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院的正廳,紫羅蘭開得嬌豔。
老太太斜靠在四喜迎枕上,腳踩一雙墨色滾金邊玉蘭繡鞋,頭戴一頂素白珍珠兔絨帽子,身着褐色蝠紋長襖,微露出一截白色襦裙。
聽到羅媽媽的通傳,她慢悠悠地嗯了一聲:“進來。”
寧玥緩步入內,給老太太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祖母。”
其實,她的親祖母已經過世了,老太太是她爺爺的續絃,一生無所出,後將父親抱到膝下以嫡子之名撫養,母子關係極好。
這大概也是爲何,二房與三房總是換着法兒地針對四房了。
二房想着,他們纔是元配嫡出,最有資格繼承祖宗家業。
三房想着,同爲庶出,爲何偏偏老四飛黃騰達了?
他們也不想想,若不是父親真有幾分本事,在王家篡奪江山的時候,他們這些前朝爪牙就被該砍得乾乾淨淨了。
老太太動了動眼皮子,神態慵懶,眸光威嚴:“身子可好些了?”
寧玥恭順地道:“回祖母的話,能出來走動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正要開口,這時,二房、三房與四房的人相繼來請安了。
最先進來的是三夫人與寧珍,母女倆一人紫衣、一人粉衣,打扮得頗爲豔麗。
隨後進來的是二夫人與寧婉,二夫人的身材有些發福,卻總愛穿紅色衣裳,乍一看去,像個飄動的大鼓,可別瞧她胖,便以爲她和藹,所有夫人中,屬她最清高。
她進門時,根本連個正眼都沒打算給寧玥,不過……在與寧玥擦肩而過時,還是注意到了寧玥的變化!
她定睛一看,倒抽一口涼氣!
纔多久不見,這妮子就出落得這般水靈了?
“二伯母,四妹妹。”寧玥禮貌地與她、寧婉見了禮。
寧婉回了一禮。
二夫人鼻子一哼,坐到了椅子上。
緊接着,寧玥又給三夫人與寧珍見了禮:“三伯母,五妹妹。”
三夫人不若二夫人這般有底氣,微微頷了頷首,讓寧珍喚了聲三姐姐。
等幾人都坐定後,藺詠荷牽着寧溪笑語嫣嫣地來了:“老祖宗好,我和寧溪給您請安了!”
隨着她清亮的話音,一藍一白兩道身影跨過了門檻。
白衣的是寧溪,膚若凝脂、烏髮如墨、身姿婀娜、五官精緻,但倘若僅有這些,還不足以讓人驚豔。她頭上戴着一支三色梅蕊簪,是西涼最高學府授予仕女的極高榮譽,一般要上了太學纔有可能得到,然而寧溪剛滿十四,還在書院潛修基礎課,就已經戴上了一支,這在整個京城,都是十分轟動的大事,她在馬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寧玥給寧溪施了一禮:“二姐姐。”
寧溪看着對方那張美得找不出一絲瑕疵的臉蛋,微微愣了一下,但一想到對方只是個草包,又心裡平衡了。
“三妹妹,你氣色好多了。”她溫柔地執起寧玥的手。
“都是姨娘照料的好。”寧玥奉承了藺詠荷一句。
然而寧溪聽着,卻沒有多高興,她娘是平妻,按理說,寧玥該叫母親纔是,偏偏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一口一個姨娘——
不過寧溪也沒說什麼,因爲那邊,藺詠荷已經在給她使眼色了。
等衆人全都給老太太請了安坐下,老太太又看向寧玥道:“和胤郡王的親事,你可有什麼異議?”
所有人,唰的一下,將目光投向了她!
她不疾不徐地起身,道:“玥兒沒有異議,一切任由祖母與姨娘做主。”
二房、三房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尤其寧珍,氣得想咬死她!昨晚跟她說那麼多,都白說了嗎?
寧溪滿意一笑,握住寧玥的手道:“妹妹,以後我們就‘親上加親’了,到了王府,我會好生照顧你的。”
怎麼照顧?像前世那樣,把我照顧到水牢裡去麼?
寧玥只能呵呵了。
……
早飯被擺在芝蘭閣,老太太與寧溪、寧玥、寧婉、寧珍坐好,三位夫人在一旁端菜布筷。
老太太招了招手:“行了,你們也坐下來吃吧。”
“是,母親。”
三人應下,丫鬟僕婦趕忙添上凳子,讓她們落座。
老太太用了一勺小米粥,衆人才紛紛拿起筷子進食。
老太太照例,把每樣東西吃上一口就不打算吃了,可當她嚐了一點兒散發着清香的肉糜膏後,忍不住多用了一筷子。
“這是哪個廚子做的?賞。”
大丫鬟寶珠走上前笑了笑:“老太太,這是三小姐做的呀!”
“哦?”老太太疑惑地看向了寧玥,同朝寧玥看去的還有桌子上的其它人,寧玥是個典型的病秧子,讀書習字尚且不曾,幾時學會下廚了?
寧玥微微一笑,說道:“我閒來無事,便與鍾媽媽學了些,可還合您胃口?”
閒來無事?老太太眸光動了動,嘗下第三口,這在大家夥兒的認知裡,還是絕無僅有的新鮮事兒。老太太是誰呀?國公府千金,年輕時曾伴讀公主左右,後官至女史,放出宮時因滿了二十五,年歲稍大,纔給老太爺做了繼妻。她能吃上三口的東西,味道一定不比御廚做的差!
衆人也依次嚐了一點兒,眼底都迸發出一種驚豔的亮色。
“這糕,可有名字?”老太太問。
寧玥道:“有,叫鹿乳糕。”
“鹿乳做的?”老太太被挑起了興趣。
寧玥搖頭:“不是,家中沒有鹿乳,不過肉糜是鹿肉。”
寧溪不以爲然地說教道:“那怎麼能叫鹿乳糕呢?應該叫鹿肉糕纔對。”
“這……”寧玥笑了笑,“之所以叫鹿乳糕,全是因爲一則典故。”
老太太看向她,示意她說下去。
她徐徐道:“春秋時期,有個孝子叫郯子,他二十六歲那年,父母染上一種怪病,導致雙目失明,郯子開始四處求醫,然而一直到他三十歲,才找到一名能夠治療此病的大夫。大夫告訴他,想治好你父母的病,須以鹿乳做藥引。鹿肉易得,鹿乳難尋,往往他還沒接近鹿羣,就把它們給嚇跑了。後來,郯子想了個辦法,睡在鹿羣呆過的地方,使自己身上染上鹿的味道,之後再把自己打扮成一隻鹿,這樣又過了許久,郯子終於採集到新鮮鹿乳。玥兒是因爲鹿乳奉親的典故才臨時起意,做了這肉糜,所以,取名鹿乳糕了。”
寧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不是草包嗎?怎麼連鹿乳奉親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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