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玉’是爸爸的名字,意思就是說,找到了爸爸,所有的事都可以真相大白麼?也就代表着,我能找到弟弟白荀了?屆時,外公外婆也能活過來麼?
修靈的口袋裡怎麼會裝了這麼一張紙條呢?
他是不是有問題?
修靈的手指動了一動。我嚇了一跳,忙把紙條塞回他的口袋,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站起來,繼續去看師父。
師父本事大,應該可以降服黑貓靈的。
藏經閣裡的經書被剛纔那陣風吹不見許多,又被雷電擊碎不少,所剩的已經寥寥無幾,最多的就是腳邊還落下那麼十來本,翻起的書頁上可以看到,上面寫的全是剛纔我們要找的“多”字符號的書。我悄悄撿起一本書,放進了揹包裡。
擡起頭,看到所有的鬼影都朝樓頂奔去。
水晶球裡的雲雪沒有動。仍然閉着眼在打坐,看她長得柔柔弱弱的,卻能御鬼影。她是何來歷?
鬼影將水晶球團團圍住,形成了一片黑霧。
我大張着嘴巴,驚奇地看着這一幕,突然腦子一陣眩暈,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白點從黑霧裡面鑽了出來。迅速飛進了我的嘴巴,然後咕嚕一下滑進我的喉嚨裡,我條件反‘射’地把那顆東西嚥了下去。瞬間我就感覺一片冰涼之意在我的五臟六腑裡‘亂’躥。79小說最新章節已更新
我吃了什麼東西?!
腦袋裡好像有什麼記憶片斷,想捉,卻捉不住。也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一句話不停地盤旋:“大殿下,你以後娶我好不好?”
“娶我好不好……”
“好不好?”
開始問的還滿是甜蜜與羞澀,後來的話語卻是越來越歇斯底里。
那不是我的記憶,那是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可是……她問的話卻是那麼熟悉。我曾問也說過:
“師父,你以後娶我好不好?好不好?”
師父沒回,這個‘女’子也沒有等到良人的答案。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腦子裡一片‘迷’糊,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小佛!”
師父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耳跡,他死死抓住了我的手,大聲道:“雲雪,你爲何如此做?”雲雪輕笑,“我以靈身換她一段塵封的記憶,她可是賺了呢。不過……她這段記憶卻是頑固得很,我千年靈身,卻只剝離出了一句話而已……啊!”雲雪說到此處。大叫一聲,聲音無比悽慘。
我猛地回過神來,一眼瞥見腳邊的雲雪。
她面朝上,脖子上被割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涌到地面上,再落到下一層樓的地板上,滴答滴答地響。
“師、師父……”
我顫抖着。
師父反手捂住我的眼睛:“小佛莫怕,一段記憶,不要也罷。”
“她……她死了麼?”
師父聲音淡淡:“她活得夠久了。”
“她是什麼?”
“雲血金盞。”
“雲血金盞?”
“雲血金盞就是雲朵流下來的血,滴到大地上,而開出的金盞菊‘花’。”修靈和尚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中氣十足,根本不像是受傷了的樣子。
“這世間萬物的‘精’怪的本名。是一種咒。‘咒’被人知曉,就要聽命於此人,可是……關於本名,‘精’怪卻不能撒謊,所以,多數‘精’怪會以諧音爲名,少數心智較高者,則以本名之寓意爲化名。至於真實名‘性’,只能靠……猜了。——白族長修行不錯,一下便猜中了她的本名。——亦或是,你本來就曉得她的本名?”
修靈雙手合十,邊說,邊慢慢向我們走來,周身泛着淡淡金‘色’的光。
要不是見過他之前二萌的模樣,一定以爲這是哪裡來的得道高僧。
我問道:“雲也會受傷流血?”
“桌子還能成‘精’,有血有‘肉’呢,雲朵那麼高貴的物種,怎麼就不會有血液了?”
“你怎麼知道?”
“傳說嘛……就是聽我大舅的二舅的姑媽說的。”
“……”
一句話就‘露’出了本‘性’!
我轉頭,問:“師父,雲雪的真名叫雲血金盞?”
師父點頭,單手執劍,往雲雪的‘胸’口刺去。
雲雪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然後消失不見。那些血液流過的地方開出了白‘色’的‘花’。‘花’瓣細細長長,紛繁重疊。師父彎腰,摘了一朵,用玻璃瓶裝好,放進揹包中。
“喵……”
一聲貓叫,悠遠而綿長。
我雙眼一‘花’,定睛再看時,黑貓靈立身在了我們面前。
他緊閉的雙眼中,流出黑‘色’的液體:“大殿下,你若要帶她走,連我一塊兒殺了吧。”
師父淡淡回道:“我只要草木靈,並不需要你。”
“大殿下……”
他突然跪了下來:“我們技不如人,只能任憑處置,可是……你收走了她,叫我日後如何活下去?”
我不由問:“你需要靠她修煉麼?”
他搖頭。
“那爲什麼離不開?”
“因爲……寂寞。”
“寂寞?”
“千年歲月,我們經歷得太多太多,活得夠久,無法死去。我們相伴相依,早已習慣彼此,沒有她我如何走過漫漫長夜……”
“可是你……你不是喜歡修衣麼?”
