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嘴角抽了抽,自己若有賈詡那智商,早把侯景玩死掉了,還容得他在那蹦躂!說起來,自己好幾次受苦都與侯景脫不了干係。
雖榮懷那次不是侯景授意的,但榮懷也是侯景的人;而馬融這次,一看馬融的要求便知是侯景幹得好事。姑娘爲了刷名望不假,可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不然誰會冒着生命危險去走鋼絲?刑罰就那麼好受?用針戳個洞都疼得厲害呢,別說是那樣的刑罰了!
所以,他們之間是有仇的。而侯景,身爲閹人,信奉的可是斬草除根。從他給自己不斷上眼藥下套就看出來了,看似對自己和藹的侯公公心裡也一樣有疙瘩,即使自己能大方原諒,可身爲冷雲未來的妻子,侯公公恐怕沒那麼容易一笑泯恩仇呢!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異常繁忙。對於婚禮的流程,明朝的法律做出了明確的指使。首先是法定年齡的結婚年齡是男16,女14。
在符合了這條件後,還得先採納。
所謂採納就是與提親差不多。和後世電視劇裡演繹得不同,古人的採納禮極其繁複。冷家爲了表示誠意,所有的流程都重走一遍,以示名正言順。
冷雲一大早得起來穿上深服,到祠堂祭奠祖宗,告訴他們:我年已長成、未有伉儷、已議娶某某之女。今日納采、不勝感愴等。然後天未亮就得帶着司儀媒婆,抱着大雁前去楊家提親。
等到了女方家,冷雲從哪個門走,媒人從哪邊走,都是有極其嚴格規定的。宋亡於蒙元,對於當時的華夏人來說這是亡國滅種之禍,大明打敗蒙元后,極倡復古,民族主義情緒嚴重,大抵因曾亡國亡種而自卑,所以對於禮法極爲看重。
就是小到庶民娶親這事,都必須遵守古法,走哪一個臺階,走幾步都有極爲嚴格的要求。庶民尚且如此,莫提公侯之家。
等交換八字後,第二步就是送納幣,也就是下聘。
這一步同樣繁瑣,其中繁複不多敘述,只道是那108擡聘禮已成了寧波城熱門話題。聘禮嫁妝的數量並不受禮法限制,只受財力限制。
108擡的聘禮,足以震驚世人,這手筆得多大?
可再想想娶了楊滿月就等於擁有她那多產業,估計陪嫁也不會少,一些精細的家中主婦倒是佩服起冷老太太的手段心思來。
聘禮下了,只要接受了,那就沒反悔了。
“諸許嫁女,已報婚書及有私約。而轍悔者,杖六十;雖無許婚之書,但曾受聘財,亦是。”此雖爲唐律,可宋元明清都沿用這條,所以之前葉戚纔敢這麼磋磨楊滿月。
村人看着嫁妝進了楊家,就是陳氏已同意這門婚事,所以反悔不得。人家囂張也是有倚仗的。
下聘禮那日,滿月見到了冷老太太。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慈祥的婦人,年歲不大,也就四十出頭。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穿戴倒也不見華麗,可從那暗紋交錯的布料上可看出這是一個喜歡低調奢華的人。
古代布匹是可當錢用的,像這種織有暗紋的布匹要花費織布娘許多心力,故而價格不菲。初一看,不會覺得冷家老夫人有什麼奢華,可若是仔細觀察,便覺此人品位很高。
平日想來也是注重保養,看着也就35,6的樣子。
見着滿月便是笑着道:“歷經磨難,總算化得正果,老婆子今日總算見着你了……”
她上上下下得一陣打量,眼裡露出滿意,“年雖小,可見端莊,氣質如空谷幽蘭,親家母,你把女兒教得好啊!”
陳氏矜持地笑着,“親家母謬讚了,我本一農婦,哪有什麼見識?多虧夫君在世教她讀書識字,方有今日。日後到了您家,還得勞您費心啊。”
周氏笑着道:“親家母不必妄自菲薄。我且聽人說,親家母雖出生農家,可卻也是勤學上進之人。爲了替家媳打理這歸林居,二十七歲的年紀再入學堂,短短兩年時光便能寫會算,真是好本事!”
幾人說着話,滿月看着未來婆婆,心裡微微鬆口氣,看起來是個好說話的,也不知這是不是真面目?若真是表裡如一,那以後自己的日子也好過點。
雖說可以和大叔住外面,可若是大叔以後回京,那還是得住一起去的。家庭和諧比什麼都重要,若內部不團結,還談什麼夢想?
