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玄胤長舒一口氣,趴在了軟榻上。
在小櫻面前,真是一點懶都不敢偷啊,骨頭要散架了。
可縱然拼成這樣,自己的武功還是沒有絲毫進展。
明明只與玄煜相差一歲,爲什麼一個長成了奇才,一個長成了廢柴?
五年後,自己要怎麼面對小櫻?
她一定會很失望、很難過吧?
玄胤拿過一個枕頭,將腦袋埋在了下面。
這時,外邊響起叩門聲,緊接着,是一名老嬤嬤低沉緩慢的說話聲:“四少爺,膳房做了您最愛吃的糖醋魚,王妃問您累不累,不累的話就一塊兒過去用膳。”
他每天訓練完了都要過去用膳的,根本無需刻意來問——
“父王在嗎?”
“王爺陪陛下去行宮狩獵了,要三天才會回來。”
原來是這樣。
玄胤垂下眸子,纖長的睫羽在鼻翼兩側落下暗影:“我今天太累了,懶得走動,把飯擺到房裡來吧……還有,我早上落水,受了點風寒,這幾天就不去給母妃請安了。”
“老奴知道了,稍後會請太醫過來爲四少爺診脈。”
“嗯。”
“飯菜也會讓廚房重做,儘量清淡些。”
“嗯。”
玄胤應完這聲之後再沒吭氣,老嬤嬤等了一會兒,躬身告退了。
玄胤仰躺在軟榻上,望着房樑發呆。
陽光從窗櫺子透射進來,落在他白如妖媚的臉上,也落進他明淨似水的眼眸,他挑挑眉,嘆了口氣。
隨即,他站起身來,走進了浴室。
浴室門被關上,很快,便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他沒叫熱水,因爲從小到大,他都是洗的冷水澡。
風寒?從沒得過。
太醫來得很快,玄胤還在冰水中泡着,他已經擰着醫藥箱在門外等候了。
玄胤從珠簾內伸出手來。
珠簾選用數百顆上等琉璃寶珠所制,本身就華光璀璨、奪目逼人,然而當那隻修長如玉的手從裡邊伸出來的時候,所有光芒像是被立刻洗刷了一遍似的,瞬間褪去了顏色。
太醫出入宮廷多年,什麼樣的姿色沒見過,但僅憑一隻手就能篤定是人間絕色的,唯玄胤一人而已。
也不知外頭是誰造的謠,將好端端的美男子給歪成了醜八怪。
診完脈,太醫臉取出一個小瓷瓶,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郡王寒氣入體,需靜養幾日,老夫這兒有些治療風寒的藥丸,早晚各一次,每次十粒,吃個三五天,自然藥到病除了。”
語畢,他掃了一眼從浴桶裡溢出來的冰水,沒說什麼,起身離開了。
玄胤隨手將瓷瓶丟進箱子,那裡,已經躺了許許多多它的同類。
淡淡地笑了笑,玄胤從浴桶中起來,拿過毛巾開始擦身,當擦到脖子時,他驀地發現那裡空了!
“平安符呢?”
左摸、右摸,沒有!
他勃然變色:“冬八!冬八!”
冬八踉踉蹌蹌地奔進來:“少爺……怎麼了?”
“看見我的平安符沒?”
“平安符不見了?”冬八也變了臉色,那平安符是少爺一出孃胎便戴在脖子上的,除睡覺以外,就沒摘下來過,它對少爺而言,就像小櫻小姐一樣重要!
冬八忙翻開玄胤換下的衣衫,一個勁地找,找完衣服又找地板,從臥房到耳房,沒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少爺!沒有!”
玄胤捏緊了拳頭:“我早上換下來的衣裳呢?”
冬八苦着臉道:“那個早就洗了!沒平安符,是我親手洗的!哎呀!會不會……會不會是今天早上掉進河裡了呀?”
玄胤蹙眉,河……落水……馬寧玥……
……
“三小姐!三小姐!”
下學後,寧玥擰着書帶走出大門,正準備上馬車,卻被一名宮裝打扮的女子叫住,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撫遠公主的貼身女官溫氏。
“溫女官,你怎麼來了?可是公主有事找我?”寧玥上前,與她打了招呼。
溫女官微微地笑了笑:“你早上走得急,把東西落在公主府了。”
“嗯?”寧玥眨了眨眸子。
溫女官從荷包裡取出一個黃色平安符:“落在浴室裡頭了,我們打掃的時候才發現,那會子你已經走遠了,公主便叮囑我在你下學的時候送來。”
一個平安符而已,丟了就丟了,等她上門去認領便是,撫遠公主卻大老遠地着人送來,這番體貼,由不得寧玥不動容,只不過——
這平安符……似乎不是她的!
