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小櫻眨了眨眼:“你是誰?”
小櫻慢悠悠地彎起脣角,容顏隱在暗處的緣故,只讓人看見幾顆潔白的牙齒:“我是小櫻啊。”
玄小櫻困惑地“嗯”了一聲:“你也是小櫻?”
小櫻笑意逐漸擴大,撫摸着懷中的布偶,像撫摸着一個心愛的寵物:“什麼叫我也是?難道你也是?你叫小蓮,不是嗎?”
玄小櫻懵懂地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但又似乎不大明白,大家是把她認錯了,纔會叫她小櫻的嗎?這裡明明也有一個小櫻呢。
小櫻含笑看着她,笑意淡到幾乎難以捕捉:“小蓮,你看這個布偶可愛嗎?”
玄小櫻看向她懷中的布偶,布偶穿着藍色裙衫,腦袋很大,膚色很白,圓溜溜的眼睛……好像不是很可愛,她不喜歡。
玄小櫻搖頭。
小櫻笑道:“這是按照你的樣子做的哦,你怎麼能說自己不可愛呢?”
玄小櫻瞪大了眸子。
小櫻慢慢走上前,將布偶遞到她手邊:“要抱抱它嗎?”
玄小櫻再次搖頭。
小櫻將布偶往玄小櫻的懷裡送了幾分:“抱抱吧,它很可愛的,你瞧,你不抱它,它都傷心了。你聽,它哭了,哭得好傷心……”
玄小櫻看着那明明漂亮,卻讓人感覺猙獰的布偶,瑟縮了一下,朝牀內退了幾步,摸上農婦的胳膊,就要把農婦拍醒。
這時,門外響起了碧清十分輕柔的聲音:“小櫻,你在裡邊嗎?”
小櫻甜甜一笑,轉頭看向來到門口的碧清,輕聲道:“碧清姐姐,我在跟妹妹玩布偶。”
碧清尷尬地張了張嘴,怕吵醒農婦,輕手輕腳地走到二人身邊,蹲下身,抱住小櫻道:“噓,妹妹要睡覺了,我們別吵妹妹,明天再找妹妹玩。”
小櫻莞爾一笑:“好呀。”
碧清將小櫻抱到了王妃房間,王妃還沒睡,女兒失而復得,她像做夢一樣,到現在都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生怕自己一睡,這個夢就醒了,女兒又不見了。
太過沉迷的緣故,她竟然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小櫻,或許現在,她應該叫她香梨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抱女兒,連香梨是怎麼跟着大隊伍回的王府她都不知道,好像從沒這樣忽視過那孩子,也不知那孩子心裡會不會很難過。
“王妃。”碧清推了門進來。
小櫻跳下地,抱着布偶撲進王妃懷裡,含了一絲委屈地喚道:“母妃!”
淚珠子在眼眶打轉,險些就要掉下來。
王妃暗暗嘆了口氣,自己這是辦的什麼事兒?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自己居然把她給忘了。
“乖乖。”王妃將她抱到腿上,不比抱女兒來的愜意和感動,但到底是疼了三年的孩子,眼下又如此忽略了她一番,心中,多少也有些愧疚,“又做惡夢了嗎?”
“沒有。”小櫻搖了搖頭,淚汪汪地說道,“我想母妃了。”
“今天是母妃不好,母妃……母妃……”王妃想找些什麼話來解釋,卻發現根本解釋不明白。
小櫻哽咽道:“母妃是不是不要我了?有了小妹妹,就不要我了?”
“呃……”王妃的面色白了白,訕訕說道,“怎麼會呢?香……小……”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稱呼這孩子了,想叫香梨,又怕她追問怎麼給她改了名;想叫小櫻,又覺得那名字如今只能屬於女兒……糾結了半天,才說道,“你想多了,母妃要妹妹,也會要你的。”
小櫻漸漸止住了抽泣:“真的嗎?”
