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徹底融化了,路也好走了許多。
接下來的路程順風順水的,到了臘月26這日,滿月他們到了仁川。
林玉簪與錢晚生也顯得很安靜,大概是察覺出了這夥人不壞人,所以都很配合,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這對滿月來說是好事,也許她不能替他們報仇,可起碼她能當一回好人,把這個可憐女人接回來照顧。
“臘月二十六,殺豬割年肉”,到家的這一天絕對是一年中最讓人感到快樂的日子。
農耕文明,經濟不發達,只有年時纔有些肉吃,對於窮苦人家來說,這是最快樂的光景。
虞氏早就派了人去打探,見到大隊伍過了,族裡的子弟瘋了一樣地跑,嘴裡還大喊着,“十一娘後來咯,十一娘回來咯!”
須臾功夫,便是舉村舉族的出動。
歸林居普通夥計80多個,一半是楊家子弟,再算上護衛什麼的,村裡五六十人受到了滿月的恩惠,直接改善了幾十家的家庭經濟狀況,一家出一個勞力,這是族老規定的。
五六十戶人家因孩子的高薪而脫離貧困,又怎能不對滿月感恩戴德?儘管滿月不覺得自己這是在做善事,可在族人眼裡看來,滿月這就是在幫他們。
因着族內子弟託人帶回來的錢,今年家裡能做套新衣服了,還能準備點肉食,可以吃得飽飽的,十一孃的地位在族內空前提升,楊滿月三個字就意味着絕對的權勢,那是族人發自內心的愛戴。
一羣小孩擁到馬車前,見滿月下來,便是齊齊拜倒,喊什麼的都有。
“給十一姑姑磕頭了……”
“給十一姑婆問安了……”
滿月那叫一個窘,自己才12歲,居然都當姑婆了,第四代都有了,這叫人情何以堪啊!
林玉簪一臉敬佩,道:“夫人威名如斯,妾身敬佩,我錢家大仇有望了……”
滿月更是嘴角抽得厲害了,這玉簪總有雷人之語啊!
一羣小屁孩溜溜兒地跪下,這可不能白跪啊,好嘛,人才進村口,紅包倒是發了一批出去了。
一羣小屁孩笑嘻嘻地又給她磕了三響頭,樂呵呵的到村裡做竈糖的人家買糖吃去了。
陳氏忍不住笑了,“小娘,聽孃的沒錯吧?銀票雖好,可有時還是得帶些現錢,銅板銀子一個都不能少,總用得上的。”
陳氏心裡微微得意,總算找回了一點做家長的感覺。
滿月嘴角一抽,看陳氏那模樣,有點哭笑不得,點點頭道,“還是娘有遠見。”
進了村,到了大宅門口,見虞氏與大伯母已帶了一羣人在那等候,哪裡敢再託大,三步並兩步到跟前,連連跪下,“孫女不孝,累祖母長輩在此等候,心中惶恐……”
說着便是不復多言,連連磕頭,虞氏連連說好,含着淚把滿月扶起,見她臉色還有些發黃,不由道:“好孩子,這些日子可受苦了。”
滿月這回吃了苦可又出風頭了,給家族帶來了無限榮耀,簡直已是鐵骨錚錚的典範,仁川楊家水漲船高,一時間風頭都蓋過了孔家,成了士紳百姓嘴裡的鐵骨之家。
報紙上已揭露了太監馬融是受吳王妃指使,爲縣主朱惠熙一事而展開報復,此事一揭發,寧波等地都鬧開了,特別是那些關於吳王妃陷害閨蜜的事也被牽扯了出來,此刻的呂氏日子可不好過,也不知即將到家的吳王知道這消息又當如何,可以想象的是,爲了自保,吳王再次入京已是定局。
一個普通女子,一年之內連續扳倒這多人,簡直比大明歷史上最強的御使都可怕,尤其這個女子才12歲,而且根本不怕被打,吃苦對她來說好似家常便飯一樣。
橫的怕不要命的,現在大家都關注家裡孩子,千萬不要去惹楊任爾,不然就是下一個惠熙縣君。
虞氏感到榮耀的同時卻是無比心疼滿月,她知道這孩子要如此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替父母報仇!
她抹着滿月消瘦的臉蛋,道:“過了這次就好了,不來惹我們,就罷手吧,能把罪魁禍首承辦了,也知足了……”
滿月沉默了一會兒,慎重點頭,“孫女謹遵祖母命。”
虞氏又將陳氏扶起,點點頭,“你也辛苦了,這孩子可沒少讓你操心。”
陳氏搖頭,“母親,沒老爺,妾身已是死人了;沒小娘,妾身已沒滿倉了,而且妾身什麼忙都沒幫上,是小娘在照顧妾身……”
“都是好的。”
大伯母擦着眼淚道:“都回來就好,以後都平平安安的了……”
“是啊!”
