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嘻嘻……”
白老闆話音剛落,我便聽到了幾聲兩三歲大幼兒的笑聲從房外傳了來。
我身上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白老闆往屋外走,我忙下牀揪住了他的衣服,“白老闆,你說要保護我的啊,不能把我一人扔下不管。”他嗯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我便一直這樣拉着他的衣服,亦步亦趨地走出房間。
路過大伯和大伯母身邊時,他們扭動身子,向我靠緊,似乎是想我替他們說說情,讓白老闆把他們給放了,我瞪了他們一眼,沒理。跟着白老闆來到正廳,沒開燈,四周黑漆漆的,屋外雷聲陣陣,我的手心都捏出了汗。
下一刻,我看到方桌邊隱約坐了一個黑影。
黑影一米來高,圓圓的一團。
“咯咯……嘻嘻嘻……”黑影笑了起來,尾音在雨夜裡顯得悠長而詭異。
我嚇得一屁股到了地上,手裡白老闆的衣角因爲我向後仰去的動作,而抽離出去。我反手一抓,抓了個空,於是忙把腦袋縮進膝蓋裡,不停地打顫。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不停地小聲唸叨。
“啪”地一聲,似是燈的開關被打開,與此同時那笑聲戛然而止,有一雙手握住了我的胳膊,我嚇得大叫,連滾帶爬向後退,慌亂之中擡起頭,看到抓住我的人是白老闆。正廳的燈被打亮,整間屋子亮堂一片,那個坐在方桌邊的黑影已不見了蹤跡。
白老闆把我拉起來,“你跟在外婆身邊多年,怎如此怕鬼?”
我拭去眼角被嚇出來的淚,把屁股上的灰塵拍乾淨,滿肚子委屈,“怕鬼怎麼了嘛?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這世上有幾人是不怕鬼的?”
“未做虧心事,不懼鬼上門。”
“道理誰都懂啊,可是真正能不畏鬼神的,哪個能做到?還有,怕死的人都怕鬼!”
“你這說辭有些牽強。”白老闆在屋子四周看了看,坐在剛纔黑影坐過的地方,“等雨小些,我們便渡船去尋他罷。”
我忙搖頭:“不去不去,打死都不去!這事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我纔不要管。”
“你奶奶身上的紙胎鬼是你舅爺爺,方纔那只是你親哥哥,怎可說無關?陰司與陽間是一樣的,他們死後,會通往陰司,在那邊若無親人相照,便會受欺凌。他們受了欺凌,就會回陽間找活着的親人訴說冤屈,屆時你們或會得怪病不得而治,或會夜夜夢見他們,猶如自身身處地獄。”
“可……可是,你剛纔也看到了,他們都不把我當親人。”
“他們怎樣看待你,是他們的事,你要做的,便是忠於良善之心,永不爲惡,明白麼?”
我把頭一偏:“哼!不明白!”
白老闆撫了撫我的頭髮:“你年紀尚小,慢慢便會懂得。親人之間無論矛盾多大,這一輩子是爲親,下一輩子,便永不相見了,那是多少陰德陽壽都換不來的。”
慢慢聊着天,睏意全無,屋外的雨聲小了些,白老闆走到門外,從屋檐雨打不到的一個角落裡,拎出來一個黑色的登山包。他把包打開,裡頭有黃色符紙,金錢,香等,這些東西我常見,外婆走陰時都會用到。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紅色的布袋,裡面裝着五穀,就是稻、黍、稷、麥、豆。
五穀分別代表着五行,有五行驅邪一說。
白老闆把裝五穀的紅布袋交給我,說禾穀娘娘姜嫄主司生育之事,她的兒子姬棄,則主掌人間五穀。此刻與姬棄有緣的人不在,便只好由與姬棄生母有緣的我將五穀壓到紙胎鬼的墳頭,把紙胎鬼鎮住,然後白老闆再渡紙胎紙去投胎,紙胎鬼一投胎,我被他吸走的精氣自然也就回來了。
雖然我被吸了精氣,身體一點異樣都沒有,但是隻需要辦這麼一件小事,我就當是報答他救我一命的恩情。於是我點點頭,勉強答應了。