“嗯,真的。”王妃點點頭,心中掠過一絲很奇怪的情緒,好像自己不該答應得如此爽快一般,可只要一想到農婦那麼珍愛她的玄小櫻,她又覺得,自己也可以對香梨好一些,她始終相信玄小櫻能遇到一個疼愛的她的養母,是因爲自己也給香梨做了一個好養母,冥冥之中,善因有善緣。
小櫻又一臉天真地問道:“妹妹爲什麼一直住在鄉下呢?不跟我們住一起。”
“這……”王妃想了想,不好告訴她其中的內幕,畢竟這牽扯到孩子的身世,她不願傷了這孩子的心,“妹妹、妹妹以前走丟過,現在找回來了。妹妹吃了很多苦,你以後要對妹妹好,知道嗎?”
小櫻認真地嗯了一聲:“我知道的,母妃,我會很疼妹妹的,像疼小白那樣!”
王妃微微地笑了,抱緊她,望向對面的窗子,思緒飄到玄小櫻的屋內,不知那孩子睡着了沒、踢被子了沒、做夢了沒……
翌日,天還沒亮,王妃便起牀了,一看丈夫,發現他正在浴室刮鬍子,暗暗驚了一把,他不是個愛留長鬍子的人,卻也不會颳得特別勤快,明明前天才刮過,按照慣例,得再等個三五天呢。
很快,王妃想到了女兒說他的鬍子扎得她好疼。
所以,是爲了女兒不嫌棄他?
王妃掩面笑了。
不多時,寧玥和玄胤也到了,這倆人比王妃王爺還起得早,一整晚都在擔心玄小櫻第一天入府,會不會睡得不習慣。誰料,等他們到了文芳院門口,才發現玄昭和孫瑤也來了。
這個點,是玄家兄弟晨練的點,偏這倆人都蹺了“課”,跑來看妹妹。
玄昭以爲玄胤不會來的,所以自己來了也沒事,不會被發現。
玄胤以爲玄昭不會來,女眷們又不會多嘴多舌,也不會被發現。
結果——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清清嗓子,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沒事人似的進去了。
反正,你不說我,我不說你,就好了。
然而,等他們進入上房,看到本該在軍營操練的父王時,一個,不,兩個趔趄,險些摔了。
他們第一反應時,糟糕,被父王抓包了,回頭又要被罰跑一百里了。
可是,當他們看清父王乾乾淨淨、沒有鬍子的臉以及父王眼底雖極力掩飾卻仍被他們給捕捉到的一絲極淡的羞赧時,心中,又掠過了另一種十分大膽的猜測。
好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了。
如果他們記得沒錯,整整二十年,不論在北城,還是在京城,父王都從沒錯過一次軍營的操練,父王說,玄家軍正是因爲有這種鐵的紀律,才鑄就了鋼鐵一般的士氣,他當初,連大婚都沒休息過的。那麼今天——
“咳咳。”中山王清了清嗓子,“你們也來啦?沒吃早飯吧,坐。”
沒罵他們?
也是,父王自己都違紀了,哪裡好意思去罵別人?
兄弟倆忍住竊笑,拉着各自的妻子在餐桌旁坐好。
父子三人面上一派坦然,心裡,卻把各自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們是爲什麼來的,寧玥與孫瑤心知肚明,不免覺着好笑,都是成過家的爺們兒了,居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小櫻怎麼還不來?”玄胤嘀咕了一句。
走到門口的小櫻,腳步就是一頓,燦燦地揚起笑容道:“胤哥哥在說嗎?我來啦!”
她笑眯眯地行至玄胤跟前,抱住了玄胤的胳膊。
玄胤的神色登時一僵,突然意識到,家裡有兩個小櫻了。
玄小櫻在房裡換褲子,她昨晚尿牀了。
這是從三歲開始到現在,從未發生過的事。
三歲前,農婦每晚醒來一次,給她把尿,三歲後,她慢慢學會了自己下牀上廁所,農婦便能一夜好眠到天亮了。
儘管昨兒是農婦在王府居住的第一晚,可白天哭累了,又一直提心吊膽,精神高度緊張,熄燈後,疲倦排山倒海而來,她很快便睡沉了。
她不擔心小蓮半夜如廁找不着地方,小馬桶就放在牀邊呢,專門而給她定製的。
可是、可是誰能告訴她?