“是因她所喜,故而我喜。”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修靈用力敲了下我的腦袋:“笨啊你!貓靈是因爲雲雪喜歡修衣,才喜歡修衣的。”
“等等……我有點‘亂’。”
“我來給你理一理啊。雲雪跟修衣的前世是青梅竹馬,雲雪從小就喜歡修衣,可是後來修衣家族沒落,他們的婚事告破,修衣丟下雲雪遠走他鄉,音訊全無。雲雪天天以淚洗面,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她父母瞧她可憐,怕她憋出病來,就給她‘弄’了一隻貓陪她解悶。雲雪就把心裡的話,都跟貓說了。時光一晃,六十年過去,這貓慢慢有了靈‘性’。雲雪死的時候,貓就坐在雲雪的墓邊,活活把自己餓死了。”
“他們死後,魂魄並沒有去‘陰’司,依然等啊等,等到他們都修成了實體。”
“在前不久,雲雪終於等到了修衣。只可惜,修衣出家當了和尚,而云雪又已變身‘精’怪,她天天在心裡發愁,覺得與修衣又將會錯過。貓靈聽到雲雪的心聲,於是就把修衣給辦了。”
聽完修靈的講述,我‘摸’了‘摸’皮膚上起的‘雞’皮疙瘩,心中一陣悽楚。
我感嘆:“可憐又執着啊……”
修靈點頭,對着師父道:“所以啊,放下執念,於人於己,都是一種解脫啊。”師父冷冷掃了他一眼,他嘿嘿直笑,撓着腦袋,吐舌頭賣萌。
我不由跟着笑:“修靈你說,黑貓靈是喜歡雲雪呢?還是喜歡修衣?”
“誰知道呢。剛開始肯定是對雲雪有好感的吧,後來聽雲雪的心思聽多了,免不了對修衣也有戀慕之心。”
“可他們一個是公的,一個是和尚……”
“不要有‘性’別和物種歧視!——在愛情面前,任何常規都可以被打破。”
“我覺得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修靈一下來了勁,把袖子挽了起來:“打賭!我賭他們能在一起,誰輸誰請客。”
“好啊。”
前一世,修衣離家,雲雪等他千年。這一世,修衣當了和尚,雲雪爲了追隨他,又做了尼姑,是冥冥之中註定的麼?而機緣巧合之下,她所養的黑貓卻強上了修衣,這簡直是……堪比狗血言情劇啊!如果這樣的劇情發展,黑貓靈都能和修衣有個美好的結局的話,那我誓死也要把師父騙上‘牀’啊!
這個賭不論怎樣,都值得打。
退出藏經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黑貓靈還跪在原處沒有動,我嘆了口氣,世間之事幾許悽‘迷’幾許無奈,都只心有不甘,而之所以心有不甘,但是心中有情啊!
我和師父上了車,修靈去與老尼姑溝通。
過了半晌,修靈回來了,說跟上級領導彙報過了,出10萬元把藏經閣重修葺一番。
“修衣的魂魄呢?”我問。
修靈道:“雲雪一死,他的魂魄已經被放了,現在人應該已經清醒了。”
“那黑貓靈怎麼辦?”
“管它呢。”
“哦。”
師父把車子開動,緩緩上路。
我突然想起修靈口袋裡的紙條,於是問坐在後排的修靈,“你剛纔爲什麼說找到我爸爸,一切‘迷’就可以解開了呢?”
修靈一愣:“我什麼時候說過?”
“你口袋裡的紙條上寫的啊。”
修靈把口袋全部翻過來。僧衣的暗袋很多,上上下下,共有七八個之多。
他把身子一‘挺’:“你看,哪裡有什麼紙條?”
我上下打量,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剛纔明明有的啊,我看過,怎麼不見了呢?”
“沒有沒有,你肯定是眼‘花’了。”
“……那,你害怕打雷呢?”
“我不怕打雷啊。”
“你說你前世是被雷霹死的,你還說你殺了一條龍,有隻鳥找你報仇。”
“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還能斬龍啊?你嚇糊塗了吧?”
“是嘛。”
“是啊。”
修靈神‘色’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我仔細瞧時,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打了個哈欠:“好睏啊,我先睡個美容覺,到了叫我啊。”
我還想再問他,他用布袋把臉一‘蒙’,呼嚕聲傳了出來。
“小佛,怎麼了?”
師父輕聲問我。
我笑笑:“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個和尚‘挺’奇怪的。”
師父撫了撫我的頭髮,靜笑。
車子駛得很快,從滬鬆公路下來,右拐上淶寅路,第三個紅綠燈左拐,到了貝尚灣。
我用腳踢了踢修靈的小‘腿’,他嘟囔一聲,睜開眼,然後罵了句“我勒了個去”,之後提了布包就下車,小路進了夜‘色’裡。
“喂,你慢點跑,小心車。”
我朝他大喊。
冷風中,飄回來他一句回話:“他‘奶’‘奶’的,天亮之前沒有回寺裡,‘藥’君會殺了我的!”
我回頭時,師父正看着修靈遠去的方高,眉眼彎彎。
“師父,你故意的吧。”
師父將揹包背上,牽了我的手,“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