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桑玉芹與楊守延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世上居然還有穿越者這種生物。
行事如此周全,哪裡像個12歲的孩子?
一想到她這般早熟乃是生活所迫,夫妻二人就更多了一絲憐惜,桑玉芹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你就放心吧,大伯母定幫你好好物色物色。”
滿月一臉感動模樣,連連點頭,接着又做出羞澀模樣道:“其,其實侄女是有個不情之請……”
“哦?”
桑玉芹一挑眉,頗爲意外地道:“你有何請求?”
“大伯母,你看今日來的人如何?”
滿月一臉惶恐,“那些大老爺也就不提了,還有許多的貴婦人過來。也得虧我那靠窗的位置都設置了竹簾,只肖一拉,便也算個小雅間。不然今天這雅間被大老爺們佔了,這些貴婦坐哪去?總也不能與男子一般坐大堂便吃吧?”
“嗯,也幸好你想得清楚,今日纔沒出醜。”
“是啊!娘!”
楊九妹忽然插話,“哎呀,娘,今天都嚇死我了呢!幸虧你在這裡,不然那些貴太太還不知如何打發。”
滿月差點爲楊九妹歡呼了,這馬屁拍得高明啊!坑也挖得好,現在就等大伯母往下跳了。
果不其然,桑玉芹聽了這話,眉梢間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又衝楊九妹呵斥道:“瞧你那毛毛躁躁的樣子!還是當姐姐的呢,一點都不如妹妹穩重。”
她喝了口水,故作雲淡風輕地道:“再說有甚好怕的?那些女子固然來頭不小,不是那個老爺的太太,就是那個貴人的千金的……可咱們楊家也是望族,哪裡需要怕她們?”
“大伯母說得是,怕是自不用怕。不過大伯母,九姐說得也有道理。咱店門對街開,招攬四方客,講得就是一個和氣,不懼任何人,但也得讓人賓至如歸。今天得虧大伯母您在,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說着便忽然福身道:“所以侄女斗膽,懇請大伯母出面請大姐過來指點滿月幾天,也好讓滿月跟着大姐學一學如何與貴婦人打交道。”
桑玉芹呆愣了半晌,忽然“噗嗤”一聲,半掩着嘴就笑了起來。
“我道是什麼事呢!”
她邊笑邊指着滿月與楊九妹道:“你們兩個繞半天,就爲這事?”
楊九妹訕訕而笑,滿月則也是摸着自己鼻子道:“這不怕大伯母不同意麼?畢竟大姐已是他人婦了。”
“這哪的話?”
桑玉芹一笑,放下茶盞道:“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爲孃家事操勞不該。可這打斷骨頭連着筋,你這個妹妹如今不容易,她當大姐的回來幫幾日忙也是應該的。”
“那……”
滿月故作遲疑,“這樣會不會讓大姐難做?”
“有什麼難做的?”
桑玉芹忽然口氣有些凜然,“你將來可是一品夫人的命,翁家再厲害還能比得上侯爺?你都開口了,還不識相,那也太不識趣了。”
滿月與楊九妹一驚,大伯母這口氣,這話……
難不成她知道了什麼?
楊滿月看了楊九妹一眼,見她神色不大好,想了想便道:“大伯母這樣說滿月可不敢把大姐喊來了。所謂家和萬事興,若是讓姐夫家以外我們以勢壓人就不好了。”
“呵……”
大伯母輕笑了下,也不知是不是滿月的錯覺,覺得大伯母這聲笑有些陰冷的感覺。
“他們就是這樣以爲又如何?”
大伯母的面目忽然變得有些扭曲,“到底是爆發戶,沒教養的東西,弄個粉頭回來也不怕髒了自家家門!!”
滿月與楊九妹同時鬆了口氣,剛剛看桑玉芹這樣,還以爲她知道了什麼。
大伯父冷哼了一聲,卻是沒發表意見。
顯是大姐夫娶一個青|樓女子並且冷落正妻的行爲已讓這個岳父也看不過去了。只是礙於男子面子這纔沒做評價。
“這事你放心吧。”
大伯母拍拍滿月的手,“你大姐最近在家裡也不順,你這時讓她來也好,一來散心,二了也算你這個妹妹替她撐腰了。”
滿月連稱“當不起”,福身謝過桑玉芹後,便又扯開了話題。
如此說到了老晚,把明天要做的事也都敲定後,一行人才出了酒樓回家去。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天才矇矇亮,滿月與陳氏便已起身了。
匆匆趕到酒樓,從後門而入,一切都按照昨日商議的進行。
早起做早點的早點師傅與夥計們很是詫異,這東家未免太勤快了吧?這早就來了?