小蓮怎麼尿牀了?
“哎喲,把人家的牀弄髒了。”農婦忙把小蓮抱到貴妃榻上,給小蓮換了褲子,開始着手,準備把牀單和褥子撤下來。
潛意識裡,她始終覺得自己跟小蓮是外人、是王府的客人,客人把主人家的牀弄髒了,真是好尷尬。
她撤牀單的空檔,王妃進來了,一進門,就見玄小櫻只穿一件肚兜,光着小屁股在貴妃榻上玩珠子,七月天氣燥熱,可晨間仍有些涼意的,她就從不來不會讓香梨穿這麼少!
“大妹子,你是不是給小蓮穿的太少了?”王妃把小蓮抱到腿上。
農婦牀單沒換乾淨呢,主人就來了,真像被抓包了一樣,更尷尬了,農婦訕訕地扭過頭,扯牀單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她都這麼穿的,沒事!”
村兒的孩子好多不穿呢,小蓮是姑娘家,才穿了個肚兜。
“我們老話說了,要想孩子長得壯,給他三分飢與寒。”農婦笑着說。
問題是這孩子長得不壯啊!瘦小瘦小的,跟貓兒似的,只有那些吃不起飯的窮人才會這麼說吧!王妃摸着孩子冰涼的小腳和手臂,心裡一陣抽疼,忙叫碧清取了衣衫來給小蓮換上。
農婦一轉身,就見王妃正面無表情地給小蓮穿衣裳,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我下次……給她多穿些。”
玄小櫻看看農婦,又看看王妃:“我不想穿。”
王妃明白自己對農婦的態度,引起女兒的不滿了,女兒與農婦感情極深,定然是看不得農婦受一點委屈的,自己給農婦臉色看,就是在給女兒臉色看,難怪女兒不高興。王妃壓下三十多年高高在上的自尊,笑着向農婦道了歉:“怪我沒解釋清楚,我是想給小蓮試試新衣裳的,大妹子你看,這條裙子漂亮嗎?”
農婦知道王妃在給自己臺階下,忙笑着說道:“好看!小蓮最適合穿紅色了!”
王妃看了農婦一眼,又問:“要換牀單嗎?讓她們做就是了。”怕人多了,讓農婦與小蓮不自在,她沒叫丫鬟在屋子裡值夜,丫鬟們住隔壁,若農婦吩咐,可以直接喚她們。
碧清趕忙走上前,從農婦手中接過牀單:“我來吧。”
農婦剛剛扯了半天,都沒扯下來,正沒轍,碧清肯幫忙,再好不過了。她站到一邊,看碧清是怎麼把那些好像黏在牀上的單子弄掉的,就見碧清分別從牀的四個角,解下了四個絲帶結。難怪她睡了一夜,牀單都齊整得跟燙過似的,原來是打結固定了。城裡人,真高級。
王妃抱着玄小櫻去隔壁用膳,農婦也被請去了,原因無它,玄小櫻非得跟她一塊兒吃。
農婦活了三十幾歲,何時與這麼多大人物吃飯?緊張得筷子都拿不穩。而且他們吃飯都沒有聲音,只有她自己吧唧吧唧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她不敢吃了,改爲喝湯,但那嘬湯的聲音,比打呼嚕還響。
中山王的眉頭就是一皺!