雨漸漸沒了聲音,白老闆收拾行裝,準備出發,我把玩着手中的五穀袋,突然下腹一熱,有股熱流從兩腿間流了出來,腦子裡立即涌現出了夢中女上男下的場景。我口乾舌燥,心裡亂得很,一擡頭,看到白老闆清俊的臉,我忙把春裝的鏈接拉開,朝白老闆撲了上去,白老闆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我壓倒在地,我順勢騎在了他的肚子上,低頭,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白老闆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朝前空甩,又突然將我拉了回來,重新坐到了他的身上。這一回力道沒控制住,白老闆悶哼一聲,就地打滾、旋轉起身,將我拉起來,打橫抱在了懷裡。
下腹的熱意一陣高過一陣,我拼命往白老闆身上蹭。
“姻禾,你年紀不大,發浪起來的樣子倒是蠻誘人的喲。”大伯母的聲音從身後傳了出來,我一怔,轉頭一看,大伯母和大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恢復了自由,大伯站在大伯母身後,一臉哀聲嘆氣,大伯母則一臉得意,對我揚起手中的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
瓶子有成人拳頭那麼大,裡面裝着一隻灰綠的蚱蜢。
大伯母把瓶子用力一搖,蚱蜢在裡面上躥下跳,我下腹頓時麻麻癢癢,渾身燥熱難耐,抱着白老闆的腰,忍不住把手往白老闆的衣服裡伸去……
“停下來。”白老闆淡淡地朝大伯母道。
大伯母哼笑一聲,停下手裡的動作,那蚱蜢不動了,我身上的熱意便減褪不少,大伯母道,“白老闆,你應該曉得夢蠱的厲害。白氏一族用紙胎鬼來增長壽命,用夢蠱來控制人的夢境,這是祖上傳下來的奇術。”
我的思緒漸漸清明,掙扎着下地,怒道:“大伯母!我尊你一聲大伯母,你爲什麼要這麼害我!”
“怎麼能怪我們害你呢?怪只怪,你什麼夢不好做,偏偏要做魚水之歡的夢,哈哈。”大伯母親了親手裡的玻璃瓶子,“只要我們控制這隻夢蠱,你睡着做了什麼夢,這隻夢蠱就能控制你的身體,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做那些你夢到的事情。”
我大驚,連連後退,白老闆扶住我的肩膀,輕聲安慰:“只要跟在我身邊,無需擔心。”
大伯母笑道:“那也要看她願不願意跟你走。”
白老闆撫了撫我的頭髮,道:“你夢中之境乃禾穀娘娘所賜,寓指生育,並非不可入目的荒唐事。”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看向大伯母,“這夢蠱可是那夏姓和尚所贈?”
大伯母眼神不自然地閃爍了一下,白老闆擡手一揮,我只見一道白光晃過,然後“叮”地一聲,大伯母手中的玻璃瓶子應聲而碎,蚱蜢一躍而起,跳到了大伯母的臉上。大伯母嚇得“啊”地尖叫一聲,蚱蜢的兩個大鉗子突然就戳進了大伯母的眼睛裡,發出“噗”的一聲響,大伯母跟中了風一樣,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亂喊。
大伯嚇傻了,站在大伯母身後呆呆地看着。
才過一會兒,蚱蜢把大伯母的眼珠挖了出來,幾下吃了個乾淨,然後擡起尖尖的小腦袋,看向大伯。大伯這纔回過神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朝白老闆磕頭。也不喊饒命的話,也不爲自己辯解,只是一味地拼命磕頭。
白老闆淡淡道:“解夢蠱之法,需用五穀配以五毒和五姓人之血,在寒冬深夜,相互配製而成。如果弄反了其中一樣,便就只有死路一條。如此陰毒的夢蠱術,你們白家人遠不能夠操縱自如。夢蠱之術已消失百年之久,此時重現,是七寶寺的夏和尚帶來的吧?”
大伯連連點頭:“昨天早上來了個圓臉和尚,他說這蟲子能治住您。白老闆,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
我躲在白老闆身後看着這一幕,背後發寒。
白老闆沉默了少頃,蹲下身,把蚱蜢捉住,塞進了登山包裡,然後把包背到背上,看了我一眼:“走吧。”我點頭,拉住他的衣角,出門前回頭看大伯,他仍在那裡磕着頭,額頭皮膚破了,滲出血珠。大伯母躺在他身邊,雙眼血肉模糊。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我管不了他們了,眼下把五穀壓到紙胎鬼的墳頭,我就回家,再也不好奇村外的景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