心裡暗暗驚心,幸好沒偷懶,不然可就糟了。
滿月與陳氏上樓,去了三樓的工作間,把早準備好的衣服換上,等到了送熱水的點,便讓把三樓的夥計換下,自己親自去了甲丙房。
三樓的夥計是個機靈的,昨日那場鬧劇也看到了。見到夫人與東家這早過來,還作這打扮,便明白東家這是要偷偷見自己外公。
不但沒大驚小怪,反而是做掩護。
在他看來,到底是血脈親情,東家要如此還不是怕了大爺責怪?大爺可是舉人老爺,看着就是個古板的。
“小東家,您放心去,小的在這裡看着。”
滿月不由好笑,不過戲還要演下去,只得忍着笑意道:“那你在這兒陪着夫人,我去去就來。”
“是,小東家!”
“滿月,你可小心些。”
“娘,我又不是去做什麼,你們都太緊張了。”
“你不緊張幹嗎偷偷來?”
陳氏點了點她腦袋,“就知道說娘,顯是心裡也曉得小心使得萬年船的。”
滿月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那我去拉!”
“噯,快去快回。”
滿月提着熱水來到甲丙房門口,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便聽到聲音傳出來,“誰?”
“送熱水的。”
“我們老爺還沒起身,你們晚些來送吧。”
“現在不要,馬上就沒熱水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聲音一下近了,門被打開,一見門口站的人,袁忠一下睡意全無,激動地道:“小,小……”
“要熱水嗎?”
滿月使了個眼色。
“要,要,要!快,裡面請!”
袁忠讓開半個身子讓滿月進去,又探出頭四下看了下,見走廊裡無人,立刻關上門,嘴裡連連道:“老奴給小小娘請……祈奴!你這混賬,你怎麼起牀了?!!”
滿月張大嘴,怎麼也不會想到衣櫃暗道裡會走出來一個少年,且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少年。
那小傢伙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道:“忠叔,誰來了?老爺還沒起呢,可不敢……啊!你,你,你怎麼在這兒?你,你是誰?!”
祈奴下意識地夾住自己的雙|腿,手也捂着,可再一想,自己穿着衣服呢!
可等他看清楚自己的打扮後,卻是鬧了個大紅臉。
原是衣服都歪了,整片胸口都露出來了,還露着個肩膀。
袁忠大駭,上前一把擋住,連連作揖,“小小娘恕罪,他,他不是故意的……”
“罷了……”
滿月搖頭,“不過一個小毛孩還談不上男女大防,不知者無罪,是我來得冒然。”
哈?
袁忠只覺嗶狗了!
祈奴都比您大2歲呢,您說他是小毛孩?
“啊?!”
祈奴驚呼,“你,你是,你是……”
他驚叫一聲,捂着臉就縮回了暗道裡,而裡面則傳來了袁煥東的斥責,“祈奴?!你咋咋呼呼地在做什麼?!還讓不讓我睡覺?!”
“老,老爺!”
袁忠又激動了起來,跑到臥室門口,“回老爺,是,是,是小小娘來了,是,是,嗯,就是月姐兒來了!”
“什麼?!祈奴,快,扶我起來!”
“您慢着些,不着急!”
滿月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慢慢喝了起來。
沒多大會兒功夫,袁煥東便出了,見着滿月那一刻,他的眼圈一下就紅了,顫|抖着卻是不敢靠近,只道:“孩,孩子……”
說話間眼淚掉了下來,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滿月從懷裡掏出大伯的書信,起身行了一禮,道:“外公,我今日……”
“再,再喊一遍……”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激動的外公給打斷了,“再,再喊一遍。”
滿月擡頭,看見的是一個滿含期待的眼。
那眼裡沒有世間的任何功利,有的只是一個老人對親人的渴望。
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他對母親的思念以及……自責!!!
心一下就軟了,上前扶住他,道:“外公,您坐,滿月給您請安了。”
這一刻,滿月願意相信這個老人,因爲眼神是無法騙人的。
“噯,噯。”
袁煥東老淚縱橫,看着滿月道:“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都是外公不好。都是外公怕事,若不是外公軟弱,你父親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你也不會受這麼多苦,是外公對不起你們,孩子……”
年過半百的老人哭得撕心裂肺,滿月的眼睛也紅了,爺孫二人對望而泣,哭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眼淚,滿月吸了吸鼻子道:“外公,你仔細眼睛。滿月今日前來,其實是有一事想問您。”
她擦了擦眼淚,把大伯的手書遞上,“這也是大伯的意思,您一看信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