孫瑤也蹙了蹙眉。
她嚇得手一抖,勺子掉進碗裡,濺出了幾滴湯汁。
碧清忙過來,將她面前的幾盤菜給撤掉了。
她的臉一下子紅成了猴子屁股,如果地上有個縫兒,她一準給鑽進去了。
“娘,我要吃包子。”玄小櫻突然說。
“好嘞!”農婦本能地站起身,用手去拿那個離自己十萬八千里的包子,然後,就感到唰唰唰唰,幾道異樣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當場一驚,瞄了瞄衆人,就見所有人,都拿一種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她這纔想起王府的餐桌上,吃什麼動動眼珠子就好,都是丫鬟給夾的,她尷尬不已地抽回手,坐了下來。
碧清拿起公筷,準備給玄小櫻夾包子,寧玥卻站起來,俯身,也用手拿起對面的包子,放進了玄小櫻碗裡,並微微一笑說:“包子離四嫂比較近,你娘拿不到。”
“謝謝四嫂。”玄小櫻靜靜地說。
農婦感激地看了寧玥一眼。
這頓飯,除了剛剛那些小插曲,總體來說,是非常愉快的,他們早先能爲了照顧王妃的情緒而疼惜香梨,現在,自然也可以爲了照顧妹妹的情緒而去包容農婦。最重要的是,能與玄小櫻一起吃飯,所有人的心裡,都充滿了歡喜與期盼。規矩什麼的,統統靠邊站吧。
散席後,王妃將寧玥與孫瑤叫到了屋裡。
“叫你們來,是想跟你們商議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想聽聽你們的看法。”她喝了一口茶,“小櫻的事,你們想必都清楚了,沒錯,府裡的小櫻不是我跟王爺的親生女兒,她是你們大哥從南疆抱回來的棄嬰,叫香梨。你們妹妹失蹤後,我心中難過,便將她當成你們妹妹在撫養。現在,你們妹妹回來了……”
講到這裡,她頓了頓,“香梨做了三年玄小櫻,突然告訴別人,她是個養女,對她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但如果不恢復小櫻的身份,對小櫻來說,又太不公平了。你們覺得呢?”
孫瑤並不知道香梨的本性,只以一個普通孩子的標準去衡量她,的確有些左右爲難。
寧玥卻道:“肯定是要讓她們各自歸位的,我理解母妃爲香梨考慮的心情,但是一直讓妹妹屈居次女身份,妹妹現在是無所謂,等她長大了,心裡總會有些介懷的。”
王妃一想是這麼個理,嘆了口氣:“那孩子,哭着問是我不是有了妹妹就不要她……問得我啞口無言。罷了,這件事暫時不聲張,等我找個合適的時機,上宮裡給香梨請封一個郡主封號,再公佈她養女的身份,應該就不算委屈她了。”
……
白天,玄小櫻是不怎麼黏農婦的,往常在村子裡,農婦去勞作,她要麼在家與大黃玩,要麼在農婦附近的板車上抓牌子玩,總之,都是自己玩。
但現在,她不用自己玩了,她多了一個小夥伴。雖然,她並不十分喜歡這個小夥伴。
“我要跟大黃去散步。”她摸着黑不溜秋的小土狗,輕輕地說。
小櫻懷裡的小雪貂嫌棄地掃了大黃一眼,驕傲地揚起了獸頭。
“我們去那邊玩吧?”小櫻指了指一處幽靜的院子。
玄小櫻眨眨眼:“我自己玩。”
小櫻懷中的小雪貂,突然閃電一般地衝進出去,撲倒大黃背上,嚇得大黃上竄下跳!小白張牙舞爪,追着大黃四處飛跑,不一會兒,便衝進了那處院子。
“大黃!大黃!”玄小櫻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小櫻脣角一勾,也邁開步子,也追了上去。
大黃與小白追追趕趕,很快便滾進了一個散發着墨香的書房,大黃被小白抓得汪汪直叫。
“大黃,大黃,你等等我。”
右腳難以受力,玄小櫻跑起來,比人家走路還慢。
等她好不容易進入書房時,卻聽見嘭的一聲,好像什麼東西砸下來了。
黑漆漆的大書櫃,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高,裝滿了書籍和一些瓶罐,兜頭兜臉朝玄小櫻壓下。
玄小櫻原本就瘦、就孱弱,這一壓,不死,也得斷掉另一條腿兒。
偏玄小櫻不良於行,想逃都不能。
玄小櫻嚇得白了臉。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素白身影,火速將玄小櫻抱了起來!
