靜。
很安靜。修靈應該已經回房了。
記得以前師父有教過我一個感應心中所想的事的方法,我體質跟常人不同,只要心誠意精,把思想放空,就可以感應得到。比如說,想知道一個人現在在幹嘛。無論他是否身處千里之外,只要我意念足夠強大,就可以感應到他的方位和在做的事情。
師父告訴我的時候,我試了很久,一直都不成功,後來基本都給忘了。
現在突然想了起來。是因爲我的腦子裡猛地出現了一個場景:修靈縮在牆角,抱着雙膝,把頭埋在膝蓋上。
這個場景持續了大概兩三秒,我搖了搖頭,場景就消失了。
我很想去驗證一下,修靈此刻到底是不是如我所感應的這樣,可是我更擔心師父的安然,沒時間去看了。
腦海裡一想到師父,頓時感覺心口悶聲地疼痛起來,右邊腦袋也疼得厲害,身子一下變得非常非常冷,就跟臘月的寒風沿着毛孔。滲進了骨頭縫裡,再蔓延至四腳百骸。
我抖了一下,剎時清醒。
身上的感覺慢慢地消失,不再那麼難受。
這麼說來,我剛纔是感應到師父現在的處境了麼?不像是有陰魂襲擊的感覺,卻像是師父本身的病狀。
我得趕緊上樓。
等了幾秒鐘。我偷偷將房門打開一條縫,客廳很黑,可是我卻好像能感覺到哪裡擺放了物體,哪裡是空的,哪裡是走道。於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到大門邊。打開門,偷偷看了看修靈的房間,門緊緊關着,我趕緊把大門打開,溜了出去,然後將門半掩着。
門不能關,會有動靜,要是修靈出來就糟了。
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擡腳上樓。
一個禮拜沒到這裡來了,好懷念。我在門口站了會兒,然後掏出鑰匙開門,幸好師父沒有將鎖換掉,門一下就開了,屋內的陰氣猛地一下撲了出來,打到我臉上,跟被人甩了一臉冰渣子似的。
的確有陰魂在此,並且數量極其的多,只不過師父的結陣擺得穩。陰魂傷不了師父。
我擡手楧擱在胸前,有一些陰魂穿過我的身體,我忍不住發抖,還有一些陰魂撞到了我的手,立即被打散了。
後面的陰魂見前面的陰魂被打散了,也並不忌憚,仍然不停地往我身上衝來。
我怕我捏死的陰魂太多,到時候師父知道又會說我,於是趕緊進屋,貼着客廳的牆壁站好。
那些陰魂往門口涌去,一陣陣陰風掃過我的臉,把頭髮都吹亂了。
我攏了攏頭髮。仔細去看。
屋裡貼滿了黃符與銅錢,銅錢上面繫着一根根紅線,紅線細細交錯,像極了藏珠納寶的密室。
這哪裡還有個家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道場。
陰魂瘋了一陣朝門口涌去,我這才明白,陰魂並不是要攻擊我,而是要逃命。師父的這個陣法裡,有招魂的,也有殺魂的,至於那些紅線的佈局,卻是將陰魂困在裡面的。我打開大門進來,剛好給陰魂開了一個口子,於是他們就瘋狂地逃走了。
師父下這麼個古怪的陣法做什麼?他要吸陰氣麼?
我心中不禁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師父已經變成了一縷陰魂,但是肉身尚在,需要吸食陰魂的陰壽,來保全魂魄不散,然後再強行將魂魄禁錮在身體裡面,假裝還活在人間。
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等陰魂消散得差不多了,三步作兩步衝到了師父房門邊。
門關着,裡面傳來微弱的咳嗽聲。
我閉着眼睛感應了一下,師父虛弱地躺在牀上,臉頰蒼白。
“師父!”
我趕緊拿出備用鑰匙,插進了鎖孔裡。
“小佛,不要進來。”
是師父在門內跟我說話。
我感覺呼吸都不會了,傻愣愣站在那裡,腦子一片空白。
“小佛,千萬不要進來,聽話。”
師父又重複了一遍。
我喉嚨一陣哽咽,鼻子發酸:“師父,我不進來,你讓我就這樣守着你,好麼?別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