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二百一十年春,中山王世子玄煜率軍北上,以三萬精兵,橫掃北域十萬鐵騎,成功結束兩國長達十七年的對峙。
北域降,自此以臣國自居。
初冬,玄煜班師回朝。
皇帝龍顏大悅,授其神威大將軍印,並設宴,百官同賀。
太液池畔。
宮燈搖曳,湖光粼粼。
光輝交映處,宴正歡,夜伶歌聲挾裹着君臣笑聲,隨月光,一路鋪陳到筵席盡頭,那裡,一名白衣男子盤膝而坐,他頭頂,月光皎潔,襯得他脖頸上膚色玉潔。
“玄愛卿。”
聽到皇帝叫他,他站起身來,如水月光似銀河流瀉,自他清逸挺拔的身軀迤邐而下。
場內出現了一陣陣驚豔的、倒抽涼氣的聲音。
他猶自不覺,從容淡定地走過漢白玉雕花小路,來到皇帝面前。
皇帝笑眯眯地掃了衆人一眼,而後,含笑的眸光落在他清雋如玉的面龐上:“玄愛卿,朕曾允諾過你,只要你打贏北域,朕便答應你一個請求,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臣,的確有個不情之請。”
這聲,低沉冷靜,像玉石擱淺溪底,清潤中猶帶了一絲涼意,煞是好聽。
皇帝笑了笑:“快說。”
“臣,想求娶一名品貌端正的嫡出千金。”
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給臣弟玄胤。”
衆人:“……”
一下子被潑了盆冷水!
如果說玄煜是西涼女子最想嫁的男人,那麼他弟弟便是西涼女子最避如蛇蠍的噩夢!
無才無德無能不說,模樣也是奇醜無比,更要命的是,他八字太硬,一連剋死了三任未婚妻。現在,但凡有些臉面的人都不敢把女兒嫁給他了。
玄煜對於自己引起的冷場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頓了頓,說道:“作爲答謝,臣,願意娶對方家中的另一名千金爲妻。”
此話一出,衆人的眼神紛紛閃爍了起來。
玄煜疼惜弟弟是出了名的,他會爲弟弟做出如此大的犧牲,衆人並不感到十分意外,只不過——
他給的條件雖然誘人,可一個女兒的幸福要用另一個女兒的性命來成全,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就算當爹的同意了,當孃的也捨不得。
除非,這女兒不是親生的。
……
冷如冰窖的屋內,寧玥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
“哎你說這都幾天了,三小姐怎麼還不醒?”
“我要是她,巴不得一輩子昏迷纔好,誰樂意嫁給一個廢物?我聽說呀,胤郡王都剋死三任未婚妻了,反正她嫁過去也是個死,倒不如這樣賴在孃家好了。”
三小姐?胤郡王?
她們在說什麼?
寧玥睜大眼,看了看有些熟悉的屋子,卻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哪裡。
這時,她又聽到了那個明明嬌美卻讓她覺着刺耳的聲音。
“人家好歹是皇上親封的郡王,怎麼委屈她了?她一藥罐子不說,還有個瘋子孃親,依我看,能做郡王妃,她合該在夢裡偷着笑呢!”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一道嚴厲的婦人話音:“吵什麼吵?都不用幹活嗎?我看竈臺上的灰都沒擦!一天不說你們就給我偷懶!拿錢不幹事,盡吃乾飯!傻了嗎?還杵着?去啊!把灰擦乾淨了,碗洗了,衣服也給收了!”
這聲,好像是……鍾媽媽?
“哼!就你勤快!”那嬌滴滴的丫鬟跺跺腳,拉着同伴走掉了。
“不像話!”鍾媽媽打了簾子進來,將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後,發現牀上空了,當即嚇了一跳!隨後又見自家小姐坐在銅鏡前,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小姐你醒了啊?怎麼也不披件衣裳?”一邊說着,她一邊拿了棉襖給寧玥穿上。
寧玥看看銅鏡中的自己,又看看同樣年輕了許多的鐘媽媽,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你……掐我一下。”
鍾媽媽一愣:“啊?”
“算了,我自己掐。”寧玥說着,果然在臉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噝!
真疼!
不是做夢,她真的變小了,還有鍾媽媽,也明顯年輕了。
她放下手,盯着掌心的紋路看了半晌,怔怔地問:“鍾媽媽,今年是哪一年?”
鍾媽媽見小姐不大對勁,忙摸了摸她額頭,不燙,才說道:“西涼二百一十年,小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西涼二百一十年,她命運發生重大轉折的一年。
這一年她被聘給西涼第一廢柴爲妻,以換取她二姐嫁給西涼第一將軍。
這一年她退掉了胤郡王的親,將中山王府得罪得乾乾淨淨。
這一年她被庶母逼出家門,偶遇了那個成爲她一世劫難的男人。
這一年孃親爲找尋她,半夜溜出院子,掉進水中淹死。
這一年父親驚聞噩耗,冒雪從邊關趕回,半路遭襲,被敵軍用亂箭射死……
她一生所有的悲劇都始於這一年,也許是上天有眼,也許是她命不該絕,她竟然在悲劇發生之前,完完整整地回來了!
既如此,她絕不會浪費上天給她的機會!
幹掉該幹掉的人,守護該守護的人,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從今天起,她要讓命運的輪盤,在她手中運轉!
……
喝完藥,與鍾媽媽聊了一會兒,寧玥大致弄清了自己的處境。她並未重生在所有事情發生之前,至少,議親已經開始了。索性也僅僅是開始而已,從合庚帖到下聘,至少需要半年。這半年,應該足夠她改變父母和自己的命運。
“鍾媽媽,我娘現在怎麼樣?還是神志不清嗎?”
鍾媽媽嘆了口氣:“是啊,奴婢前幾天去看過了,還是老樣子。”
寧玥沉默。
她與孃親的相處其實並不多,她娘雖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嫡妻,卻在大哥過世後變得瘋瘋癲癲的,除了父親之外,好像誰都不認識。
聽下人說,有一次孃親給她洗澡,忘記摻涼水,險些把她燙死。
那一年,她三歲。
之後,她被抱出了孃親的院子。
孃親來找過她幾回,每一次都把她偷走,藏進自己衣櫃。
有一回是冬天,她在衣櫃裡尿了褲子,孃親沒給她換,她發起了高熱,又險些死掉。
自那之後,孃親便被關起來了。
她也曾與其他人一樣,一度懷疑孃親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直到孃親爲尋她送了命,她才明白,做母親的再瘋再傻,也永遠記得自己的孩子。
現在,十一月已經過半,距離孃親去世僅剩十天。
這一次,她要從源頭避免悲劇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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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佔坑,2月22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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