書架砸向了玄小櫻原先站立的位置,不過,與想象中不同的是,書架沒完全倒在地上,而是被牆壁給攔住了。
只是架子上的東西,全都嘩啦啦地砸了下來。
其中,有一個很奇怪的罈子。
眼看着它即將落在地上,一隻素手探出,將它攬進了懷裡。
巨大的動靜驚擾了正在後邊處理奏摺的中山王,他大步流星地來到書房,卻見寧玥抱着玄小櫻,而玄小櫻抱着一個黑罈子——
書房亂成了什麼樣,他並沒多做關注,只是看到女兒與骨灰罈都安好無損,長長地鬆了口氣。
“父王。”寧玥帶着玄小櫻給中山王行了一禮,對玄小櫻道,“小櫻,把東西還給父王。”
玄小櫻乖乖地把骨灰罈遞了過去。
中山王欣慰地摸了摸女兒腦袋,難得的和顏悅色地道:“這是她祖父的骨灰罈,幸虧沒摔破,不然,我都沒臉去地底見他老人家了。”
原來是老王爺的骨灰罈,真是幸虧搶到了,若玄小櫻回家的第二天,就打破了老王爺的骨灰罈,縱然中山王再舐犢情深,每每看到女兒,便想起女兒做了令他無顏去見祖宗的事,心中,會不會多少會生出幾分介懷?
寧玥淡淡地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香梨,正主纔剛回來,就迫不及待想下手了,怎麼?被逼急了?昨天被那種忽視的感覺,讓某人抓心撓肺了?還是,某人怕一旦玄小櫻恢復身份,自己就又變成那個沒人瞧得起的養女了?
明明這一切都是玄小櫻的,某人鳩佔鵲巢三年,正主回來,她卻還覺得是屬於自己的東西被搶了。
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你們怎麼會到書房來了?”中山王問,雖看在女兒的份兒上,沒有責備的意思,但畢竟他的書房是王府重地,大家,都知道自動避開的。
玄小櫻說道:“大黃它……”
“它被小白嚇跑了,不知道去哪兒了,小櫻找它,就找到了這兒。”寧玥打斷了玄小櫻的話。
玄小櫻微微一愣,伸長脖子,朝書房裡看了看,明明見大黃跑進去了呀,怎麼不見了?
寧玥又道:“真奇怪,好端端的書房,怎麼像地震了似的,書架都塌了。”
中山王也感到十分奇怪,邁開步子走進去,就見一隻可憐兮兮的小雪貂,被半死不活地壓在書架下,眼睛水汪汪的,彷彿很委屈的樣子。
它可不委屈麼?明明該壓在這兒的是大黃,它都從窗口逃出去了,又被人給弄一巴掌拍回來了。
中山王勃然大怒:“是你這畜生搗的亂?”
“唉。”寧玥輕輕一嘆,“我老遠見小櫻一瘸一拐地跑啊跑啊,以爲在追大黃呢,原來是追小白啊。這小白也真是的,小櫻是福大命大,不然,被書架壓一下可如何是好?小櫻剛剛,就站在屋子裡呢!”
寧玥沒有撒謊,因爲沒有必要。
中山王被那句“壓一下”深深地刺激到了,女兒身子這麼弱,隨便壓一下都能骨折,已經壞了右腿,難道連左腿也要搭上?一想到女兒險些就把人生安在了輪椅上,中山王火冒三丈!
“你這不中用的畜生,抓你回來,不是讓你四處惹禍的!來人!”
他一聲厲喝,一名模樣清雋的小廝小跑了過來,行了一禮,道:“王爺!”
“把這畜生給我丟出去!”