大伯父接話道:“侯爺護送十一娘後來甚是辛苦,娘,我們若再不奉茶可就失禮了。”
虞氏被大伯父的話逗樂了,破涕爲笑,上前行禮道:“老婆子糊塗了,侯爺莫怪。”
冷雲側開身子,隨即道:“老夫人客氣。”
頓了下又道:“既月兒已到家,冷某也不便多留,這便告辭。”
“侯爺這就走?!”
楊守延驚呼道:“行路艱難,軍士多睏乏,何不入內容我等招待,歇息一晚再走?”
冷雲搖頭,難得露出了一點笑容,顯得比較溫和,“大伯且看他們……”
他指了指周圍的軍士,“佳節臨近,都想回去過年了……”
一聲大伯叫得楊守延骨頭髮酥,能做天下第一戰神的大伯,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楊守延一摸鬍鬚,有點長輩的模樣出來,“暮時啊,既然你叫我一聲大伯,那就是一家人了,大伯也不跟你見外。雖是急着回去,可你看看,軍士們的確睏乏了,這樣吧,今日時候尚早,你們不如入內吃了午飯,略作休息再走可好?”
話說到這份上也不能推辭了,而且軍士們也着實有些累了,若是能小小歇息會兒,再快馬回去,倒也不耽誤什麼事。
“侯爺,我們把車和拉扯的馬就放這兒吧,反正到時您也打算再來接夫人,我們歇息會兒,到時一人一馬回去也快,哪怕睡一晚,少了車馬拖拽,一天就能回寧波了。”
冷雲想了想,道:“不過爺了,下午未時準時出發!”
一旁聽着的楊守延不由大喜,忙道:“這就對了!房間都是打掃好的,被褥也現成,現在離着吃飯還早,還請侯爺與諸將士入內先睡一會兒,等吃了午飯再走不遲。”
虞氏也點頭,給滿月使了個眼色,見她還呆呆地望着冷雲,不由有些急,伸手推了推她道:“笨丫頭,如意郎君現在不走了,還不去迎人進來?”
滿月一下紅了臉,道:“祖母,您說什麼呢?”
邊上大伯母與二伯母低低笑了起來,“倒是難得,這行事比男兒都果斷的十一娘臉紅了。”
“大伯母!”
“好好好,不說,不說,快進屋去吧,讓侯爺歇息會兒……”
一羣人熱熱鬧鬧的進了屋。
幾個楊家子弟把行李禮物搬了進來也是告別,高高興興地回家見孃老子去了。
家裡的奴婢都忙碌了起來,一羣軍士連夜趕路,幾乎都沒怎麼休息,到了楊家聽說能休息一會兒再回去自然是高興。
當下也聽從主人家安排,美美地睡覺去了。
滿月給家裡長輩見了禮,剛想把禮物拿出來分呢,卻聽虞氏道:“你個傻孩子,都自家人着急什麼?侯爺是客,你也不去問問人需要點什麼?去去去,別在這裡待着,去看看侯爺去……”
“……”
滿月無語,祖母大人,您真得是封建大家長麼?
怎麼一副急着把我送出去的趕腳?
冷雲幾次幫滿月的事,爲了她甚至不惜殺人的事自然也是傳得沸沸揚揚的,這樣有權又重情的男兒虞氏自然是喜歡,恨不得滿月立刻嫁過去。
其實真沒幾個人守孝三年的,27個月已是很長了,朝廷丁憂也不過這個數,在虞氏看來,到明年3月滿月也守孝24個月了,到夏天就可去孝服,然後嫁人了。
虞氏不是一般婦人,自然看得出冷雲前幾個未婚妻不是他剋死的,裡面有貓膩。爲避免夜長夢多,她覺孫女還是早點嫁過去好。
基於這個想法,她自然是希望孫女與冷雲多單獨相處,若是發生點什麼擦槍走火的事就更好了。
不是老太太太驚世駭俗,而是她覺得命比所謂的名重要多了。
滿月帶着不解走了,她前腳一走,後腳就有人道:“娘,我知十一娘如今都家裡貢獻頗大,可貢獻大也不代表可以沒規矩啊,這孤男寡女的……”
說話的是五伯母何氏,幾月沒見,此人說話越發尖酸了。
“倒也是啊。”
二伯母陸氏笑吟吟地道:“不過滿月這孩子是個行事有數的,再說兩家都定親了,奴婢婆子也都跟着,哪裡有什麼機會不規矩?大姐,你說是不是?”
桑玉芹笑了起來,道:“你們沒見過十一娘辦事,我可是見過的,那是說一不二可當兒子養的人。她能都鬥倒惡吏,縣主,鎮守太監,錦衣衛都能去過一遍豈是沒腦子的人?再說,如今這天下誰不知我四知堂仁川楊家與侯爺定了親?就等滿月孝期過了,冷家老太太再遣人上門了……”