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我聽懂了。
師父的意思是,在猛鬼陣裡,師父這麼多年來的心結已解了,不僅是師父的,還有大叔、孩子、禾穀娘娘姜嫄,以及早已那個化爲塵埃的國度,和那個神秘的民族。這一切一切的恩怨,都已經解開了。
我和師父出猛鬼陣,回到了這裡,是因爲我們的心裡想的就是這裡。
大叔和孩子沒有在這兒出現,那是因爲,他們也有他們自己想去的地方。至於那個地方在哪裡,我們誰也不知道。
同師父聊了會兒天,我下樓,到修靈那裡去做飯。
奇怪的是,在猛鬼陣裡那麼一番折騰,卻一點都不覺得累。而且,現實中已經過了三天三夜,我也一點都不困。
不管怎樣,師父的心結開了。這總歸是好事一樁。
這一趟險,沒白去。
做好了飯,叫下師父來一起吃。之後,師父又上去了,果然沒再同我講,讓我回去的事,我也鬆了口氣。回到房間檢查了一下墮胎藥,還在枕頭裡面藏着呢,很安全,修靈也沒有發現什麼,這下我總算放心了。
洗了個澡,躺在牀上,睡到半夜,突然感覺胸口疼得厲害,於是爬起來想開燈,哪知道口裡突然吐了口血出來,我嚇死了,趕緊喊師父救命,喊了兩聲,突然反應過來這裡只有修靈,沒有師父,於是就又去喊修靈的名字。
喊了三四扁,修靈才把房門撞開,衝了進來,一把把我摁在牀。
我心說我都吐血了,修靈你這是想要幹嘛啊?趁人之危麼?終於色心大發了啊!
還沒等我罵他,修靈捏住我的臉,把我的嘴弄開,塞了一個什麼東西在我的嘴裡,接着又捏了一下我的喉嚨。這些動作就在眨眼之間完成,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把那個東西給吃了下來,腥腥臭臭,不知道是什麼,讓人噁心得直反胃。
修靈爬了起來,長長吁了一口氣:“總算是及時送來了。”
我乾嘔了一陣才緩過神來:“你丫給老孃吃的過期的屎麼?這麼噁心?”
修靈嘿嘿一笑:“你怎麼知道是過期了的味道?你吃過?”
我被他這一反問弄得哭笑不得,心裡感覺到這事肯定與師父有關,因爲在噁心得要死的酸臭味裡,還有一絲絲異香,那是師父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這東西一定是經過師父的手,再到達修靈手上的。
修靈看我不說話了,轉身準備出去,我立即起身拉住了他的後領,然後單手夾着一枚銅錢,把銅錢擱到了他的脖子處:“修靈,你今晚要不給我說清楚,別想離開。”
修靈笑道:“幾天不見,敢謀殺親夫了啊。”
我把銅錢移到修靈的臉上,冷冷道:“毀容比謀殺好。”
修靈回我:“毀唄,反正已經娶媳婦兒了,也不用再擔心帥不帥的問題了,更何況,就算是劃上那麼幾下,我的臉也還是英…;…;”我趁他說話的時候,鬆開了他,把銅錢收了回來,在我自己的臉上狠狠劃拉一下,血立即流了出來。修靈本來是趁我收銅錢的時候,準備要溜走的,但是我沒說話,他估計是猜到了什麼。回過頭來,剛好看到我劃破了自己的臉,他立馬慌了,衝到客廳裡去找藥。
我跟在他的後面:“修靈,你對我們師徒有恩,我不會傷害你的,但是。你今晚要是不跟我講一講剛纔那東西是個什麼,爲什麼可以我吐血可以用它來治,每刻一個小時,我就在自己臉上劃一條口子。”我冷冷地說,“修靈,你瞭解我的,說到做到。”
修靈聲音有些顫抖:“我跟你說就是了,你這是何苦!”他拿了紗布和藥,把我臉上的傷口清理了一下,“你知道弄傷自己比弄傷我更有作用,是不是?”說着,嘆了口氣,“這輩子,老子就栽你們師徒手裡了。”
我安安靜靜地聽他叨嘮。
是的。我瞭解修靈,所以纔會下狠心這麼做。
現在這個時候了,我也是不得不這麼做。
修靈幫我弄好之後,拉着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師父沒事,只是傷了氣。養幾天就好了。我問他師父好端端在家裡睡覺,怎麼會傷了氣?修靈沉默了一下,跟我講了一些我從來不知道的。
在我住在樓下的這段日子,師父每天半夜都會去一趟七寶花店,讓暗屋的陰魂打開陰關口,然後再帶一朵陰花回來,做成藥給我吃下。
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爲孩子靈力太高,再加上我本身靈力正在覺醒,有一部分通過母子關係,傳到了孩子的身上,而孩子現在的身體又太過於嬌弱,承受不住這份強大的靈力,所以…;…;需要用陰關口的花來震陰氣,這樣我肚子裡的孩子才能順利長大。
至於爲什麼是陰氣?