小廝遲疑了一下,說道:“王爺,這、這、這是小櫻小姐的愛寵,丟了它,小櫻小姐會傷心的。”
闔家上下,誰不知道王爺、王妃寶貝這個女兒啊?又有誰不知道他們女兒寶貝這隻小雪貂啊?有一次,小雪貂撓傷了一位客人,王妃可一句苛責重話都沒說呢。
眼下,小雪貂雖然犯了錯,但……不是沒什麼損失嗎?幹嘛要遺棄它?
中山王怒得將玄小櫻抱到懷裡,字字如冰地說:“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纔是本王的女兒!她纔是玄小櫻!”
小廝瞬間傻眼了……
小雪貂最終被小廝拖出去了,它嚎得特別傷心,其實它是一隻挺有靈性的寵物,可惜跟錯了主人,但這能怪誰?怪它上輩子太造孽,這輩子投錯了胎吧!
中山王吩咐人前來打掃書房,玄小櫻掙扎着想從他懷裡下來,誰料用力過猛,還是把那個骨灰罈子給碰掉了。
哐啷一聲,骨灰罈砸成了粉碎,骨灰鋪陳一地,被微風輕輕地吹起。
寧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怕中山王一個不高興,把玄小櫻丟到地上。
哪知,中山王只在怔忡了幾秒後,便摟緊女兒,額頭抵住她的,輕聲說:“你祖父一定也想見你。”
寧玥微微溼了眼眶。
……
所有人包括寧玥在內,都低估了中山王對玄小櫻的疼愛,老王爺的骨灰罈,一直是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可經過這件事後,大家才明白,玄小櫻是他視若生命的珍寶。
就不知香梨此時的心裡,會否有那麼一點點的後悔,用一個根本不肯不可能打擊到玄小櫻的計策,害自己痛失了小雪貂,也害自己的身份穿了幫。
“聽說了沒?府裡那個小姐是假的!”一名灑掃婆子說。
丫鬟忙問:“你聽誰說的?王妃那麼疼愛她,她怎麼會是假的?”
灑掃婆子道:“你們入府時間短,不清楚三年前的事兒。那時,我在庫房守大門兒,府裡呀,有兩個小姐,一個是玄家千金,一個是外頭抱回來的千金,不過她們一直被養在王妃的院子,很少與外頭接觸。有一回啊,冬天吧,下大雪,她們跟丫鬟婆子去看花燈,走丟了一個!”
“呀!”丫鬟驚呼。
邊上,呼啦啦又湊過來幾個聽故事的。
灑掃婆子一臉得意地說道:“我們都以爲走丟的是那個外人!哪裡曉得,小櫻小姐,早就從真品,換成了贗品?”
大家全都掩面鬨笑。
丫鬟問:“那……真正的小櫻小姐去了哪裡呢?”
灑掃婆子正色道:“回來啦!”
“啊?在哪裡?”丫鬟追問。
灑掃婆子擺手:“我哪兒知道在哪裡?”
“那你怎麼知道小姐回來了?”丫鬟又問。
灑掃婆子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我那遠房親戚侄兒,在王爺的書房當差,他看到小姐啦!他親口聽王爺說的,王爺抱着一個他瞅着面上的小姑娘,呵斥他道,‘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纔是本王的女兒!她纔是玄小櫻!’”
衆人一片驚歎!
灑掃婆子拿出牙籤,剔了剔牙兒:“你們只曉得王爺疼惜那個假小姐,卻不知王爺更疼咱們的真小姐!”
“哦?”丫鬟詫異地瞪圓了眼睛。
灑掃婆子吐了吐口水,道:“咱們小姐把老王爺的骨灰罈都給打破了,王爺愣是罵都沒捨得罵一句,還非常溫柔地說,‘你祖父也想你了’。”
“啊——”
衆人幾乎要驚掉下巴。
丫鬟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問:“可是……王妃還是很疼那個小姐的,王妃剛纔命人給她送了一套寶石,我看見了。”
“你懂什麼?”灑掃婆子不屑道,“王妃這是愧疚!把人家當了三年替身,現在真身回來了,王妃準備把替身給一腳踹了,給些安撫銀子罷了!再說了,這個家,終究是王爺說了算!王爺疼誰,誰纔是咱們的正主兒!”