廚房裡的大廚使出渾身本事,盡心做菜。本來按規矩,今日下聘是要請媒人和賓相(司儀)吃一頓的。但今日連小東家未來婆婆都來了,那就得隆重一些了。
菜做得正起勁,卻聽見外面吵鬧,沒多會兒功夫便有小學徒進來,哆哆嗦嗦地道:“師父,那吳王又來了,親自點名一定要東家給他做菜。”
王大廚一蹙眉,有些不爽了。
“這人是故意來尋事的吧?哼!他那婆娘不爭氣,害得小東家這麼慘,還想讓小東家給他做菜?再者,今日是小東家大喜的日子,未來親家母都在此,他怎如此不懂事?”
自打滿月拳打縣主,腳踢王妃後,店裡的夥計基本對吳王一家子已沒什麼畏懼心。他們心裡堅信,平民時的東家能把王妃拉下馬,成了郡君的東家即使是吳王也能說滅就滅。
這年頭的百姓沒安全感,特別是店裡的夥計都是底層人民出生,若能得強者庇護,那都會十分忠心。楊滿月的護短行爲讓他們感到了安全,所以這些人都對楊滿月有種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將鍋裡的魚香肉絲擱到盤子裡,王大廚道:“先送去後面花廳,未來親家夫人是蜀人,嗜辣,此乃東家傳授,也好讓未來親家夫人見見東家賢惠。”
王大廚是有心人,今日做得菜有一大半是川菜和湘菜,這些來自後世的名菜此時尚未在明朝出現,楊滿月的到來,讓他們提前享譽大明。
歸林居的川菜與湘菜也成了招牌,不少從蜀地,荊湘來的人都會來這裡一品創新菜。即使是寧波本地人也會被這香辣吸引,只是點菜的時候要求微辣罷了。
竈爐上,最左邊的一個酒罈裡的佛跳牆是楊滿月做的,這也是孝敬自家未來婆婆的。而在這一排爐子上還燉了許多佛跳牆,天子親筆書寫的“天下第一鮮”已被表起來,掛到了歸林居大廳裡,佛跳牆一下子成了經典名菜,不少外地人趕來,爲得就是一品這連天子都讚歎的天下第一鮮。
王大廚過去,一邊囑咐人小心火候,一邊道:“此事可稟報小東家了?”
“貞夫人說不用理會,等會給他再上一碗佛跳牆就是。”
王大廚眼珠子微微轉了下,嘿嘿一笑,“貞夫人厲害,這是陛下都讚歎過的天下第一鮮,分明是要吳王知難而退。”
“師父,您說這吳王是不是來報復的?我看着也不像,他是不是在憋什麼壞水?”
“這我哪曉得?不過我聽人說吳王這裡比正常了,前些日子採納時,他還言說東家是他女兒,真是病得不輕。”
小徒弟瞪大眼,“這,這怎麼可能?”
“啪”,腦門上捱了一下,王大廚瞪大眼道:“豬腦子,自是不可能!哼,我看他是裝瘋,想壞東家名聲!”
這邊廚房裡師徒二人正在討論着吳王的險惡用心,而在包間裡的楊貞也在應對着已瘋狂的吳王。
“憑什麼?她憑什麼不見我?!”
吳王的面目有些扭曲,“若不是我護着,她安能平安長大?呂氏那賤人做的事我後來才發覺,我沒害過他們父女,如今她要出嫁,我視她爲我女,爲何不見我?!她已無父,難道不該認下我這個父親替她做主麼?!”
楊貞蹙眉,之前吳王一直來店裡,滿月拒不見。後來採納時,這人忽然就瘋了。到處跟人說,滿月其實是他女兒。後來又說雖不是他生的,可發覺呂氏陰謀後,他一直保護他們父女,當滿月是義女……
滿口的胡話,開始她也以爲他是裝瘋。可慢慢就發現,吳王好似真有些不對勁了。
只要一提到袁氏與滿月,他就會忽然抽風,身邊的公公也暗示過自己,他們王爺自小在金國當人質,當時已受了刺激,後來回國才慢慢好轉。結果袁氏之死又讓他想起了那個被打死的小宮女,後面就嚴重了,動不動就發病,這兩年越發嚴重了。
且看眼前,這說話顛三倒四的,楊貞覺得此人若是裝瘋,那就是圖謀頗大。可吳王好似也沒什麼理由這樣做,就算要報復也不該是這樣的。
心裡一陣盤算,便道:“王爺,非民女攔着您,而是我家妹妹不願見您。您又何苦強逼?她若願見您便是見了,若是不願,即使是我七嬸也無法迫她,畢竟……”
吳王紅着眼,一臉猙獰地道:“我這般就是想給她當面說清楚,她母之事乃呂氏所爲,我當時完全不知情。爲了報復呂氏,呂氏的孩兒除了那個意外,其他都沒生下來,難道還不夠?她要怎麼才肯原諒我?”
頓了下,陷入一陣沉默後,他忽然笑起來,“對了,陳淑媛乃她母,我便娶了陳淑媛,這樣就名正言順了,芸娘想來地下有知也會原諒我,我讓她女兒當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