她沒有佩戴平安符的習慣!
“這……這確定是我的?”她木訥地問。
溫女官點點頭:“是呀,那間浴室只有你用過,況且,公主不信這些,府里根本沒人佩戴符篆之類的東西。”
難道……是鍾媽媽悄悄給她塞進兜兒裡的?
寧玥將信將疑地收下了平安符,與溫女官再三道謝後,上了藺詠荷爲她派來的另一輛馬車。
經歷了早上的波折,歸途倒是順利得很,不過由於她與溫女官談話耽誤了一會兒,到家時,寧溪、寧婉、寧珍已經全都回來了了。
羅媽媽特地守在門口,見寧玥下車,笑着迎了上去:“快,老太太等你許久了!”
說着,給寧玥披了件氅衣,又遞了個湯婆子。
寧玥一身暖和地來到了福壽院,廳里正在擺飯,老太太、寧婉、寧珍坐在桌子旁,由丫鬟伺候着洗手,二夫人與三夫人一人布筷、一人端菜。藺詠荷與寧溪不在,據說是寧溪不舒坦,就不過來吃飯了。
不舒坦是必然啊,被拆穿身份不說,還成了偷雞賊,被罰一筆鉅款,換作是她,她也得吃不下飯。
寶珠最先看見寧玥:“三小姐回了!快來坐,就等你開飯了!”
寧玥笑着頷了頷首,行至老太太跟前兒,施了一禮:“祖母。”又轉過身,“二伯母、三伯母。”
“噯!”二夫人與三夫人笑着應了她。
寧婉、寧珍起身與她見禮:“三姐姐。”
她回了半禮:“四妹妹,五妹妹。”
老太太拉過她的手,目光自她那身素白的仕女服上輕輕掃過,落在那條金色腰帶上時,少有的,含了一絲笑意:“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很有意思。”寧玥就着老太太的手坐下。
老太太道:“聽得懂聽不懂?”
寧玥想了想,笑道:“有一些能懂。”
那就不是特別懂!
這樣……才正常。
老太太嗯了一聲:“同學們都怎麼樣?處不處得來?”
寧玥避重就輕地道:“還沒怎麼說話,就認得四妹妹和五妹妹,嗯……有一個東學班的,叫武娟,還算談得來。”
老太太花白的眉毛一擰:“你怎麼跟東學班的人說上話了?”
寧玥睜大眸子:“二姐姐在那個班啊!”
老太太釋然:“長得怎麼樣?”
“有點兒胖,不是特別漂亮。”
那就應該是個老實的,老太太點點頭:“爹孃是誰?”開始查戶口了。
寧玥摸摸眉毛:“父親是冀州知府武崇林,孃親是江南織造海家的千金。”
“爹孃都是實誠人。”雖然一方是商賈,可冀州知府官職不低,老太太還算滿意,“若處的好,就請她上咱們府裡玩玩兒,她家在外地,你可以儘儘地主之誼。”
唔?能邀請小夥伴到自己家裡玩耍,這是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這之後,老太太又問了她落水的經歷,她先試探地說是馬匹失控,導致她跌下水,老太太告訴她,藺詠荷已經把那個粗心的車伕發賣了。蓄意謀害到了藺詠荷那兒卻只是粗心大意,藺詠荷簡直不要太無恥!不過寧玥也沒急着告狀,反正自己因禍得福結識了公主,沒必要爲了一時意氣,給老太太留下一個得理不饒人的印象。
最後,寧玥也講到了玄煜、玄胤,有些事對外不好說、對內不好瞞,當然,她沒提與玄胤的“水下肉搏”。
知道真相的衆人全都不淡定了,偶遇公主、被玄家兄弟搭救,這丫頭的運氣簡直是要上天啊!她們天天打那兒走,怎麼就沒碰上一兩個天潢貴胄?
寧珍問:“胤郡王是不是好醜?”
醜?
那樣的容貌,怕是連天下第一美人都得自慚形穢吧!
寧玥挑挑眉,說道:“不醜的,五妹妹,跟正常人一樣。”
“啊?”寧珍很失望,這世上又少了一個怪物,太不可愛了!
寧婉抿抿脣,小聲問:“煜世子呢?跟……胤郡王長得像嗎?”
你是想問我他長得帥不帥吧?
寧玥勾脣一笑,咬着寧婉的耳朵道:“太英俊了四妹妹,看得我心臟狂跳,我這兒還有他的帕子,你要不要?”
“三……三姐姐你……你胡說什麼?”寧婉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