“好像……有幾分道理。”丫鬟點頭。
“我再跟你說件事兒。”灑掃婆子動了動胳膊,擠眉弄眼地說,“王爺……開始討厭那個假小姐了!”
“啊?”衆人再度驚到。
灑掃婆子神秘兮兮地道:“那假小姐有隻雪貂,你們都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它抓破我衣裳呢!”丫鬟抱怨。
另一個丫鬟跟着附和:“可不是?我新買的裙子,也被它抓破了!它還在我曬乾的衣服上,拉了一泡尿!”
“從前兒,是有王妃慣着,咱不能把小雪貂怎麼着,現在,王爺可是替你們出了口惡氣了!”灑掃婆子翹起二郎腿兒,“小雪貂,今天驚到咱們小姐了,王爺二話不說,命我那侄兒,把小雪貂給殺了!”
“殺、殺了?”丫鬟驚得跳起來。
灑掃婆子面部紅心不跳地說:“先扒皮,再抽筋,死得那叫一個殘忍!”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灑掃婆子嗤笑道:“你們知道王爺爲什麼這麼痛恨這隻小雪貂?”
“它驚了咱們小姐,你剛剛說了嘛!”丫鬟哼道。
灑掃婆子嗔了她一眼:“就你單純!”
“那……難道還有內幕?”丫鬟又哼了一聲。
“我可以告訴你們,但你們得保證,千萬別給我說出去啊。”灑掃婆子四下看了看,得到衆人保證後,將聲音壓得極低地說道,“王爺是在殺雞儆猴!內部消息,說,小櫻小姐失蹤的那天,是跟那個假小姐在一起的,是那個假小姐,把小櫻小姐騙到橋上,從橋上推了下去!小櫻小姐的腿都給摔斷了呢!本來是要摔死的,小櫻小姐命大,才勉強活了下來!”
“切~”
衆人根本不信,因爲那時候,兩個小姐都才兩歲,誰兩歲就懂害人?
衆人散去後,一個戴面紗的女子,緩緩從假山後走出,灑掃婆子與先前那一唱一和的丫鬟轉過身,給對方行了一禮。
女子從懷中取出兩個金元寶,遞到她們的手上。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灑掃婆子難爲情地說道:“呃……這個……講到最後,她們好像沒信呢。”
女子淡笑一聲,說:“我知道,放心,你們做得很好。”
……
“無稽之談!”王妃氣得把書本扔到了桌上,“誰在府裡散播這些謠言?”
居然說小櫻是被香梨害的,說王爺殺了小白,還說殺小白是在殺雞儆猴。儆哪個猴?香梨?還是一直護着香梨的她?
碧清給王妃倒了一杯茶:“您先別生氣,照奴婢說,不怪大家夥兒亂猜測,一則,小姐與香梨的身份混淆着,誰是誰,根本分不清;二則,王爺的確處置了小雪貂,這還不是香梨失寵了,又是什麼?”
親生的回來了,抱養的怎麼可能不失寵呢?便是她如此努力地維持着表面的平衡,心裡的天枰,卻也早已狠狠地傾向玄小櫻了啊。
王妃按住額頭:“那些人真是有毛病!猜身份就猜身份,幹嘛扯上三年前的事?香梨那麼小,怎麼可能做出如此惡毒的事來?”
“可是,小姐失蹤的時候,的確是跟香梨在一起的,小姐失蹤後,香梨立馬成了小姐,難怪她們這麼猜。”碧清實事求是地說。她其實並沒懷疑香梨,只是太心疼玄小櫻了。
王妃的心猛地咯噔一下,難道女兒的失蹤真的是香梨乾的?目的是爲了搶走女兒的一切?不不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像香梨那麼小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全呢,害人?鳩佔鵲巢?太天方夜譚了。
碧清笑了笑,說道:“您也別太放在心上,她們啦,別的本事沒有,無中生有倒是個頂個兒地強!等這過陣子,她們講得沒意思了,便不會再嘴碎了。”
晚上,大家夥兒一塊在文芳院吃飯,從玄小櫻闖到中山王的書房後,一整個下午,她都呆在那邊,一會兒練字、一會兒玩劍,把那些中山王連玄煜都捨不得給摸一下的兵器,挨個兒玩了一遍。
回來時,父女倆全都精神抖擻的。
小櫻很乖巧地給中山王行了禮:“父王,您回來啦?我下午一直在找妹妹呢,原來妹妹在您那邊!”