因爲孩子還沒有出世,仍然屬於陰司的一員。
今天晚上,也就是剛剛,師父爲了取陰花,與陰差相鬥,被陰差所傷,所以才吐了血。而我的心裡裝的全是師父,所以我無意識中感應到了,也吐了口。
事情就是這麼回事。
現在師父已經平安地回來,已經睡下了。
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麼修靈每天都要我吃那麼多了,而且,每一頓飯裡,總有一條魚。那是因爲飯菜都是師父做的,那陰花做成的藥丸,就藏進了魚裡,因此,我沒有覺得異樣。再加上,我自己心裡也清楚菜是師父做的,所以一點也沒有懷疑裡面還另外加了“料”。
修靈告訴我這些。然後就回房休息了。
我回到房裡,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捏着墮胎藥糾結了很久。
最後,我還想再緩一緩。
畢竟我也非常想要留下這個孩子,他是我和師父的孩子,師父這麼努力地想要保他。而我不希望他死去。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墮胎。
接下來,一連幾天晚上,我都沒有睡好覺。
心裡想着師父,身體就承受着跟師父相同的痛楚。
師父每晚去取陰花,可是由於孩子一天天長大,師父的靈力越來越弱。不僅打不過陰差,甚至是連碰到了一般的陰魂,身上的陽氣都被被吸走一些,回來之後,要躺上整整一天才能復元。然而,剛剛復元,夜晚再次降臨。師父又得重新去陰口關取花。
這樣的日子,並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師父這樣痛苦的話,我只能忍心做一回主了。
半個月後的一天夜裡,我早早洗了澡,然後上樓去,同師父說了會兒話,我告訴師父,修靈這段時間對我很好,我好像也慢慢對修靈有了一點好感,師父聽到後,臉色一下就變了,原來就蒼白的臉,變得更加沒有血色,跟一張白紙一樣,我看着心裡疼得很,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繼續跟師父說,這段日子,師父都沒有下樓去找我,而且做什麼事情也從來不跟我溝通,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我想,既然現在我都嫁給修靈了,於是想嘗試一下,看能不能真正地接納修靈。
師父把嘴脣咬得發白,最後,卻只說。尊重我,只要我高興,無論要怎樣都行。
我鼻頭泛酸,立馬奔下樓來,鎖了房門,生怕下一秒,眼淚就涌出來了。生怕所有的堅強,所有的計劃,都會付之一炬。
從枕頭裡把墮胎藥拿出來,剛要往嘴裡送,修靈敲門來了,我問他幹嘛,這麼晚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修靈慾言又止,最後只說,想給我倒一杯水,看看我睡了沒,如果睡了的話,就算了。我一想。我把藥吃了,再喝杯水,藥效應該來得快一些,於是又把藥藏了起來,穿了鞋去開房門。
我剛把房門打開,修靈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小禾苗,不管你說的那番話是真是假。不論事情怎麼發展,只要你需要我,我隨時奉命。”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我雙眼痠澀,心裡難過,對修靈說了聲:“謝謝。”然後把他手裡的水接了過來,轉身把房門鎖了。
我把水放在牀頭櫃上,坐在牀上,把隨胎藥找了出來。
“孩子,你還這麼小,連名字都沒有,媽媽就要把你殺死了,媽媽太殘忍了,媽媽對不起你…;…;可是。媽媽也是沒有辦法,要不是我們一家三口的身份都這麼特殊,你就能平平淡淡地出世了,也就不用在還沒出生的時候,就經歷這麼多風雨。”
我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着隨胎藥,輕輕地說話。
“孩子,還好…;…;還好那次在雲南,你出來陪媽媽玩過一次,你還叫我過我媽媽,叫過師父爸爸,雖然只有一聲,但是…;…;”
我停了一下,轉頭看了看窗外,窗外燈火闌珊,不時有孩子的嘻笑聲傳來,那笑聲無比甜美純真,每聽一下,我的胸口就疼一下,就好像有一把刀子活生生刺進了心窩,並在裡面不停地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