中山王摸了摸她腦袋,沉吟片刻,說道:“過幾天,父王再給你買個新的雪貂。”
“嗯。”她甜甜地點頭。
農婦在飯桌上不適應,晚上找藉口說身子不適,在房中用膳,玄小櫻玩得高興,沒纏着讓她過來。
吃飯的時候,寧玥狀似不經意地問:“小蓮出過痘疹沒?”
玄小櫻眨了眨眼。
王妃就道:“我問過了,她還沒出過。”
“我也沒呢。”孫瑤就道,“四弟妹,你出過吧?”
寧玥點頭,微微一笑,含了一絲苦澀地說:“出過的,大婚前不久。”
“沒聽你提過,你應該告訴我們的,我們也好去看你。”王妃給玄小櫻餵了一勺米飯,說。
寧玥笑了笑:“傷心事,不提也罷。”
“怎麼了?”孫瑤好奇地問。
“還不是我那庶兄?那段日子,藺姨娘和我爹不都受傷了嗎?他非說是我把他們給克了。”
“這真是好沒道理,太冤枉人了。”孫瑤說。
“其實,也不完全怪他,畢竟在民間,是真的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的。一些人,生來命中帶煞,接近誰,誰就倒黴。”寧玥搖了搖頭,又低聲道,“對了,我聽說小蓮昨晚尿牀了,是不是第一晚住王府,不習慣?”
這件事,王妃是早飯後才聽碧清提起的,難怪農婦急着換牀單。她問農婦女兒是不是經常尿牀,結果兩年來的第一次,真是奇怪。
王妃寵溺地摸了摸女兒腦袋,點頭。
寧玥又看向小櫻,笑道:“小櫻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做噩夢了?跑來文芳院睡覺。”
小櫻眯眼一笑:“沒有啊,我就是想母妃了呢!”
王妃看了小櫻一眼,突然記起碧清說,香梨誤入了女兒的房間,還與女兒說了會兒話,該不會……因爲這樣,女兒纔會尿牀的吧?
須臾,她拍了拍自己腦袋,想什麼呢郭玉,這種無稽之談,怎麼能信?
寧玥給小櫻夾了一筷子蓮藕,軟軟地說:“小櫻是姐姐,以後要照顧好妹妹哦,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樣,把妹妹弄丟了。”
這是一句玩笑話,誰都不會真的放在心上。
偏王妃腦子裡不停盤旋着那個“克”字,心裡,又猛地咯噔了一下。誠如碧清所言,女兒出事時,身邊只有香梨,她自是不信香梨會去陷害她女兒,可萬一香梨命中帶煞,克到了她女兒呢?
小櫻給玄小櫻剝了一隻蝦,喂到嘴邊:“妹妹吃。”
啪!
王妃鬼使神差地把打了小櫻的手一下,將那隻蝦打掉了。
衆人一愣,王妃也狠狠一愣,顯然,她沒料到自己會做出如此傷人的舉動——
“小櫻,我……”
小櫻垂眸,端起飯碗,一口一口扒飯,淚水,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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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活動新鮮出爐~各位看官看過來~
活動時間:截至6月10號凌晨
1。粉絲榜獎勵~
解元:999瀟湘幣外加《萬里江山不如你》簽名實體書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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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上獎勵不重複領取~
另外,劇透一下七月份的活動~
所有解元(或以上)和單項第一名將贈送玥玥和小胤樹林裡的獨家小劇場一個O(∩_∩)O~給你們個眼神,你們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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